轟的一聲~~~
隨著鼠妖的敗亡,維持陰陽相合的術法當即停止了運轉。
半空中的秦疏桐跌落向地麵,瞬間就恢複了神智。
“丹青子!?”
忙不失迭地從廢墟中爬起。
秦疏桐花容失色,壓根來不及去確認鼠妖是否已經死透,跌跌撞撞地便朝著遠處倒地不起的少年劍修跑去。
直至來到了跟前,她才發現問題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血泊之中。
丹青子仰麵朝天,氣息微弱之餘,小腹處的劍痕曆曆在目,已然是危在旦夕。
“沒事的,一定沒事兒的......”
強壓住心頭的不安。
秦疏桐連忙跪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將失去了意識的丹青子摟入懷中。
“都結束了,那隻妖孽已經被你斬殺了,咱們離開這兒,沒事了......”
言語上故作出一副輕描淡寫的態度。
奈何鮮血卻早已染透了丹青子的衣襟,甚至沾滿了秦疏桐的雙手。
丹田遭受重創——
眼下這種狀況非同小可,無論是對凡人亦或是修士而言,都是足以要人命的傷勢。
偏偏秦疏桐對醫理一竅不通。
情急之下隻好撕下自己的衣袍,簡單的為丹青子包紮了一下,到頭來依舊無法止血,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渾蛋......”
感受到丹青子體溫的流逝。
秦疏桐咬緊牙關,手忙腳亂之餘,終究是淚如雨下:“早就跟你說過,別去管這些凡人的閑事兒,可你為什麽就是不聽呢......”
遊曆天下,仗劍九州。
這些年來,丹青子一直恪守著身為玄門正宗弟子的本分,但凡遇到不平的事兒,總是會挺身而出。
剛開始,秦疏桐對此還頗有微詞。
在她的觀念裏,堅持明哲保身才是聰明人的選擇。
天下之大,不公平的事兒太多了,弱者沒有權利談條件,僅憑他們兩人的實力,即便是有心想管,又能管得了多少呢?
可時間一長。
隨著兩人的感情日漸升溫,雖然那層窗戶紙始終沒有被捅破,秦疏桐卻早已習慣了妥協,竟主動跟隨丹青子行俠仗義起來。
不知不覺,頗有些夫唱婦隨的意味......
可如今。
兩人終究還是遇上了硬茬,眼見丹青子為了解救自己,竟然選擇自毀丹田,祭出了關鍵的最後一劍。
秦疏桐痛哭流涕。
多年來深埋在心中的那份情愫,再也壓抑不住,當場一股腦地宣泄了出來。
“不,我不會讓你出事兒的,休想丟下我一個人!”
抬手拭去臉龐上的淚水。
秦疏桐強自打起精神,略微思索一番後,僅憑其略顯單薄的身軀,一把將不省人事的丹青子馱在了背上。
“洛水鎮,去道盟的洛水鎮......”
搖搖晃晃到舉步維艱。
緊咬著牙關,秦疏桐跌跌撞撞地前行,喃喃自語道:“她在那兒隱居,以她的本事,一定可以救回你的性命,一定......”
夜色朦朧下。
身材纖細的女子背負起重傷的男人,逐漸消失在了亂葬崗的盡頭。
......
清晨時分。
道盟驛鎮的客棧之中,一間樸素的廂房內卻是安靜的出奇。
床榻上。
丹青子的臉色紅潤,腹部丹田處的位置則是綁上了繃帶,整個人看上去,似乎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疏桐......”
緊閉著雙眼。
床榻上的丹青子突然躁動起來,仿佛是夢到了什麽可怕的一幕,額頭上頓時冒出了斑駁的冷汗。
“不要......快逃......”
拚命地搖起頭來。
陷入夢魘中的丹青子無法自拔,整個人瞬間緊繃了起來。
“快逃啊!~~”
唰的一聲!
丹青子猛地起身,睜開雙眼時,渾身上下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
大口喘著粗氣。
驚魂未定的丹青子連忙打量了一下四周,相對安逸的環境,總算讓他長出一口氣,也意識到剛才不過是一場噩夢。
翻身下床。
丹青子剛想要起身,腹部處卻傳來了一陣鑽心的疼痛,體內的真元更是立馬亂竄不止,險些逆流而上衝擊到心脈。
“千萬別亂動,否則傷口裂開,真氣一旦再次外泄,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聞聲看去。
隻見房間的角落裏,一個身披蓑衣的老嫗正癱坐在搖椅上。
對方看上去蒼老無比,一頭白發被高高地束起,臉龐上布滿皺紋,眼眸無神之餘卻是眯成了一條細縫。
“你的丹田受損,又經曆了采陰補陽之術的洗禮,如今剛剛才穩定下來,最好多休息,配合藥物治療,省得往後落下病根。”
懷中抱著一個石製的藥臼,正不停地搗碎著其中的草藥。
角落裏的老嫗耷拉起眼皮,有氣無力地歎息道:“說起來,你小子命還真大,這樣的傷勢也就是碰上了老身,換作其他人,恐怕有九條命也早就入土為安了吧。”
“多謝前輩搭救之恩......”
低頭看了眼腹部的傷口。
丹青子不敢再妄動,一頭霧水之餘,連忙朝著老歐抱拳一拜,彬彬有禮道:“敢問前輩,這裏是......”
“雍州邊境,道盟麾下的洛水鎮。”
老嫗氣定神閑,全程幾乎都是麵無表情,如同沒有感情的機器般,問一句才應一句。
“有人將你托付於老申,以你如今的身體狀態,需得好好的靜養,至於客棧房間的費用,那人已經支付過了,足夠住到你康複為止。”
聽到這兒。
丹青子猛地一怔,腦海中立馬浮現出那個熟悉的倩影。
“疏桐......”
沉吟了半晌。
丹青子連忙抬頭追問道:“她人,如今身在何處?!”
“無可奉告。”
慢悠悠地起身。
佝僂的身材仿佛一棵行將就木的垂柳,老歐抱起藥臼,頭也不回地走向了房門口,冷冷地回應道:“老申隻管救你性命,至於其它的事兒一概不知,你也無需再過多問。”
推開房門。
年邁的老嫗停下腳步,回頭意味深長地瞧了丹青子一眼,提醒道:“還是那句話,你的傷勢還未痊愈,隨意下床走動必定會加重傷情,若是不想死的話,就乖乖躺在**靜養,否則後果自負。”
話罷。
老嫗不再多言,毫不客氣地便帶上房門,獨留下懵逼的丹青子一人獨座在床榻上,滿腦子都是問號。
轉眼間,又過去了十幾日。
自從蘇醒過來後,神秘的老嫗幾乎每日都會早中晚,主動上門三次,替丹青子更換傷口處的用藥。
那,是一種半透明的乳白色藥劑,狀如粉末散發著陣陣刺鼻的腥臭味道。
雖然充滿了各種疑惑。
可眼見自己的修為逐漸恢複,身體情況也是一日比一日要好。
丹青子也就放下了心理包袱,任憑老嫗在自己身上如何施為,隻盼著能早日康複,也好立刻這個地方,出門去打聽一番秦疏桐的下落。
毫無疑問。
一路帶他來求醫的,除了是秦疏桐之外,不可能是別人。
但又是為什麽,對方卻突然不告而別,以至於十幾日都沒見著其蹤影。
“丹田無礙,經脈順暢......”
伸手探向丹青子的額頭。
老嫗挑起眉頭,順勢又在其胸口和小腹上虛點了幾下,這才慢悠悠地點頭道:“你的傷勢基本上痊愈了,隻不過,這幾日最好還是保持心境平和,貿然動氣的話,怕是會落下後遺症。”
聞言。
丹青子一陣苦笑,實際上,他自我感覺其實已經沒了大礙。
但對方既然如此說,想必一定有其道理。
“那就這樣了。”
手腳麻利的拆除了繃帶。
床榻邊的老嫗收拾好東西,起身之餘,麵無表情道:“雖是受人所托,但你的傷,老申已經治好了,往後大家一別兩寬,再無其它的瓜葛,就此別過吧。”
眼見對方就要離去。
丹青子連忙起身,焦急地上前道:“前輩留步,疏桐她......她到底去了哪兒?”
佝僂的雙肩慢慢耷下。
老嫗驀然轉身,目光深邃地看向了丹青子,脫口而出地反問道:“你,喜歡她麽?”
一語中的——
丹青子當即愣住,轉瞬不由得臉紅耳赤,支支吾吾道:“呃,畢竟是相伴多年的道友,晚輩自然是十分關心她的安危......”
“少來這套。”
猛地打斷了丹青子。
老嫗冷冷一笑,開門見山道:“老申指的是男女之情,你小子,真的喜歡她麽?”
躊躇了半晌。
丹青子惶恐至極,以至於緊張到手心冒汗的程度,壓根不知該如何是好。
“唉......”
長歎了一口氣。
眼前的老嫗閉上雙眼,再次背過身去,從年輕修士的表情上看,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反而沒那麽重要了。
“天若有情,天亦老......”
雙手負在身後。
老嫗走向門口,輕歎道:“可惜,天道最是無情,黑白是非,對錯糾葛,這就是所謂的正邪不兩立,有人可以為了心中所愛與天下為敵,也有人寧可堅持原則,哪怕做出違心的事兒,也在所不惜。”
“臭小子......”
眉頭一挑。
深邃地回頭瞪了丹青子一眼,老嫗的表情肅穆,沉吟道:“你覺得,你會是哪種人?”
癱坐在床榻上。
丹青子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完全不知對方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罷了......”
拂袖一甩。
老嫗邊走邊笑道:“你喜歡的,恐怕隻是你以為的那個她,真正的她,你壓根就不了解,或者說,也不需要去了解。”
餘音環繞良久。
神秘的老嫗卻早已走出了房門,如同一個從未出現過的幽靈般,其氣息隨著聲音一起消逝無蹤。
目瞪口呆了好半晌。
丹青子長籲出一口氣,雖然不明白對方是什麽來頭,但還是隔空抱拳,朝著老嫗離開的方向深深一拜。
沒有任何遲疑。
盤膝坐在床榻上,丹青子暗自運功,感受體內的真元力果真暢通無阻後,當即就翻身走下了床鋪。
活動了一下四肢筋骨。
丹青子釋然一笑,轉頭便注意到了桌麵上的幾樣東西。
那是自己隨身的乾坤袋,以及用來繪畫對敵的狼毫筆。
這些東西,幾乎是原封不動的擺在那兒,沒有任何的改變和損失。
唯一不同的是——
丹青子又變成了孑然一身,往日身邊那個喋喋不休的女修士,如今卻不知身在何方。
眯起雙眼。
丹青子不再耽擱,一把將乾坤袋和毫筆別在了腰間,迅速走出了這間廂房。
正值晌午。
客棧一樓的酒肆中人聲鼎沸,或是想要小酌幾杯,亦或是單純地歇息一下。
不少來自五湖四海的各路修士,幾乎全都聚集到了這兒。
迎麵而來的煙火氣,立馬讓丹青子感到了一陣不適應。
整整一月有餘,一直都待在樓上的客房中未曾走出半步。
丹青子幾乎險些自閉。
直到看見了樓下熱鬧非凡的場景,才感到自己是真的活了過來。
徑直從二樓來到了大廳。
丹青子從乾坤袋中取出一顆靈石,找了個角落裏的位置坐下,揚手呼喚道:“小二,隨便來點酒水,外帶一盤小吃。”
“好嘞,客官稍等片刻!”
不一會兒的功夫。
一瓶陳年的猴兒酒,加上一盤新鮮采摘的靈果吃食,立馬就被端上了桌麵。
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丹青子不由得略感爽快,雖然他早已可做到辟穀的狀態,但憋了這麽久,初嚐到辛辣醇厚的酒香,依舊令其感到心曠神怡。
看向店外人來人往的街道。
丹青子一時間感到莫名寂寥,為今之計,自然是要先找到秦疏桐的下落再說,無論如何,他都放不下這位多年相伴的紅顏知己。
可是人海茫茫,尤其是在道盟的驛鎮之中,毫無線索頭緒之下,想要找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散修。
這事兒,又談何容易?!
正在頭疼之時,身旁一桌修士們的談話,卻突然引起了丹青子的注意。
“聽說了麽,近日在咱們洛水鎮附近采陰補陽的那個女魔頭,終於露出了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