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漢卿的雜劇六十二種,傳於今者,僅元曲選中的玉鏡台,謝天香,金線池,竇娥冤,魯齋郎,救風塵,蝴蝶夢,望江亭八種,又,元人雜劇三十種中的雙赴夢,拜月亭,單刀會,調風月四種,凡十二種而已。此外,我們知道在陳與郊編的古名家雜劇中,尚有錢大尹智勘緋衣夢一種。然古名家雜劇存亡不可知,此劇的存亡遂亦在不可知之列。近來涵芬樓購得明顧曲齋所刊的十六種曲,緋衣夢竟亦在其中。這個無意中的發見,使我高興了好幾天。
這個消息,想也是研究元曲的人所皆樂聞的吧。顧曲齋不知係何氏的“齋名”。
顧曲齋所刊元曲,究竟有多少種,也不能知道。現在知道的顧曲齋所刊曲,僅有涵芬樓藏的十六種,日本,鹽穀溫君藏的二種,共十八種而已。涵芬樓的一部,插圖皆已被人撕去。鹽穀君的一部,則尚有插圖,至為精美。當是萬曆時或其後的刊本。顧曲齋所刊元曲,與元曲選所刊的,其麵目卻甚有不同之點。上月我到南京江南圖書館去時,曾借出八千卷樓舊藏的元明雜劇二十七種,與元曲選校對,其麵目亦大不相同。然丁氏的元明雜劇與顧曲齋所刊的元曲,其內容卻並無差異。如就二書所同收的羅貫中龍虎風雲會一劇而言,我校對了全劇之後,相差者不過數字而已,且這數字也還是刻雕上的偶錯。此可見元曲選與同時明人所刊的元曲,其不同的程度是如何的大。臧晉叔氏自己在序上說,他所得的是內府藏本,故與坊本不同。然這話卻未必十分可信。臧氏所謂“內府藏本”也許竟是如金聖歎氏的古本水滸傳,毛宗崗氏的古本三國誌同是“烏何有”之物,也未可知。我們就臧氏的削改湯氏四夢的事實觀之,可知臧氏的削改元曲並不是不會有的事。葉堂氏在他的納書楹上便已猛攻著臧氏,說他是一個“孟浪漢”,不知埋沒多少好的元曲了。
元曲選以外的許多明人刊,或元人刊的雜劇集的出現,乃是最可樂觀的事;即使並沒有佚著的發見,也已足夠訂正元曲選的本子了。十數年前的元曲學者以元曲選為惟一研究資料的迷夢,今日殆已打得粉碎了。元明刊的元曲集子更有多少種呢?這是我們所不能知道的。但我們卻頗希望像元人雜劇,顧曲齋所刊曲之類,能夠再發見幾種。這也許並不是一種不可能的奢望。
同時並希望已發見的幾種元曲,能夠逐一的印行。這有稗於元曲研究者卻非淺鮮呢。
有人疑心顧曲齋所刊曲,即為陳氏的古名家雜劇。我沒有見過陳氏的書,不敢下斷語。然我的意思,卻以為並不是一書;因為在我們所知的十八種顧曲齋刊的元曲中,很有幾種與陳氏所刊的古名家雜劇不同的。
明人刊行元曲的,當必甚多。他們雖沒有臧氏那末大的魄力,一時刻了百種之多,然而他們卻都是較臧氏更為小心的刻書者,不敢以意擅改古作的。
所以他們刊的元曲,多半是最近於元曲的真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