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的北京已經很有些寒意了,牆上的紫藤花也已凋零。這一日的傍晚,汪錦保剛剛吃罷譚家菜回到宅子裏,今晚的黃燜魚翅很不錯,他多吃了些,覺得有點撐,想喝點茶解解膩。習慣性地摩挲著左手拇指上那枚黃玉扳指經過影壁,卻看見院子裏早有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候著了。這小子專為汪錦保跑腿盯梢,人勤快嘴也甜,辦事牢靠,深得汪錦保器重。
“汪爺,最近得了個消息,覺得有點奇怪。”
“說。”
“賈善仁最近跟一個日本人來往密切,還有一個老頭也跟他見過幾次麵。”
“老不死的在賺棺材本。”汪錦保對賈教授早就不感冒了。
“您說的是。但跟他見麵的老頭好像有點來曆,聽說是夏春秋夏老爺。”
“什麽,夏老爺?”汪錦保差點把嘴裏的茶給吐出來,“你確定沒搞錯?”
“那人的做派,還有臉上的痦子,看起來十有八九。”
汪錦保心裏活動開了,夏老爺可不是個一般的人物。這位老爺的身世傳奇,據說曾被大太監收做養子,進過宮見過大世麵。算起年紀來,夏老爺隻比溥儀小上幾歲,有人說,當年他還跟溥儀鬥過蛐蛐,這是傳說,不是傳說的是夏老爺從小就幫養父往外搗弄宮裏的寶貝。見多識廣,夏春秋也就自然而然地吃起了這碗飯。他汪錦保最多算個爺,夏老爺卻真當得上老爺二字,那輩分,那資曆,那見識,京城無人能及。夏老爺早已退隱,這些年來多少人想出高價請他掌個眼,都求之不得。不知道是什麽,能吸引夏老爺出麵呢?
“你繼續盯著,一有消息馬上通知我。”汪錦保的嗅覺極為靈敏。
領過賞錢後,年輕人匆匆離開了。
三天後,年輕人又來了一趟,這一回,他不僅帶來了詳細的資料,還有偷拍的照片。日本人名叫山下大藏,據說來自某民間財團,是個穿西裝的胖子。山下大藏身邊有位容貌秀麗的年輕女子,該女名叫觀月真砂,十有八九是山下的私人保鏢兼助理。至於那位夏春秋夏老爺,的確如江湖傳說的那樣,擁有超乎尋常的氣質和貴族風範,滿頭銀發身形清瘦,身穿一身素色織錦緞唐裝,手上總是捏著白色真絲的帕子,不時咳嗽,說話時總掩住口鼻,額上還有枚麵積頗為可觀的痦子。
汪錦保聽說過夏老爺年輕時生了一場肺病,多年的咳嗽一直未愈,也總是隨身攜帶白色真絲的帕子。不過夏老爺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從未見過真容。這照片上雞皮鶴發的老人家,倒是當真仙風道骨氣度不凡。
“他們談些什麽。”汪錦保臉上雖保持著平靜,心內卻已生波瀾,能讓夏老爺出麵的絕對不是小事。
“這個暫時還不清楚,他們好像在看地圖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聽說要去武當山,連夏老爺也在做準備。”
“武當山?”汪錦保好奇心大盛,“他們都看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好像是瓷片之類的,我不識貨,看不出名堂,不過照片都是風景照,是深山老林裏的房子。”
汪錦保心道:老狐狸絕對不會看什麽風景照,這裏麵肯定有名堂。如今國家對文物的管製越來越嚴,民間藏家也越來越識貨,好東西更是越來越難找了,這兩年來他手上的買賣全都不大不小,提不起精神。不如跟在老狐狸身後去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麽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