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利亞推開大守護者的門扉。

第十七任大守護者,是一位威嚴而古板的女性。她看向門口的目光嚴肅而認真,看清來人是可可利亞,目光中才顯出幾分縱容:“可可利亞,這是你提起的小貓?”

“是的,母親大人。”

可可利亞將貓籠放到大守護者的桌麵,眼睛緊張的看著她。大守護者嚴肅的目光和景貓貓對視,景貓貓賣萌又無辜的回視,看起來就是一隻普普通通...格外好看的小奶貓。

大守護者失望的收回目光,對可可利亞點頭應允道:“沒有問題,帶下去吧。”

“是,母親大人。”

可可利亞仿佛鬆了口氣,她提著貓籠告退。在走到門口時,景貓貓仿佛感受到什麽,回頭向大守護者的方向看過去。

不等他多想,可可利亞已經退出房間。

一牆之隔的辦公室內,大守護者麵無表情處理著文件。然而一些惹人厭又讓人心生恐懼的聲音喋喋不休:「真是好笑,你要寄希望一隻小小畜生?覺得他是預言中提到的轉折點?」

「這隻是你們的自欺欺人!當初第一任大守護者留下的‘預言’,沒人比我們更清楚,我們看著她:癲狂的寫下這則預示,絕望的踏上『失去所有的永恒之路』。」

「你們都是愚蠢又故作聰明的傻子!隻有『毀滅』才是新生!隻有『毀滅』才能拯救一切!」

「而你們卻選擇最愚蠢的決定,你們終將失去所有!活在永恒的懊悔和悲痛中,就連『毀滅』也無法讓爾等解脫!!!」

嘭!!!

大守護者忽然重重拍下手中鋼筆。她頭疼的揉捏眉心,堅毅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痛苦。

這些年,「星核」的力量越發強盛,它們越發猖狂......貝洛伯格還能「存護」多久,而她還能堅持多久?

她死後,可可利亞,將麵臨一切的終結。她要清醒的看著世界給予她的沉痛,她要選擇做出最終決定......可可利亞。

我多希望,能再堅持......

“大守護者?大守護者!來人!快來人!大守護者暈倒了!”

可可利亞終是沒能赴希露瓦的約。第十七任大守護者倉惶離世,而她倉促的繼任大守護者之位。

其實她能學的已基本學成,聰慧早熟的她,已經具備成為大守護者的一切條件,但從未有人說過......那樣**的低語,痛徹心扉的殘酷現實。

“啊!!!!!”

摔碎的東西鋪滿一地,可可利亞尤覺不夠,抱著幾乎炸裂的頭顱,摔打著周圍的一切,她想要毀滅,想要發泄。

「星核」的低語,它傳輸的畫麵充滿真實。可可利亞清楚明白,這顆星球......無可救藥。

她要怎麽辦?她隻要閉耳塞聽,她就能像其他大守護者那樣,坐在這個位置等待一場不知何時到來,或者從未存在的奇跡。

嘲雜的鈴聲一遍又一遍響起,來電顯示是:希露瓦。

“喂?可可利亞你怎麽了?為什麽沒來參加我的音樂會?是生病了嗎?”

“......希露瓦,我有事,先掛斷了。”

可可利亞瞳孔布滿血絲,她聽著好友那邊嘈雜的說話聲。知道她一定像往常一樣,在舞台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放聲高歌。她就是這樣的人啊,自由而不拘。就是這樣的她,才會讓可可利亞義無反顧結交成為摯友。

可現在,聽著希露瓦活躍的聲音,聽著她背後嘲雜的人聲,聽著她的自由.........可可利亞居然發現:她在嫉妒。

她嫉妒,她的至交好友。

不,她是最好的朋友......

「她真的是你的摯友嗎?你在這裏痛苦,她卻和好朋友一起慶祝,一起演出,一起享受著青春......」

魔鬼的低語在可可利亞耳邊響起,可可利亞拚命阻止自己,她抱緊自己....

叩叩...

規律的敲門聲讓可可利亞回神,可可利亞打開門扉。門後,一名嬌小的幼女猶豫的站在門外,看見她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母親大人,您怎麽了?”

“布洛妮婭......”

“是我,母親大人?”

可可利亞忽然將布洛妮婭抱進懷裏。布洛妮婭驚訝的僵在原地,她猶豫的回抱可可利亞。

可可利亞抱著女兒,忽然做出決定。

“去吧,布洛妮婭,我還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

她絕不允許,自己的女兒接手這破敗的世界。「星核」似乎感受到可可利亞的改變,它歡呼著仿若看見不久後的「毀滅」。

一塊冰晶在可可利亞身上生長,最後凝結成一整塊攀附在她身上。

而在不遠的拐角,一隻通體雪白,擁有鎏金色眼睛的貓,目睹這一切的產生。

他遺憾的歎出一口氣。人終是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誰也無法代替你做出答案。

囚禁著貓咪的籠子無聲開啟,他無聲的跳上窗台,沿著外表華麗的欄杆一路向下。躲開巡邏的士兵,輕車熟路跑出克裏珀堡。

路過熱鬧歡騰的大學。

希露瓦一臉憂色的拿著手機,就連有人靠近都沒察覺。

“希露瓦,你這大明星不上台等什麽呢?”

希露瓦搖搖頭猶豫道:“我想去克裏珀堡看看,可可利亞有點不對勁......”

“哎呀,去什麽克裏珀堡,人家現在可是大守護者,身邊不會缺人照顧。再說,就算你去,能做什麽?”

希露瓦似乎被說動了,她猶豫的收起手機,被人拖拽著奔回舞台。

奔跑的希露瓦忽然停下腳步,她想回頭,但心裏有什麽忽然空了一塊,無影無蹤再也找不回。

景貓貓看著她跑遠,搖晃著尾巴轉身離開。

他隻是一隻貓,隻能遠遠看著,隻是看著。

時間是一條不斷奔騰的溪流。他能切入某一支點觀看時間帶來的奇跡,卻無法改變不可違逆。

景元已經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被時間裂縫拖拽到貝洛伯格的某一段曆史,真實發生的故事。

——————

雪白的貓兒在外麵格外吸睛,它悠哉哉走在石磚路上,對周圍的目光視而不見。

有幾人想要上前,又在下一刻對上貓咪金色瞳孔後,惶恐的收回步伐。明明隻是一隻貓,怎麽能有那麽...人性的目光?

景貓貓從城東走到城西,最後蹲臥在雜貨店旁的石墩上,看著市中心豎起的堅冰地標。

這裏信仰的是「存護」星神克裏珀。

來來往往的人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對地標視而不見,一部分會虔誠在那裏祈禱著什麽。

景貓貓跳下石墩,跟在一隊祈禱人的後麵,乘上電車來到地下。

昏暗的地下空氣閉塞沉重,卻比之上層更加接近人類的真實。

地下建築曲折反複,景貓貓跑了沒幾分鍾就迷失了方向。

“好漂亮的動物。”

一個小小的女孩眨巴著眼睛,笑容天真而明媚。

“我知道了!你等一下...”

小女孩顛顛的跑走了,景貓貓心累的在原地休息,想著試試什麽辦法走出去。

在沉悶的地下,很多變別方向的辦法都用不上,難道真要等人引路?

有人會為狸奴引路嗎?

不等景貓貓想出答案,小女孩重新跑回來,手裏還捧著一本書。

“看這個!”小女孩捧著一本童話書,用天真燦爛的語氣,指著某一頁對他說:“你是貓咪,這裏有你的圖片...好像圖上的那隻貓咪,沒有你好看...我可以叫你貓咪先生嗎?...萬一你是貓咪小姐呢?”

景貓貓定睛看過去,圖紙上赫然是一隻......折耳兔子?

景貓貓:????

景貓貓:小姑娘,你對著兔子圖片,說是貓有些不合適吧?

景貓貓:我和它除了都是白毛,哪裏都不像吧?

恭喜景貓貓已有:身為一隻貓的基礎常識。

不論如何,景貓貓暫時有了落腳之地。

他跟著小姑娘回了孤兒院,也知道小姑娘的名字:娜塔莎。

孤兒院位於地下的深處,名叫鉚釘鎮的邊緣。名字非常接地氣:鉚釘鎮孤兒院。

這裏麵積並不大,卻也能容納十幾、二十幾個孩子。

這個世界已經接近崩潰,像娜塔莎這樣無父無母,或者被人拋棄的孩子比比皆是。

但有些東西並不會因為世界崩塌而消失,比如人的善。依然有人願意窮其一生守著搖搖欲墜的孤兒院。

“院長爺爺我回來了。”

孤兒院的院長已經很老了。

他佝僂著身子,用孩子們不懂的眼神看著搖搖欲墜的秋千,他就像秋千上的藤繩,不知什麽時候斷成兩節,到時候坐在上麵孩子們又該何去何從?

他不為自己將死的命運悲息,他隻是擔心孩子們,怎麽能讓‘希望’夭折?孩子就是希望啊!

院長垂下眼,正巧對上一雙鎏金色眸子。

在人的認知中,動物的眼睛無法表達情緒。但在院長瞳孔之中,這隻小小的白貓,有一雙讓人動容的眼。

鎏金色的瞳光微微閃爍,像是融進一抹太陽...

太陽啊,如此讓人動容。

院長亂糟糟的腦子忽然安定,有什麽念頭一閃而過:若他是個人,那必定是名年長慈愛的老者。

怎麽能...隻是注視著那雙眸子,就讓他這把老骨頭淚流滿麵。

“院長爺爺...您怎麽了?”

“沒有事,好姑娘。”院長用蒼老皺褶的手指拂過娜塔莎的頭頂:“娜塔...跟著昨天來的那對夫婦去上層吧...”

“我不要,我要留在下層陪著爺爺!”

彼時的上下層還未封鎖,下層區的孤兒院也會迎來上層區的有錢人。他們多是抱著某種目的,像昨天的夫婦,隻是單純想領養某個孩子很少見,也格外讓人珍惜。

院長年紀很大,好在還有一雙識人的眼,能為孩子們避開一切不軌的陷阱,當然他也能看出前來的人是否懷抱一顆真心。

“院長爺爺,我不要走!”

小姑娘神色堅定,她也許不知道什麽榮華富貴,卻也知道院長爺爺很老了......她不想離開這裏。

“好姑娘,聽爺爺說:爺爺啊,大半輩子都留在這裏,從沒有去上麵......”

一老一小坐在秋千上,絮絮叨叨說著話。

景貓貓悄無聲息的離開,他伸出爪子尋了一個地方想要睡一會。

他覺得有點累,還有點冷。

他可能要回去了,仙舟…...

仙舟!一些細碎的記憶從腦海飄出,幾個模糊的身影一閃而逝,最後變成一艘偌大的在宇宙航行的船。

仙舟「羅浮」!

一念及此,景貓貓徹底不困了。

心心念念守護了八百年的羅浮,怎麽可能會忘記,怎麽能忘記!

他得回去!他要回去!

就像遊子歸家,景元的心情由猶豫變的急迫,他恨不得現在登上星槎返回故鄉。

但現在他隻是一隻貓,還深處時間溯洄的長河,怎麽回去?

景元低頭看著自己的貓貓爪,粉嫩的爪墊不自覺的一開一合。他跟隨心的指引,雙爪用力的踏上地麵,有什麽東西被他吸引,一點點融進他的身體。

上層區,希露瓦正在彈奏一首歡快的樂曲,一點點螢火似的東西從她的吉他浮現,那把可可利亞送給希露瓦的吉他,承載她們友誼的吉他,在不久的未來將被希露瓦親手摔碎的吉他。它見證一段友誼的誕生和破碎,現在它承載一部分力量,決定物歸原主。

螢火似的光芒,一直飄到景元麵前,他驚訝的看著這團,帶著他記號的能量。景貓貓好奇的用鼻尖輕輕觸碰,溫溫熱熱的觸感就像一縷光有了實體。而光團歡呼著融入他的身體,像遊離在外掉隊的水滴,高高興興融入空**的海底。

景元抓抓自己的手,一股很奇怪的感覺,似乎他空缺的什麽東西,稍微補全一點點。

娜塔莎抽噎著向院長爺爺告別,她決定去上層。

她要像院長爺爺說的一樣去學習,然後...再回來!

她終有一天會回到這裏。

“貓咪先生,我來和你道別...你也要走嗎?”

景貓貓渾身散發著點點星光,自能量融入身體,他似乎知道自己要怎麽回去。

“喵~”

景貓貓低低的叫一聲,是一句告別。娜塔莎仿佛聽懂了,揮手向他告別。

貓咪的身體在潰散,他能感覺到意識在抽離。景元心裏默念著‘回羅浮’‘回羅浮’......最後化成點點碎光。

年幼的娜塔莎目睹這一切,並記錄在本子上:她在記事本畫下一隻毛絨絨蓬鬆鬆的貓咪,擁有一雙金燦燦眼睛的貓咪,最後寫下備注「他回家了」。

看著自己的傑作,娜塔莎心滿意足的合上本子,突然變黑的光影中,她也為自己的童年畫上句號。

————

“將軍!!!日上三竿還不起床!”

景元迷蒙的睜開雙眼,目光放空看著推門而入的太卜大人符玄。

他下意識張嘴問候道:

“喵......”

符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