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臂穩穩地橫在麵部前方，盧曼緩慢地眨了幾次眼，確認眼中的美瞳並沒有被剛剛爆炸產生的煙火影響到後，這才放下用於防護的手臂。
他後退幾步避開飛濺的碎鐵片，接著看向正在燃燒的轎車，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是第二次了吧？遇見車輛爆炸。'
撣了撣衣服上被爆炸燎到的地方，拍下來幾顆火星，盧曼麵無表情地看著差一點就能避開的江戶川柯南向自己奔來，視線在男孩的身上頓了一秒後轉向他身後的毛利蘭：“報警了嗎？”
舉著手機的毛利蘭一愣：“啊…是的，目暮警部說他們馬上來現場，消防也在路上了。”
“讓他們查一下車牌為品川599 さ88-88的紅色豐田，車主以及車主的主要社會關係，”盧曼瞥了眼毛利蘭顯示著通話界麵的手機：“這個十字路口有監控，讓他們記得把事發時間段的監控錄像拷一份帶過來。”
“啊……”
毛利蘭看著說完這句話就走到一旁和那位險死還生的交警一起維持現場秩序的盧曼，遲疑地把手機靠回耳邊：“…就是這樣，盧曼先生剛剛這麽說了，目暮警部你覺得呢？”
[盧曼？之前的那位國際刑警？第一發現人居然是他啊。]
電話那頭的目暮十三有些疑惑，但還是本著相信這位能力很強的同行的原則讓人去交通部調監控，自己則是首先帶人趕來現場這邊。
[蘭小姐，麻煩你讓盧曼先生在現場稍等一會兒，幫忙維持好現場秩序，我們馬上就到。]
*
“隆一！”淒厲的女聲從現場外傳來。
正俯身觀察死者的盧曼側了側頭，視線穿過身邊圍成一圈的刑警，看到警戒線外一名衣著端莊的女性，她被一個有些憔悴的中年男人死死拉住，臉上滿是淚痕，雙目大睜地看著現場中央那輛滅火後整體黢黑的殘車，掙紮著想要撲過去。
“遠藤夫人！你冷靜一點！”
攔住這位女士的男人表情也不好看，視線時不時挪到車輛殘骸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拉著人的手也不甚用力，好幾次都差點讓被他拉著的瘦弱女士衝到車輛殘骸邊上去。
高木涉有些頭疼地看了眼情緒不穩的二人，放下剛剛打完的電話走過去：“請問是遠藤憐子女士和三穀泰先生對嗎？我是搜查一課的高木……”
既然已經有人去安撫死者家屬了，盧曼也就沒有繼續關注那邊。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目暮十三：“我記得死者還有一個親人？”
“是死者的兒子遠藤和彥，高木剛剛才聯係上，說是馬上趕過來。”目暮十三點頭。
盧曼輕輕頷首表示聽到，又繼續觀察麵前這具剛剛被消防隊員從車輛殘骸中搶出來的焦屍身上。
說是焦屍也不太準確，車輛爆炸後不久警方就已經趕到現場，火勢很快就被趕來的消防車熄滅，火焰隻破壞了屍體的表層皮膚，還沒來得及對內部肌體結構造成更大的損壞，倒是爆炸時產生的衝擊造成的痕跡更明顯一些。
鑒識課的警員塞著鼻子和盧曼一起蹲在屍體旁，遲疑地打量了一下這位發現人，思及對方在他們剛剛趕到現場時和目暮十三的交流，不太確定要不要把人屏蔽到一旁後再進行取證。
他看到麵前這個淺發色的男人皺了皺眉，似乎也在為麵前焦屍散發的難聞氣味而苦惱。
'也難怪…這味兒確實怪惡心人的…'警員虛著眼看了看屍體破損翻邊慘不忍睹的表麵，正感歎著，就聽到對麵的人開口。
“證物袋。”
警員一愣：“什麽？”
盧曼抬眼看他：“證物袋有吧。”
“啊有有有。”
這位鑒識課的警員下意識點頭，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對方探手從他攜帶的工具箱中拿出了一個證物袋，然後伸手從屍體緊攥的右拳中取出了一個半融化的固體，放入證物袋中。
“這個是死者死前手中握著的東西，拿去查一下是什麽，”盧曼站起身，把證物袋遞給目暮十三：“我推測它原本應該是瓶狀物，可能是什麽藥瓶，裏麵或許有殘留藥物。”
目暮十三接過證物袋，交給人帶回警視廳緊急檢測：“盧曼先生是懷疑死者的死因？”
“車輛爆炸前我接近過駕駛位，看清了車主的臉色，”盧曼看了車輛殘骸一眼：“當時他大概率就已經死亡了。”
“有沒有可能是車禍撞擊時造成的呢？”
盧曼搖頭：“可能性不大，而且遭受衝擊撞擊死亡的人不會有那樣一副典型的窒息死亡表現。”
“目暮警部，盧曼先生的推理應該是對的。”
伊達航詢問完當時在現場執勤的交警，聽到盧曼和目暮十三的交流後也走了過來：“執勤交警告訴我，這輛車撞上他的執勤崗之前他就聽到了背後傳來的混亂尖叫，交通部的監控也顯示，這輛豐田車在距離十字路口二三十米時就已經失控了，有一幕拍攝到駕駛座的畫麵裏，車主遠藤隆一的臉色青紫，雙手也已經離開了方向盤，確實存在車禍前就已經死亡的可能。”
“是嗎……”目暮十三皺著眉，喊來鑒識課的下屬：“小林！”
“是！”
“把屍體帶回警視廳，讓法醫進行屍檢，盡快把死因告訴我！”
“明白！”
小林警員喊來同事將屍體裝好，正準備抬到警車上，就看到一個突兀闖過來的身影直直地往屍袋上撲去。
“喂遠藤女士！”高木涉緊緊跟在這個身影之後，連忙拉住了她，“您這樣是在妨礙我們警察辦案！不要再靠近了！具體情況警方會告訴您的！”
小林看著這個蒼白瘦弱的女人瞪著眼死死盯著屍袋的樣子，打了個激靈，連忙帶著人後退幾步拉開距離。
“你們要帶我的隆一去哪裏！”遠藤憐子尖叫著：“你們想告訴我什麽？！告訴我我連隆一最後一麵都見不到嗎？！”
“是啊警官，你們這一通電話把我們喊過來，說遠藤先生不幸……那總不能…”因為沒有高木涉攔著，也跟著跑過警戒線的三穀泰苦笑：“總不能讓我們看都不能看一眼遠藤先生吧。”
目暮十三看著高木涉左支右絀，連忙過來打圓場：“當然不是，主要是死者現在的狀態著實不適合讓親屬看到，加上遠藤先生的死因還存在疑問，警方還需要更多時間來進行調查，我們也是考慮到你們的心情……”
“疑問？！”被高木涉攔住的遠藤憐子聲音提高，她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我丈夫是被人害死的？！”
“這還需要進一步偵查，”伊達航沉穩道：“所以可以請你冷靜下來嗎？遠藤女士，我們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請教你，關於死者，也就是你的丈夫——遠藤隆一先生。”
女人還有些怔愣，倒是她身邊的三穀泰先反應過來：“警官，你的意思是需要進行屍檢嗎？”
伊達航點頭：“是的，而且為了確定死者的真正死因，警方還需要進行屍檢，”
他看向對麵那個蒼白消瘦的遠藤憐子：“遠藤女士，這是為了找出遠藤隆一先生的死亡真相，我希望你能理解。”
當然，鑒於遠藤隆一死因不明可能是謀殺導致，遠藤憐子不同意警方也會進行屍檢，伊達航這樣說隻是想減少後續的麻煩而已。
遠藤憐子的臉色並不好看，未幹的淚痕還掛在她眼角，她聽到伊達航的話，很是掙紮了一會兒，麵色幾度變化，最後還是含著淚咬牙：“好！我同意了！但是你們得讓我見到隆一最後一麵！”
三穀泰依舊苦著臉：“遠藤夫人你這又是何必呢……”
“隆一已經死了！”遠藤憐子怒瞪他：“你難道連最後一麵都不願意見他嗎！？虧隆一生前那麽看重你！這麽多年都沒有換過編輯！三穀你以為你…”
“好好好……”三穀泰連忙應聲答應，打斷了遠藤憐子的話。
目暮十三有些猶豫，畢竟爆炸和燃燒後的屍體樣子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
“我並不認為你們能夠接受得了死者現在的樣子，不過既然你這麽說了……那麽可以，”伊達航倒是幹脆，他把兩人帶到屍袋前：“不過你們就站在那兒看吧，別靠近了，做好心理準備，死者現在……”他也沒有多說，搖了搖頭，示意小林警員拉開袋子。
小林警員口罩下的嘴抽了抽，雖然心裏想著這倆死者親屬真是有膽可別看到後就吐，手上還是很麻利地拉開了屍體頭部處的拉鏈。
隨著拉鏈的拉開，一個焦黑猙獰的頭顱就出現在了遠藤憐子和三穀泰，以及一個剛剛趕到的年輕人的眼前。
“父、父親——？！”年輕人，剛剛才趕來現場，好不容易到警車旁就看到這一幕的遠藤和彥驚恐地睜大眼，生生止住腳步，甚至還後撤了一下。
三穀泰的反應也不遑多讓，他瞬間別過頭，一手捂住差點出口的尖叫，一手胡亂地遮在眼前，不敢再看。
而遠藤憐子猛地捂住嘴，雙目中瞬間淚珠滿溢，腳步踉蹌地後退幾步，跪坐在地。
盧曼站在目暮十三和伊達航背後，將這三人的神情全部收入眼底。
伊達航看著這幾人的表現連忙給小林打手勢，小林收到信號，迅速拉上拉鏈，帶著人把屍體搬上警車後就走。
“咳咳，”高大的男人清了清嗓子：“好了，遠藤憐子女士、遠藤和彥先生、還有三穀泰先生。”
伊達航說：“咱們就別堵在路口了，這邊的現場鑒識課取證結束後會交給交通部恢複交通，接下來麻煩遠藤女士帶路，我們需要到死者今天最後出現過的地方——也就是遠藤宅，進行下一步調查。”
*
伊達航帶著那三人上了警車，目暮十三則是在詢問過盧曼是否有車一同前往，得到對方會自行跟在後麵的答案後也跟著上了另一台警車。
“盧曼先生，你不跟著去遠藤宅嗎？伊達警官他們都出發了誒？”不知道在周圍觀察了多久的江戶川柯南此時才冒了出來。
盧曼走向停車場的步伐一停，低頭：“你想跟著我？”
被看穿了心思的江戶川柯南撓頭嘿嘿一笑。
“……上車吧。”垂下眼思索了一會兒，盧曼還是帶上了江戶川柯南。
兩人走到一輛黑色鈴木隼麵前，盧曼長腿一跨撐住車輛，順手拎起男孩放在了後座上。
江戶川柯南還沒來得及跳上車，就感受到後領一股力將自己帶上了摩托，腦袋上還被罩上一個比自己腦袋要大上一些的頭盔。
他呆了呆：“……盧曼先生，我其實可以自己上來的。”
盧曼沒有回頭：“這樣更快。”
“還有下次，記得自備頭盔，”隔著頭盔傳入耳中的聲音變得有些模糊，“現在，抓緊我。”
江戶川柯南連忙向前抱緊了盧曼，下一秒摩托就帶著馬達的轟鳴跟上了前方已經開出去不少的警車。
因為在市區，前麵還有警車壓速，這次江戶川柯南並沒有和上次一樣遭受狂風拂麵的待遇。
他把自己藏在盧曼身後，感受著被麵前的人分開的風從身體兩邊流過，心中整合在現場得到的信息。
“……那個遠藤和彥，”盧曼的聲音從風中傳來：“是你給他指路進到現場的吧？”
江戶川柯南故意思索兩秒：“唔——是說那個紮小辮子的大哥哥嗎？我看他很著急的樣子，就稍微問了一下，發現他好像是那個死者的兒子，才告訴他到現場裏麵去的。”
盧曼簡短地回答，也不知道信沒信：“是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死者遠藤隆一，十字路**炸發生前已死亡，死因窒息，死前右手所握物品已經拿去鑒定了，身份是著名恐怖小說家，
遠藤憐子，死者第二任妻子，全職主婦，
遠藤和彥，死者和第一任妻子的兒子，大學在讀，
三穀泰，死者多年以來唯一的編輯，
現場情況是……”
還想著待會到遠藤宅後該找誰套情報的江戶川柯南一愣，就聽到把遠藤隆一和現場幾位嫌疑人身份以及死亡現場情況複述完的盧曼再次開口：
“……還有，下次有什麽問題直接當麵問。”
前方的警車在一棟華麗的別墅前停下，盧曼也跟著在路邊一刹。
江戶川柯南手心一空，人就被拎下車來，他下意識抬頭看向盧曼，注意到他手中那隻明顯屬於自己的紅色手機時，眼瞳一縮。
盧曼將一串號碼輸入江戶川柯南的手機中，接著將之拋回給男孩。
他看著還沒來得及取下頭盔的江戶川柯南，聲音冷淡：
“不用特地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