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尋說有要事, 有她這將燒皇宮都說得如此輕描淡寫的對比之下,張無忌又如何能真覺得她隻是要尋常的登門拜訪。
偏偏她又將這種要事說成了賭注。
張無忌也隻能說一句“在下樂意奉陪。”
他話音剛落便看到身邊藍影一掠而過。
正趕到宮門外的王保保,眼見這燒灼成一片火海的皇宮, 早已經心頭直跳。
宮闈內苑失火到這樣失控的地步, 又有人在禁宮殺人,做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會不會得到懲戒尚且是未知數,他們汝陽王府是勢必要擔負起一個護駕不力的罪名了。
更讓王保保覺得要出大事的是萬安寺中的武林人士都恰好在今晚被人救走了,連個讓陛下轉嫁注意力, 尋個發泄由頭的對象都沒有。
他想起方才敏敏折回府中後,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想不開之事,這才大逆不道說出的,若是為君者如此,他們汝陽王府隻怕要不得善終, 又從馬廄裏騎了一匹烈馬狂縱出了府。
在這種不停在心中翻湧作祟的想法之下,王保保甚至覺得, 蕭牆之上投照的火光也有種恍若鬼魅之感。
而他一抬頭便發覺, 那何止是恍若鬼魅, 而是有個絕對能索命的厲鬼來了!
戚尋這張臉他如何有可能忘記!
她才將他和妹妹一道擄劫去一遭, 又當著他們的麵殺了玄冥二老。
王保保可絕不想再看到她一回,誰知道她還會不會覺得可以將他給放了。
他更是眼見那一道月白色的長綾朝著他甩出,迎麵而來的樣子可絲毫不像是上一回那般, 隻是捆個腰將人擄走而已,那分明就是她擊殺鹿杖客的那種狠厲出招。
王保保的武功隻能說是尚可而已, 尤其是跟他身邊的那些個西域少林的番僧相比。
在本就對戚尋心生恐懼的情緒之下,他又哪裏分辨得出, 此刻她那淩空不墜的身影牽連的飛綾之中, 有無藏有那一把倚天劍。
在背景天幕的火光之下, 那一道藍白色的身影更有一種寒霜侵襲的錯覺。
那實在是一種讓人脊骨生寒的冷意。
戚尋出現的一瞬,他便將這皇宮失火的災厄與這些個中原武林反賊給聯係在了一起。
而一個連皇宮都敢點燃的人,難道還會怕殺掉一個汝陽王府的世子嗎?
這種極端的恐懼讓他在此時做出了個絕對的昏招,他一把就將距離他最近的一個番僧給拉了過來,拖到身前來當了個擋箭牌。
若是尋常時候他這麽做倒也罷了,總歸這十八羅漢都是聽命於他的,自然要保證世子的安全。
可麵對戚尋和張無忌,他這麽一動就等同於將這金剛羅漢的陣勢給破壞了。
戚尋打出的長綾忽然拐了個彎,正是怒屈金虹的回轉之力。
這撞上蕭牆,有若長劍一般砸入的綾緞,在收緊的一瞬,將這借力而來的身影給拉拽了過來。
戚尋眼力絕佳,怎麽會放過這個出手的機會,驟然之間的加速讓她正搶在了金剛陣勢一亂的第一時間撞了進來。
下一刻,巷道之內響起了兩聲震耳欲聾的銅鈸聲響,正是戚尋一腳一踢,踏在了銅鈸之上。
她手中的長綾仿佛就是一條再靈活不過的繩索,收放之間帶動的折身扭轉之力,足以讓她足尖發力,正將兩隻銅鈸給踹了出去。
十八羅漢的陣勢被打亂,這四鈸金剛的也別想留著!
戚尋現在隻恨自己的步法大多是為了跑得快,而沒學上一門諸如旋風掃葉腿的腿法,否則就不隻是讓銅鈸脫手,而應該如個飛盤一般掃向那位立了大功的汝陽王世子。
但現在這樣倒也無妨。
她撞入陣中,這西域少林門下的羅漢朝她發出的鎖拿功夫,正是那知名的大力金剛指。
她踢了人家的音攻道具就跑,完全沒帶一點猶豫。
無色無相身的身法同為禪宗功法,又偏偏比這些被趕出中原的大和尚更有佛門正宗的意味,此刻正穿過掌風指力而過,誰看了都覺得自成一派遊刃有餘。
先前砸在牆上的長綾更是在這移步之中被她收了回來。
帶起的勁風之中縱然沒真藏著一把劍,卻因為這收招之中的長空一劍劍氣,與當真夾帶著一把劍並無什麽區別,誰也不敢試一試這鋒銳,擋在她收回長綾的路上。
而若是隻有戚尋一人便也罷了。
她此刻深入陣中,王保保又已然意識到他拉人擋在身前實在是做了件蠢事,鬆開了那個被他拉住的人,這十八羅漢自然能結成一道拱衛的屏障。
卻正在他鬆手的同一時間,張無忌已經闖入了陣中。
這位明教教主的武功天賦,實在是讓許多人拍馬不及。
乾坤大挪移雖是在為了離開光明頂密道的時候,或許有點絕境求生意味的狀態下練就的,這太極的功夫卻是張三豐同時打給俞岱岩和張無忌看的,個中領悟的分別已經不必多說了。
加之他的內功在不會什麽
招式的時候,尚且可以抵擋滅絕師太的三掌,此刻以慢打快的章法已成,撞入這些個功法走了歪路的大和尚形成的陣勢中,造成的威脅可絲毫也不會比戚尋低到哪裏去。
這數月前在光明頂上還隻能算是個落魄少年的張教主,姑且不算什麽人靠衣裝,以他深受張三豐影響的武道氣韻便已讓人覺得眼前一亮了。
戚尋集的是張無忌的武功卡牌,又不是要管他身邊有多少表妹侍女鶯鶯燕燕。
此刻看的自然是張無忌掌出右捺左收之勢,正是太極之中的一招手揮琵琶,這才是重點。
這一招打出,距離他最近的那兩名西域番僧的上盤各路都已經為他所牽製,在張無忌手抱太極,力轉雄渾之時,少林一向重視、有千斤墜輔助的下盤也在此時難以順當立足,直接被斜掃了出去。
若非此時並不是個合適的時機,戚尋都想讚一句這太極功夫的精妙。
加之乾坤大挪移手法的牽引下,太極拳中野馬分鬃的手法將這斜歪出去的兩人又是一帶。
這太極拳中的宗師領悟,可不是什麽一個大西瓜一刀切開它的胡來,也讓戚尋越發想見見那位高壽的張真人。
當然想見張真人的另一個原因是她眼見張無忌又激活了一張【張無忌·太極論道】的卡牌,琢磨著這個太極若是從張三豐那裏學個一鱗半爪的,是不是有同時結算出兩張卡牌的機會。
她一邊想著一邊手下的動作卻也沒停。
有張無忌一道撕開陣型,這些個番僧可不敢隻將注意力放在戚尋的身上。
那位張教主看起來也絕不好相與。
但張無忌的太極,出招牽製的意味要遠重於殺敵,乾坤大挪移的用法裏又有幾分移花接玉的感覺,可戚尋的出招就不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火燒大都皇宮被係統判定成了個副本的支線劇情,或者說是認為她已經選定了立場,先前在她這裏還並不是紅名的王保保,現在已經是鮮紅血條的紅名,他帶來的那些個番僧也是同樣的。
打紅名就更不必留手了!
她穿人牆而過,腳下步履如風,仿佛是為走一個靈巧避戰路數的下一刻,反手招架住兩名番僧攻勢的掌劍,竟忽作翻掌而出的實掌。
而這森寒的掌力,正是玄冥神掌!
戚尋以明玉功和玄冥神掌凍結火油之箭,以及凍結上了皇宮內院之中的一個個水缸的刷熟練度行為,總算是讓人能看得出這確實是玄冥神掌了。
在意識到這個信息的時候,距離她最近的兩個番僧當即就想退。
汝陽王府之中的武林人士也是有上下級之分的。
最得汝陽王信任,製定下剿滅明教計劃的混元霹靂手成昆,甚至不必給郡主和世子當跟班,顯然處在最高的等級。
將玄冥神掌用得入臻化境的鶴筆翁鹿杖客就無疑處在第二梯隊,也穩壓這些個番僧一頭。
一見到戚尋這玄冥神掌揮出,哪怕明知道這玄冥二老已經命喪於萬安寺,這些大和尚的第一反應還是退。
可西域少林本就不以輕身功法而聞名,他們再如何退又怎麽比得上戚尋的速度。
她離開神水宮的時候,明玉功不過初到六層而已,現在卻已經可以說摸到了一點七層的門檻了。
在內功更盛,又在此刻絕無衰減征兆的發力下,這兩道玄冥神掌幹脆利落地拍了下去。
幾乎將人肺腑凍結的寒氣,凝結在這兩人胸膛之上的掌印中,天水神功更是讓這玄冥神掌中還摻和了一種特殊的震**之力。
饒是少林武功讓這些番僧的防禦力絕對算得上是天下數得上名號的,也愣是沒能扛住戚尋這兩掌,而她顯然深諳補刀搶人頭的真諦,正在這兩人重傷,或者說還有點被戚尋給打懵的狀態下,她袖中飛綾已出,橫空一“劍”掃過了兩人的咽喉。
這為虎作倀的兩人倒了下去。
“看來張教主怕是要輸了這比鬥了。”
戚尋腳步未停,折綾急轉,一道倒瀉天河的鋪天蓋地之招,又衝著王保保掃了過去。
王保保臉都要白了。
他現在就是後悔自己為什麽沒裝作是出城捉拿反賊,而要領上這個來皇宮中救駕的責任。
先前他還可以說是自己本能恐懼,打斷了這十八羅漢的防守,可這兩人入陣也如同砍瓜切菜,哪裏是這些西域番僧能夠應付得了的強敵,他若是還不拉上一個擋箭牌往後退去,下一個死的就是他。
更讓他覺得驚懼的是,玄冥神掌在四十年前百損道人死後,除了玄冥二老就無人會這門功夫了,否則鶴筆翁和鹿杖客兩人也不會在汝陽王府能有這樣高的地位。
為何這門武功會在這反賊的手中用出來?
這些番僧死在宮牆之下,他大不了就是說成與反賊已然是拚命交手,隻是實在打不過而已,但死在尋常招式下和死在這玄冥神掌下完全是兩回事。
有些東西就算長了嘴也是說不清的。
“快……我們快走。”
然而他話音
剛落,戚尋的百丈含光綾已如電光過境,一擊弧光繞行,正中了王保保。
但這一招雖然打的是紅名,戚尋倒並沒有奪命的意思。
狗咬狗的亂局才有意思,汝陽王世子怎麽能死在這個地方,她不過是將他打暈了而已。
這剩下的十六名番僧,才是她的獵物。
投效在汝陽王府麾下,隻聽命於他人指令行事的西域番僧,死於玄冥神掌而非是什麽神水宮特技,所帶來的神水宮影響力可以說是微乎其微,戚尋隨意掃了眼係統欄都覺得數字加得有點磕磣,但想到後續結算,又覺得現在這個打包估計也就5點影響力的情況也不算什麽了。
何況她自然要贏下這個比鬥。
火光之中她這靈動異常的身影已然直取第三第四人,那依然是讓人難有退避機會的出掌!
等到王保保重新醒來的時候,他眼前的火光依舊,隻大約是因為已經快要燒透了,這一片讓人恨不得再暈過去的紅影已經變得稍稍暗淡了幾分,有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其實也已經死了,而正處在什麽火燒的煉獄之中。
但他確實還活著。
他起身看向周圍,看到的正是那十八羅漢的屍體。
四方金鈸插在兩側的牆上,伴隨著一片的裂紋,可見此前打鬥的激烈。
他目光一掃就看到這些屍體中起碼有十具以上,唇色泛著凜冬天氣霜凍之後的紫青色,隻怕正是死於玄冥神掌。
眼前的場景讓他覺得自己有點腿腳發軟。
不是因為這些人的死因,而是他又緊跟著看到,臨近的庫房也起了火,分明就是在他昏厥之後才點起來的。
那可是就在宮城之外,緊貼崇天門而建的庫房,裏麵存放的是些什麽東西也不必多說了。
這兩個反賊留他一條性命,可絕不是因為什麽不敢殺高官殺貴胄,而分明是為了攪亂大都的一灘渾水!
想通了這一點,王保保又覺得自己恢複了一點挪步的力氣了。
他現在不能往皇宮裏去了。
他清楚那位龍椅上的陛下在心氣已喪的情況下,他這“孤身救駕”會得到個什麽結果。
他還不如直接返回汝陽王府!
隻可恨那些個反賊此前隻有在地方上與他們作對的情況,何曾有過奇襲大都這樣瘋狂的舉動。
若是能夠捉住他們……
捉當然是捉不住的。
在王保保轉醒之前,戚尋便已經與張無忌一道分出了個勝負後去與其他人會合了。
宮中禁衛忙於救火,又並無明確的抓人信號,萬安寺那裏分去的兵力尚未來得及調回,王保保這個可以代父發號施令的又被戚尋擊暈在了崇天門外,從禦苑方向撤退的眾人退出去得格外順利。
等戚尋抵達他們先前落腳過,消除十香軟筋散毒性的那個小院後,人都已經回來齊了。
“痛快,當真痛快!”
楊逍和範遙這逍遙二仙本就是不拘泥於禮數的性子,此刻這多年兄弟未見,一道聯手,又正在這做一番大事的行當裏,兩人相視一笑都覺得這一遭實在是快意恩仇之最。
隻可惜範遙毀了一張臉,在晦暗的光線下多少還顯得有些可怖。
但這會兒可沒人會在意這一點,就連明教和六大門派之間的多年對立,都因為這一遭麵對共同敵人出手,而好像暫時和緩了其中的衝突。
周芷若握著手中的劍,在她的指尖還殘存著先前火油留下的痕跡,她也一時半刻間忘記了要擦拭幹淨。
直到戚尋朝著她遞過來一張帕子,她才後知後覺地在那張猶殘存著一點興奮之色的臉上,露出幾分恍然。
現在沒有人會覺得她這樣是出風頭博取師父的歡心,更沒有人覺得這是什麽逾矩放縱。
皇城之中的一把火點著的或許並不隻是那幾座宮闕,還有一些別的什麽東西。
她聽到宋青書朝著留在此處接應的宋遠橋迎了過去,絮絮叨叨翻來覆去地說著他們先前的行動,和此前他在往光明頂路上暫代峨眉與武當隊伍的指揮時候,那種指揮若定的狀態,也有些不太一樣。
看到何太衝和班淑嫻這對昆侖執掌者之間,好像也因為今夜一道衝出禦苑時候,正兩儀劍法的又一次並肩作戰,而重新找回了一點當年做師姐弟時候的默契。
也看到華山那兩個高矮個的長老朝著先前被他們所為難過的張無忌走去,大約是說了幾句致歉的話。
而最後她將目光投向了戚尋的方向。
這個正在一個最恰當的時候出現的姑娘,伸手朝著他們再次入城的方向指了過去,“列位,現在還不是放鬆的時候,皇城著火,城門必有戒備,如今正在天明之前,等趕出城後再敘舊閑聊不遲。”
“正是這個道理。等出了城,脫離了韃子的地盤,我跟諸位同飲一壇。”韋蝠王被張無忌以九陽神功救治後,身上的寒毒基本已經解除,此時沒了飲人血的需求,也不看著那麽陰慘慘的。“戚姑娘,你與我們教主比試了個殺番僧贏了是不錯,
要不要跟我比比,誰的輕功更勝一籌?”
戚尋回道,“若是韋蝠王有此等興趣,那我應戰也無妨。”
有這兩個輕功奇快的帶頭,一行人闖入大都的時候並未引起什麽人的注意,此刻闖出去自然也如此。
他們甚至在京郊的官驛劫掠了一批快馬,這才縱馬繼續南行。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運氣,正在晨光初亮起的時候,他們與追人無果,準備返回汝陽王府的騎隊居然來了一出正麵相遇。
若是此前這樣遇上,還多少有點麻煩。
但現在一個個武林高手、各派掌門才經過了這大明殿縱火的平生快事,又正在手熱心暢之時,又多了個動手的機會哪裏會有什麽壓力,更何況——
晨光映亮了那元軍騎兵一方的領頭人的樣貌,不是在光明頂上暗算明教眾人,又來了一出假死脫身的成昆又是誰!
饒是此前少林諸位隻做了接應的活,並未出手傷人,現在也有動手的衝動了。
當日他們信誓旦旦圓真乃是死在了與明教交手的對戰之中,就連屍體都不見了下落,不便他們寺中安葬。
張無忌說圓真就是成昆,實在是在給一個死人扣黑鍋,正是對他們少林的不敬。
可現在這個死人就這麽活生生地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還正是汝陽王府追兵的領頭人,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們這一隊從大都出來的,可不是什麽逃竄的狼狽之人,而分明是——
一群才逃離了囚籠的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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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昆被送往少林審判也好,隻可惜我義父……”
張無忌話說到一半又覺得提到謝遜總歸是不太好,此刻一並上山的除了他們明教的人,武當的諸位之外,還有戚尋和周芷若。
他有點捉摸不透這位戚姑娘的想法。
她說有要事交托,在趕路上卻並沒有太過著急。
在臨近大都的城鎮打探了幾日京中的消息後,才繼續往南走。
正因為這種行事作風上的讓人看不透,他才不敢確定她對謝遜到底是個什麽態度。
成昆此人為汝陽王府驅策,正是中原武林彼此攻訐的罪魁禍首。
但他義父當年為了逼迫成昆現身,在武林中製造的血案浩劫,並不是一筆可以輕易洗脫的債,哪怕是他這個當別人義子的,也不能說他這種行為有任何對的地方。
王盤山島上當年的揚刀大會,更是在他義父的獅子吼功夫下,幾乎沒有幸存的人。
這些血案也不是說因為有這一次明教和各派攜手並進,對抗元兵,所得來的交情就可以將之抹平的。
若不是現下步步緊逼,意圖剿滅各派的韃子朝廷依然存在,隻怕依然要有人如當年他們在太師父的百歲壽辰上一般,前來逼問金毛獅王謝遜的下落。
聽到張無忌提到謝遜二字,戚尋的臉上依然是一片雲淡風輕,讓人看不出任何喜怒偏好的情緒。
她踱步踏著山石階梯而上,想到的是先前由明教中人送到她們麵前的消息。
大都的一把火,從原本應該燒在萬安寺,變成燒在了大明殿,完全不是一個影響力。
大明殿和太子宮相繼著火,更有人阻攔救火在宮中行凶,這都是宮中人知道的事情,可對外不能這麽說,若是當真讓人知道,皇宮內院也是這麽容易闖進去的,隻怕是要出大事,還不如幹脆對外宣稱是因為夏日幹燥,在禁宮之中不慎失火。
隻是等這個消息傳出去,皇帝又覺得不太妙了,前有水德不興的謠言,後又有這天降流火燒毀宮室,他還不如幹脆一點承認,是真有賊人闖入了皇宮算了。
而京城裏的亂局還並不隻是對外傳出的謠言。
皇宮正殿起火,在外人看來就分明是他這個做天子的問題。
才被壓下去的奇皇後意圖扶持太子上位的想法,又在這種局麵下,從這蟄伏的亂流中探出了頭來。
而汝陽王府的世子當夜明明往皇宮前來了,卻因為手下被殺倉促逃回了汝陽王府去,這從情理上來說也講得通,但加上了萬安寺的看管不力,在皇帝看來就是同樣懷有異心的征兆。
可偏偏在這種時局下,汝陽王這個天下兵馬大元帥既然還沒露出對他反對的意圖,他就絕對不能輕易將對方的職位給撤了,頂多就是把人再罵上那麽一頓。
他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汝陽王世子的逃離是情勢所迫,姑且等到他穩定了時局再來秋後算賬好了。
大都這姑且算是三方勢力博弈平衡的狀態,對各地的起義勢力來說簡直是再好過也沒有的環境,戚尋聽到這裏,便知道她所能做的已經足夠了。
剩下的就要看這些人中天命所歸的那個,能不能把握住機會。
也正是在行到武當山下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的副本結束時間的提示。
還有最後的七天。
當前等級下,副本時間大概在一個半月到兩個月之間,確實比之前要長了不少,但要想
在已經在大都內做出了一番大事後,再往冰火島見一見謝遜,往西域去見見那關外的明教和聖火令,往終南山下去看看活死人墓,再往桃花島一行看看上一個副本的故地,顯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這跟她之前所猜測的大差不離。
人總是不可能什麽東西都能得個全,也總得做出一點選擇,所以戚尋選擇上武當山來見見這位張真人。
在她們登武當山前下了一場雨。
本就已經到了夏日的尾聲,這一場雨下來,空氣裏讓人心躁動的暑熱也褪去了大半,楊逍戲稱了一句他們這一把火放的可真是時候,若是再晚上一點,便沒這種天降流火與時節的匹配了。
戚尋仰頭朝著山間小徑看去。
此時的武當山自然還不是什麽景區,更還不曾得到明代以皇家寺廟定位的供奉,雨後蔥蘢草木自有一片繁盛自然之態,而山霧水氣之間,隱現那藏入雲中的天柱峰。
都說人傑地靈,在武當山上開宗立派的張三豐張真人,實在是很難不讓戚尋這個多少有點憑借外掛才有今日水準的人,有種莫名的景仰之情。
當然其中也說不好是不是有點覺得對方實在很能養生長壽的敬佩。
和她此前所猜測的什麽武當正殿見到張真人的情況不太一樣,她見到這位年過百歲的武道宗師的時候,有種在散步之中偶然遇到的自然之感。
身著廣袖道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站在院中天井的槐樹之下。
從自然景致的武當山走入這建造在山間的院落中,原本還收攏了幾分的自然之氣,在這氣度有若青鬆的道家真人出現之時,又驟然有種眼前為之一亮的感覺。
若非要論起內功造詣的深厚,完全不講點基本法,掌握了天水神功這種武功的水母陰姬其實尤在張三豐之上,但兩人給戚尋的感覺是不同的。
張真人給她的感覺有點矛盾。
她有一瞬間覺得對方像是這立足山石之間咬定的青鬆,又覺得對方這寄寓於以柔克剛武道中的形神,有種浮雲流水的飄然自在,不該是青鬆,而合該是這山中白雲。
但不論是山石青鬆還是山色流雲,這位道家高人的氣韻所帶給戚尋的震撼,更讓她確定自己並不完全依托於係統的武功,而是一步步腳踏實地地往前走,確實走的是一條再正確不過的路。
看到來人,這位和藹的長者露出了個讓人覺得心神一靜的微笑。
雖然沒能有這個機會見到俞岱岩被大力金剛指所傷後,張真人正在此間院落中以臨摹喪亂貼而創下的那二十四字二百一十五筆騰挪變化,但如今這個微笑,同樣很有千帆過盡之後的感染力。
對張三豐來說,張無忌和武當眾人的歸來也確實是個讓他心中平靜下來的好消息。
說是迎門見喜也不為過。
他的兩個徒弟都得到了黑玉斷續膏的救治,他的五弟子的遺孤終於解決了玄冥神掌寒毒的折磨,更是成為了明教教主,他被困於大都的徒子徒孫也被救回了武當,正是師門上下該當和樂融融敘舊的時候。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得聽聽戚尋的來意。
他與峨眉算是故交,自然認得出,此刻握在戚尋手中的這把劍,正是先前滅絕師太持有的那把倚天劍。
“事雖然是要事,但也不算是那種需要謹防隔牆有耳的要事,”戚尋出乎張三豐意外地將倚天劍舉到了他的麵前,“如今武林中雖是少林的聲名更盛,但我更相信張真人的人品,以及處事的評判標準。”
張三豐並不是一個會拘泥於白道黑/道的人。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在張翠山帶著殷素素回到武當山的時候,說隻要娶回來的媳婦人品不錯就好了,更說與慷慨磊落的天鷹教主素來是神交已久,也正有這麽個結交的機會。
所以比起少林,戚尋更認可的無疑還是武當。
“神水宮門下素來有個慣例,每一代少宮主需要出世做一件曆練之事。”
戚尋這也算不得是一句謊話,水母陰姬給她的那張名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神水宮對少宮主的考驗,隻不過她這句話對各人而言的理解顯然不太一樣。
別人想到的大概是當年那位擊殺了西毒歐陽鋒,而她又來了一出火燒大都,說是考驗,除了玩得稍微有點大之外,也不是不能說得通。
既然不是說謊,戚尋也就不怕張三豐這個活了這麽多年頭的前輩看出,她其實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每一代少宮主出山曆練的時間都是有限的,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但當前還有一件格外重要的事情,需要有人去管一管,我思前想後,隻覺得這個重任,隻能托付給張真人了,希望張真人不要覺得在下來訪太過唐突。”
對宋遠橋等人來說,戚尋無疑是有一份救命之恩在的。
現在見這位來曆神秘的姑娘對他們的師父也有一份尊重在,更覺得神水宮這個隱世宗門教習弟子很有一套水準。
“這如何是什麽唐突,少宮主若有要事交托但說無妨。”張三豐一眼便看出
,他這從大都回來的徒子徒孫,雖有些落到階下囚境地後為人所磋磨的痕跡,卻有幾位在氣質上儼然有煥然一新之感。
俞蓮舟一向為人嚴肅,隻醉心武學,現在卻看起來精神振作了不少。
宋青書便更不必說了,他身上的年少英才的激昂之氣倒是並未折損,甚至還有種更盛之意,但他身上的浮躁狀態,要張三豐這個看著他長大的人來說,其實是少了一層的,這未嚐不是一種好事。
哪怕此刻還沒來得及細細聽弟子提及此前發生之事,他也直覺這些改變與眼前這位神水宮少宮主有關。
“都說武林至尊寶刀屠龍,倚天不出誰與爭鋒,但倚天劍和屠龍刀的奧秘隻怕並無人知道。”
戚尋想了想滅絕師太隱藏這個秘密的想法,覺得還是給她個悔改機會,讓她抗元贖罪算了,便不打算將她扯進來。
“神水宮也是僥幸得到了當年郭公破虜殉難襄陽前留下的遺書才得知,倚天劍和屠龍刀的號令天下,不過是因為當年郭靖黃蓉兩位大俠,在其中藏匿了武功心法和兵書要訣,倚天劍中乃是九陰真經和丐幫已然失傳的降龍十八掌,屠龍刀中藏著的是昔年嶽武穆留下的武穆遺書。”
要不是戚尋時間不夠,她還真想從謝遜那裏拿到屠龍刀,把武穆遺書存檔一份。
要知道她接下來要開的跨海飛天堂副本,正是發生在北宋末年,嶽飛大概十來歲光景的時候。
想想都覺得用武穆遺書去教嶽武穆這種事情,大概會很有意思。
不過既然已經接受了遺憾,戚尋也不覺得有什麽了。
她繼續說道:“我想托付給張真人的正是此事。此番元大都皇城起火,挑撥韃子皇帝和他那位高麗皇後以及太子,外加上汝陽王這位大元帥的事情,已經是該做的都做了,此刻各地起義抗元的軍隊雖多,卻到底不成體統,若是有嶽武穆兵書指點定然更好。”
“張真人與張教主之間有太師父和徒孫的情誼,由張真人主持此事,再合適不過了。”
戚尋字字句句篤定又溫和,卻有種莫名的石破天驚之感,“請張真人與張教主將謝遜請回中原,以屠龍刀倚天劍相斫,取出刀劍之中的秘籍與兵法,九陰真經本屬於郭靖黃蓉二位大俠,郭襄女俠創立峨眉派,此物自然應當歸屬峨眉,降龍十八掌分屬丐幫,丐幫幫主史火龍為成昆所害,隻還有遺孤留世,正該將其交給這位小妹妹。至於武穆遺書,這天下興兵抗元者甚眾,合該選一個合適的所有者。”
“這件事,不知道張真人可敢應下?”
張三豐怔愣了片刻。
二十年前他便曾經與弟子說過,倚天劍屠龍刀的說法絕不可能流傳有百年之久,起碼在他創立武當之前,並無這個說法,果然是在此之後的事情。
襄陽城破,郭黃夫婦二人以身殉城,郭襄行遊江湖到四十歲上在峨眉出家,創建峨眉派,這些事情已有五十年往上的間隔,仿佛有種霧裏看花的朦朧。
現在反複回想,將兵書和秘籍熔鑄入刀劍之中,以待後人拿到後興複山河,確實是這對至死都奉行“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夫妻會做出的事情。
隻可惜世事無常,其中的消息經過傳遞後出了岔子,才讓人覺得屠龍刀是什麽能夠號令武林的至寶神兵,最後變成了當年的一番混戰慘案。
時至今日,確實是該當有一個定數才對。
而當今武林,能有此等話語權的,也確實不多了。
他固然想在武當山清修,也總得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才好。
想到這裏,他跟張無忌對視了一眼。
張無忌本就在接任明教教主的時候,約法三章的第三條約定,正是要遠赴海外接回謝遜,想到此前這二十年來,義父苦心孤詣鑽研屠龍刀的特殊之處,竟然並不在刀本身,而在刀中,這號令天下也並非是讓人聽命,而是因為兵書指點自有法門的緣故,不由覺得有點感慨。
人自然是要接回來的,現在有這一道奇襲大都皇城的交情在這裏,想來等到兵書和武功秘籍取出,義父的罪過也總有一個分說的餘地才是。
又有太師父居中主持,那實在是再好也沒有了。
“神水宮重托,老道自當辦成這件事。”張三豐思慮再三,認真地應下了這件事。
他雖不知道戚尋是如何拿到的倚天劍,但看周芷若跟在她的身邊,又提到倚天劍中的九陰真經要交給峨眉來處置,想來滅絕師太也不至有所怨言,便又放下了一分憂心。
“張真人能促成此事便再好不過了。”戚尋抬眸一笑。
她這麽一笑起來,與先前在大都之中的意興飛揚又有些不同,多了幾分與她的年齡相吻合的味道。
也大約在這個時候她才讓人覺得並不是個高深莫測,出手果斷的神秘高手,也不是個隻手翻雲的梟雄人物,而分明是個初出江湖遵從師命前來曆練的少年天驕。
活到張三豐這個年歲,最喜歡看到的便是這種有天賦有本事,又人品值得相交的晚輩,如今看到戚尋說完了正事後的樣子
,倒是也不由笑容加深了幾分。
“張真人若是不介意,我倒是還有一點出於私心的事情想請教。”
聽宗師講課這種千載難逢的事情,就跟跑去進修一樣,能撈一個機會是一個。
戚尋自覺自己這也不算丟了好大一個包袱給武當之後,又來上一出挾恩圖報的索取,她這明明就是出於一個晚輩對長輩偶像的敬仰,所以本著能……
算了,好像說薅羊毛不太合適。
畢竟一百多歲的人了,張真人能保持頭發茂密挺不容易的。
戚尋:“先前在大都與張教主約了一出比試,我見張教主所用的招式應當是武當太極功,個中奧妙我來武當山的這一路間反複琢磨頗有體會,但若能親見張真人的太極拳,便再好也沒有了。隻是不知道張真人是否願意讓在下一觀。”
張三豐回道:“少宮主癡心武道才有此請求,老道又怎忍心回絕。這幾日少宮主就在武當住下吧。”
妥了!
而與戚尋一道在武當住下的還有周芷若。
她年幼失怙之時也曾經在武當小住過兩日,後來得了張真人的引薦,拜師投入峨眉門下,算起來距今也不過是幾年的時間,比起戚尋她自然是要對武當更加熟悉的。
“上一次我來到武當的時候,是宋大嫂照顧的我。”周芷若抿唇笑道,“就是武當宋大俠的夫人。武當張真人開明,自然也沒有對弟子有諸多限製,宋大嫂也是住在山上的。”
“說來我有一事不明,此番從大都回來,我本該去給師父師姐送解藥,戚姑娘卻以需要護送倚天劍和另有要事的理由,讓我跟著一道上武當山來了,不知道是什麽緣故。”
戚尋朝她看去,在她那張清靈若幽蘭的臉上,閃過了幾分迷茫,便頓住了朝著客舍行去的腳步,“今日周姑娘應當聽到我說的了,神水宮慣例,少宮主需要出山曆練一次,此外還有一次特殊的曆練,需要有人一道協助。我想提前定下這個協助的人選。”
周芷若不會聽不懂這話中的意思,戚尋想選擇的人正是她。
這個邀約有些意外。
就像滅絕師太曾經與她說過的那樣,在紀曉芙死後,峨眉派第四代弟子中,武功天分最高的人是她不錯,但如今的峨眉弟子中,她的武功其實還並不怎麽排得上名號。
可戚尋的臉色和語氣都格外的認真,並不像是在說一個隨隨便便的想法。
她確實覺得自己配得上這個協助的位置。
“周姑娘,你願不願意應下我這個承諾?”
觸發過周芷若·江上清風的卡牌,周芷若顯然也是可以當做助戰人物的。
比起對她現在好感度還是個負數,絕對不符合助戰召喚標準的趙敏,比起她還要擔心一下這個龍傲天奇遇光環會不會給她帶來麻煩的張無忌,以及明顯不適合搞穿越助戰這麽刺激事情的張三豐,周芷若無疑就很符合她的標準了。
能有這個本事練成九陰真經速成版本的周芷若,就武學天賦上來說實在是毋庸置疑。
何況她也並非是個全然柔弱的性情,這對戚尋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隨著等級提升副本難度加大,她的助戰協助角色,起碼不能是個太拖泥帶水的人,更不能給她拖後腿,能狠得下心腸又心思細膩的這種最好。
所以她才要留周芷若在武當,更要找出一個跟她約定的由頭。
親身經曆過大都之中的那場行事顛覆的混戰,她不信周芷若的心中不會沒有一點波瀾,起碼會讓她先從在峨眉派有話語權開始,而未來會從倚天劍中取出的九陰真經,也自然是該當有她的一份。
周芷若的表情變化都落在戚尋眼中,而最後變成了一片堅毅之色,“戚姑娘這樣信我,我自然能做得到。”
戚尋展顏,伸手折下了一根道旁的柳枝,“那麽周姑娘,我先給你幾件預支的報酬如何?”
她忽然以柳枝代劍,用出了一招玉簫神劍。
黃藥師的武功在戚尋看來是最適合周芷若這種同樣走的輕靈一道,又將要學習九陰真經的人的。
相比之下神水宮的功法,且不說她這個身為神水宮少宮主的人,適不適合將功法外傳,光是時間上來說也不合適,一來沒這麽多盯著她修煉的機會,二來見效也太慢了。
倒是玉簫神劍,落英神劍掌和彈指神通這三樣功夫,在黃藥師外孫女的後輩弟子身上得以傳承,在戚尋看來未嚐不是一種緣分。
所以當戚尋在向著張三豐請教太極發力的竅門之時,周芷若也跟著她一道在習武。
當然相對而言,戚尋覺得還是自己的收獲要更多一些。
張三豐的武功算起來真正的由來,正是他的師父覺遠大師在看守藏經閣的時候,從楞伽經中發現的九陽神功,演化成了武當派的純陽無極功,而他以畢生心力推衍自創的功法則名為太極玄功。
戚尋向張三豐請教的正是後者。
明玉功分屬陰柔,對上諸如嫁衣神功破而後立之後狀態的燕南天,以邀月的水準
都是要吃虧的。
戚尋自覺自己既然已經選定了內功心法,便自然應當找個法子
太極功的以弱勝強,以柔克剛,便或許是一條應對的出路。
此刻並不是有強敵來犯的緊要關頭,張三豐要說起太極的妙處,誠然是一個武道宗師坦誠指點,娓娓道來的樣子,這讓戚尋更覺得自己這趟來武當是來對了。
除了太極功之外,張三豐甚至在演示的時候,毫無藏私意思的將神門十三劍和流雲飛袖都給教了出來。
隻可惜戚尋在武當隻能停留七天。
在副本關閉時間隻剩半日的時候,她終究還是到了離開的時候。
張無忌已然動身前往海外去迎接謝遜,給戚尋送行的便是武當的幾位加上周芷若。
她跳上了早已準備在渡口的輕舟,就跟她出現在擄劫了峨眉派的那艘船前之時那樣,並不需要有人替她開船,這小舟便已經自己動了起來,船前的水波在兩側分開,漸漸推開了一層一直晃到岸邊的波瀾。
戚尋回身朝著岸邊擺了擺手,正是個道別的信號,在做完這一切後,她已經轉向了在其他幾人看來是未知方向的前方。
她簡直像是一道來去無蹤的風。
周芷若看著她的背影暗暗想著,也不自覺地蹙了蹙眉頭。
“周師妹不必如此憂慮,若是有緣的話,遲早還有見麵的機會的。”宋青書開口說道。
他本是打著安慰心上人的主意,神水宮弟子出山的記錄就這麽兩次,下一次離開神水宮的卻不知道是不是下一位少宮主了,說是有緣還能再見,其實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個願景而已。
可他眼看著周芷若好像跟他所猜測的傷感情緒並不相同,聽到他這麽說,旋即展顏一笑後篤定地回道:“不錯,遲早會有見麵機會的。”
她們還有一個約定要執行呢。
她的目光始終未曾離開戚尋所在的方向。
江上清風正送著那一葉扁舟而去。
一開始還能看到那道藍衣身影浸在日光之中,水波粼粼的金光也一並泛在江麵上,就仿佛是個最尋常不過的送別場景。
但在將將行遠到金光幾乎將那舟上之人包裹其中的時候,她眼見半道江水忽然翻湧而起,擋住了眾人的視線。
而等到江水回落的時候,江上哪裏還有那輕舟藍衣的身影。
大概也隻剩下了又一個神水宮的傳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