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尋話音剛落, 不出意外地看到麵前一堆目瞪口呆的臉。
六大門派,排除掉在此地隻有周芷若這一個代表的,就是少林、武當、昆侖、崆峒和華山——
以上排名按照各大門派在江湖上的名望, 不是按筆畫。
至於華山派為何落在最後, 自然是因為華山掌門鮮於通先是始亂終棄了一名苗疆女子, 從她手中得到了罕見的金蠶毒蠱,又利用胡青牛兄妹解毒,拋棄了胡青羊後離去,還為了成功繼任掌門毒殺了門派中的競爭對手。
這些罪狀在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的時候都被揭露了個幹淨。
而後鮮於通又意外死在了班淑嫻和何太衝的劍下。
此刻華山派隻有那對用反兩儀刀法的長老支撐。
戚尋環顧一周便知道,華山是指望不上的, 對比之下, 她越發想念雖然說話溫聲細氣,卻實則很有自己的想法和底線堅持的華真真了。
同樣是華山, 這差距委實有點大。
但想想這兩位長老到底是會為了掌門之過而跳出來,總不至於像是嶽不群領導的那個華山,又覺得勉強還是值得一救。
“檀越何以有此等瘋狂的想法?”
戚尋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正看見一個麵有菜色的和尚念了句佛號。
“閣下是少林哪位高僧?”
戚尋對著滅絕師太都來了一出輩分攻擊, 如何會在意眼前這個大和尚, 看起來就是少林隊伍之中的領頭人。
“貧僧空聞, ”和尚雙手合十回道, “此番若非檀越出手相救,我中原五大派氣數將盡,先前急於逃離大都未及言謝……”
“空聞大師先別說什麽謝不謝的, ”戚尋打斷了他的話,在腦子裏檢索了一番與少林三僧有關的信息後問道, “若我沒記錯的話, 少林此番為韃子所擄劫, 於少林應戰之時,三大神僧之中的空性大師身殞,是也不是?”
戚尋在外麵興風作浪,少林僧人在萬安寺中便也被關了將近一個月。
聽到戚尋所說,空聞本就不太好的臉色,更是有一瞬蒼白。
空聞並未前往光明頂,而是留守在南少林之中,正是親眼見到被空性、空智兩位師弟帶著俘虜回到寺中,那些俘虜又忽然成了攻向少林眾人的敵人。
在這番亂戰中,師弟空性被砍下頭顱,按照那位領頭番僧所說,正要用來當做偷襲武當張真人的重要工具。
古代向來講究一個全屍,戚尋因此對少林這位神僧的慘劇格外印象深刻。
如今看來她記憶果然並未出錯。
師弟罹難,做師兄的卻不能保全他的屍身,現在戚尋驟然提到空性之死,空聞便知道自己絕無這個阻攔她的底氣了。
韃子與漢人之間的對立,並不是他口誦佛號就能化解的。
他便是不為師弟報仇,總也該想想或許同樣沒個善終的四方漢人。
他剛往後退了一步,眾人便聽到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我跟你去。”
這聲音並不夠響亮,但無疑在眾人被戚尋的想法驚了一跳的安靜環境中,顯得尤其清楚分明。
出聲之人正是周芷若。
峨眉派並未如其他各派一般落到汝陽王府的手裏,其他各派已經猜到她們先一步被戚尋給救下了,現在周芷若跟在戚尋的身邊,顯然是驗證了這個猜測。
但她當先說出要跟著戚尋行動,更是這樣冒險的行動,還是不免讓人覺得有些吃驚。
戚尋朝著她看去。
這個在原著中原本的時間線上,會因為滅絕師太將此等重擔交托給她,一度暈厥,又哭得可憐的女孩子,或許並不像是她的外表一般柔弱。
但戚尋欣賞的就是這種有所覺悟之後的決心。
何況周芷若比誰都有這個要與元人朝廷相抗的緣由。
她的父親雖說是受到了常遇春和周子旺後裔的連累,但畢竟是被元兵所殺。
她此行跟著戚尋一路北上,眼見的是各地平民不堪負累起義,深知縱然沒有當年在江西袁州起義的周子旺,也必然會有中原好漢行此大事,而戚尋特殊的行事方式正給了這些人揭竿而起的借口。
她數年間在峨眉門下養氣靜心是不假,但當身處洪流之中,誰又能不為之裹挾?
周芷若本以為戚尋說並不去汝陽王府做什麽,卻掠了那韃子郡主和世子,將五大門派的其餘前輩都給救出,已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可當她耳聞戚尋說要回去再放一把火的時候,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許多。
峨眉派中上有丁敏君這樣的師姐,和一個行事太過嚴厲的師父,周芷若一向知道做事要留幾分分寸,更知道何為合適的出頭。
可此刻峨眉隻有她一人在此。
張無忌記住的是漢水一飯之恩,她午夜夢回之時又如何能忘得掉元兵殺父之仇。
她忽然很想任性一次!
在看到這個相處了一個月的姑娘眼露欣賞之意的時候,
她更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這個選。
“我……我也去。”
這第二個出口要去的人身在武當隊伍之中。
武當三代弟子裏有此等玉麵郎君形貌的也隻有宋青書了。
他說著要去而不是什麽因為周姑娘要去,所以自己也要去,大約是顧忌到不能給周芷若在這個時候惹來非議,目光卻始終追隨著那道身影。
戚尋對宋青書沒什麽好感。
武當七俠莫聲穀未來正是死在宋青書的手中,縱然此人有被陳友諒蠱惑,也橫看豎看都不像是個品行足以做大事之人。
但反正戚尋現在要的不過是個一道行動的工具人,多他一個少他一個都無所謂。
何況宋青書代表的是武當派年輕一輩的希望,他既然要去,當父親的當師叔的總應該要來上幾個一道行動的。
而讓戚尋有點意外的是,第三個開口要去的人是班淑嫻。
昆侖三聖何足道傳下來的昆侖派,這一輩的掌門是何太衝,而班淑嫻不僅是是掌門夫人,也是何太衝的師姐,兩人一道修煉的正是昆侖正兩儀劍法。
班淑嫻給戚尋的印象並不深,大約不是個妒婦就是個母老虎,但現在,她是一派武林宗門的支柱之一。
有三人都開了口,後麵的便好說了。
但戚尋此番行事要的是一個快和狠,人多反而不便,所以最後一道折返的經過挑選後,也不過隻有十餘人而已。
汝陽王府的搜尋隊伍又怎麽會想到,這夥才離開大都,甚至十香軟筋散的藥力估計都並未完全消化的人,會在此時折返回來。
當然戚尋也沒想到,出城之後才與她們分開的光明右使範遙,說是要去接應自家教主,以免他沒想到五大門派的人已然獲救,一頭撞入大都城中去,這才不過一會兒功夫又已經見了麵。
與他一道出現的人,正是張無忌和楊逍等人。
不知道為什麽,戚尋在看到張無忌的時候,腦子裏蹦躂出了個表情包——
你醒啦,你這個男主角的戲份都被搶完啦!
不,不能這麽想,張無忌還是很有用的。
在兩方一番敘舊,或者說在武當二俠俞蓮舟從中穿針引線的作用下,兩方算是達成了出手的共識。
“我韋一笑平生想往哪兒飛往哪兒飛,這還真沒往皇宮大內飛過。”青翼蝠王越想越覺得有趣,看向戚尋的目光就不由有種,這麽不走尋常路的人到底是怎麽跟那群武林正道混在一起的意思。
“都說什麽俠以武犯禁,但我們明教中人殺了那麽多韃子了,還真不差擔上這麽個弑君的罪名。”
“韋蝠王,”戚尋回道,“不是弑君,而是那位德行不修,天降流火。”
七月流火當然不是真的流火的意思,但這八月的夏日尾聲卻不妨來一出天火落地的盛況。
將本該燒起在萬安寺的燎天大火,燒在這京城重中之重的地方!
戚尋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計劃有多離譜。
她在神水宮所在的世界中和在副本世界中確實不是一套行事邏輯。
無論她此前有多因為神水宮對她而言有利才選擇的神水宮,她在神水宮中的四年半內,絕非一個無知無覺之人,同門情誼以及水母陰姬對她的信任交托,都讓戚尋身在江湖,也必須以神水宮的名聲為先。
就像她不能為了一己喜好,隨隨便便就砍了無花,砍了原隨雲,而要將無花移交給丐幫來處置,將原隨雲和石觀音扯上關係,讓無爭山莊和石林洞府對碰。
但在副本世界就不一樣了。
她骨子裏的暴力破局天性簡直可以說是得到了解放。
當然也不能說她就當真是百無禁忌了。
元末的情況無非就是個不破不立,何況戚尋細心觀察之下還發覺,這世界的發展軌跡中多少要更接近於武俠小說之中的情況,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火燒皇宮顯然不是進一步激化了韃子朝廷與漢人之間的矛盾。
恰恰相反,此時已然是曆史上的那位元朝末代皇帝元順帝的執政後期,至正之初試圖挽救危局的心態早已不複存在,更有了王朝末年的聲色犬馬之氣。
比起擔心什麽追蹤和災禍轉嫁,還不如擔心擔心原本就被罵了一頓的汝陽王,會不會因為辦事不利還讓這群武林人士逃脫,又轉頭來了一出大新聞,而被再削一頓。
燒!盡管造作的燒!
要不是此刻奇襲不宜出聲,戚尋恨不得來個名場麵的“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此刻正值暑熱難當之時,以古代的木結構建築,當真是一點零星火燭都能燒成片。
至於元代皇宮宮殿群繞太液池而建,救火便利——
戚尋的指尖一點寒霜隱現。
她有點別的想法不妨一試!
“張教主,我有兩件事想要拜托你。”
“戚姑娘不必說拜托,有事但說無妨。”張無忌回道。
與他一道同來的人裏,除了身帶鎖
鏈的小昭之外,其他人在戚尋看來都要比諸如宋青書何太衝好用得多。
張無忌天降一堆部下被送到了明教教主的位置上,此刻看起來還是難免讓戚尋覺得有些過於溫和,而少了幾分領袖氣質。
但想想他的性情又覺得此事不能全怪他。
他練就九陽神功的數年之中與世隔絕,人生的前十年又是在冰火島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張教主,我聽聞你曾有醫術上師從蝶穀醫仙胡青牛的經曆,在醫術造詣上應當不差,敢問可有什麽法子能消除十香軟筋散服用解藥後的後遺症?”
他們此刻能動用武功了是不錯,但要戚尋看來,還距離恢複正常、武力值處在巔峰的狀態差得有點遠。
她研讀的是西毒歐陽鋒的毒經,可不是什麽藥王的醫經,存了一份十香軟筋散的解藥用來日後研究便到此為止了,沒有這個化解毒性的本事。
倒是張無忌顯然深得胡青牛的真傳。
當年金花婆婆為逼迫胡青牛破了那個絕不醫治明教之外的人的誓言,將昆侖、華山、峨眉門下都用不同的方式毒傷,令他們前往蝶穀尋醫,救助他們的正是彼時自身還寒毒纏身的張無忌。
聽到戚尋相問,張無忌伸手把了一番俞蓮舟的脈,回道:“或許可以一試。姑娘請說另一件事。”
“那麽替他們清理餘毒的任務就交給張教主了。另一件事,我想請張教主將韋蝠王和範右使借我一用,範右使身在大都多年,對此地環境應當熟悉,韋蝠王輕功絕頂來去無蹤,我想請他去替我取一樣東西。”
“你這個女娃娃倒是很有眼光。”看張無忌默認了戚尋的這個要求,韋一笑問道:“不知道要取的是什麽東西,總不至於是那位汝陽王的項上人頭吧?”
“自然不是,我需要足夠數量的火油。”
戚尋又補充了一句,“請範右使帶路,與韋蝠王去京中擔負要職的元人宅邸內取這東西。”
韋蝠王和範遙對視了一眼,大概猜到戚尋要用這東西做什麽了。
用元人自己的火油去燒他們的宮殿這種殺人誅心的事情,算不得狠毒,兩人自然應了下來。
不過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戚尋對火油的用法。
有明教眾人的協助,他們重入大都尋了個臨時落腳點的行動也變得更方便了不少。
張無忌以內功化解眾人身上殘存的藥力,以便隨後行動的時候不至因為這種問題而拖後腿的時候,戚尋也出去了一趟。
等到韋蝠王送著第一批火油回來,便看到這個臨時落腳的小院之中多了幾把弓。
但這些弓有弓無箭,戚尋也不像是要再去找來箭矢的意思。
“這些弓是……?”範遙覺得有點眼熟。
“從汝陽王府裏弄來的。”
汝陽王府去過一次踩過點,去第二次就更簡單了,何況王府中人連他們這些人可能回城都未必料到,更不用說是再一次闖入王府之中。
戚尋從王府校場搜羅了幾把短弓就跑,根本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韋蝠王原本還有點迷糊戚尋的用意,等第二趟搬運火油回來的時候便明白了。
這藍衣少女站在院中,楊左使替她將火油傾倒在另一個容器內,她掌中凝結的寒氣將火油凍結成團,切開作長條後在她掌心繼續凍結,直到化作了一支形同箭矢的東西。
那便是與弓匹配的箭。
“玄冥神掌?”韋蝠王小聲嘀咕了一句,沒敢打擾戚尋的動作,一後退便撞上了從屋中走出的張無忌。
“有一點相似,但不是玄冥神掌,”如果說這世上有誰對玄冥神掌最為熟悉,那麽必然是張無忌。
幼年深受玄冥神掌之苦,險些年少夭折,好在從朱武連環莊後山穀之中得到了藏在猿猴腹中的九陽神功,這才化解了寒毒。
即便如此,玄冥二老和張無忌在武當山上再次交手的時候,他還是險些吃了個大虧。
“她的內功應該本屬於極陰,又有一門……類似於玄冥神掌的掌法武功。”
戚尋屬實是沒好意思說,這還真的是玄冥神掌。
玄冥二老被擊殺之後的其他掉落,戚尋都不是太在乎,唯獨玄冥神掌是個例外。
她原本就考慮的是明玉功除了能讓全身真氣內斂之外,還能運氣凝冰,明玉功六層還稍微欠缺了一點,但以明玉功發出的玄冥神掌應當正好能符合她此刻的需求。
隻可惜,用係統外掛發出的玄冥神掌,跟玄冥二老用出來的實在不能說是一個東西。
就像天羽奇劍的劍招她也必須由自己掌控,是一個道理。
以至於張無忌這個玄冥神掌最大受害者都要表示這不是玄冥神掌。
好在能達成目的就行了!
戚尋坦然地接受了張無忌評價的“姑娘的寒冰掌力有些獨到”的評價,與經過他的治療之後行動更加順暢的幾人各自接過了弓和火油箭。
現在,就隻看這一把火了!
“我們走!”
未來廟號惠宗,也因為朱元璋登基給給的體麵,可以稱呼為元順帝的孛兒隻斤·妥懽帖睦爾,因為元朝的後宮與前朝並無宮殿的明顯界限,就休息在會見朝臣、處理公務的大明殿內。
戚尋可記不住這麽長的名字,知道這位元順帝完全是因為他的名字,按照蒙古語的理解,叫做鐵鍋。
一個王朝末年的皇帝頂了這麽個名字,那能不當個背鍋俠嗎?
而讓戚尋覺得更有意思的是,他住的地方叫大明殿,大明殿前就是大明門,哪怕知道此大明非彼大明,還是不免讓人覺得過於巧合。
這位鐵鍋皇帝今日休息得有些不好。
京杭運河以及黃河之上的水禍,在以北方黑水之德為王朝興盛象征的元朝,絕不是個好消息。
他年少之時也曾經有勵精圖治的一段日子,但如今心氣已喪,隻想做個沉浸於密宗雙修之術的酒肉皇帝。
但他想當皇帝,別人未必想讓他當。
各地的農民起義裏,與周子旺一樣膽敢自立為帝的也四方皆有。
更讓他覺得煩躁的是,他修建清寧殿百花宮,將朝政交給皇太子,那是他這位君父的恩德,卻不是哈麻企圖聯合他那位出身朝鮮貢女的奇皇後一道,意圖勸他直接禪讓的理由(*)。
鐵鍋皇帝被自己的寵信大臣捅了一刀,得知奇皇後和太子生出異心,更看誰都不像是個好人,尤其是掌管天下兵馬的汝陽王。
在趙敏將五大門派中人押入大都,關入萬安寺的時候,要鐵鍋皇帝看來,就應該把這些生有異心的江湖人士直接推到鬧市街頭直接砍了完事,誰知道這些人能惹出什麽禍事來。
偏偏汝陽王用什麽要釣人上鉤的理由,表示現在還不能殺。
鐵鍋皇帝罵的可不隻是汝陽王沒能捉住戚尋這個最能搞事,還單兵作戰的反賊,而分明有點指桑罵槐的意思。
一想到京城裏還有這麽個不穩定因素,皇後起居的延春閣又正在他的大明殿之後,仿佛隨時可以從他背後捅上一刀,他就更睡不好了。
但睡不著有些時候也是有好處的,比如說現在,鐵鍋皇帝剛聽見有人喊什麽宮中失火,便當即從混沌的夢境之中醒轉了過來。
他剛坐起身就看見內侍推門而入,一臉仿佛天都要塌下來的驚恐。
“慌慌張張的像個什麽樣!”
內侍顫抖著聲線回道,“宮城……宮城起火了!”
何處起火?
鐵鍋皇帝當即反應過來,那起火的聲音並非是他身在夢中的時候,覺得自己是家宅後院起火而產生的幻聽,而是真的。
正在他跳起來準備問火勢如何的時候,他忽然聽到從屋頂上傳來了一陣鈍鈍撞擊的聲響。
他還未反應過來那是什麽東西,忽然看到一縷火星從屋瓦的縫隙之間跳了進來,甚至有一片仿佛是火油的痕跡從其中滲漏了下來。
按理來說以屋頂防得住雨的布置,是絕無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況的,可偏偏戚尋讓韋蝠王和楊逍,外加上她和張無忌四人,將大明殿為首的四座宮殿的屋瓦都給鬆了鬆筋骨,便成了此刻的狀態。
火燒的升溫中,火油凍結而成的箭矢很快化作了助燃劑。
明清時期的宮殿在雷極之中燒毀的次數尚且不少,元大都的宮闕並非是什麽銅牆鐵瓦,自然也逃不開這個災劫。
木製的屋頂結構在滲漏的火油助力下當即就燒了起來。
妥懽帖睦爾名字是叫鐵鍋,又不代表真的能如鐵鍋一般耐火。
這突如其來的火起,讓他也不由臉色一白,忙不迭地在內侍的攙扶下走出了大明殿。
但他忽然覺得自己還不如不走出來算了。
此時雖是下半夜,夜色依然晦暗,這天空之中的亮光便顯得尤其醒目,那一道道流火從天而墜,讓這兩年間沉溺於聲色歌舞,被掏空了身體的元朝皇帝驚得差點坐在地上。
誰有這種膽子在宮中射出火箭?
鐵鍋定睛一看便發覺那些箭矢正是從皇後的延春閣以及太液池中的儀天殿方向來的。
然而他剛想讓快速聚攏在他身邊的侍衛去拿了皇後來問,忽然看到另一側的火光也亮了起來,正是相隔太液池的太子宮的方向。
那裏的火勢也不小!
皇後這樣的人,會冒著讓太子也遭遇天降流火的危險,隻為了除掉他嗎。
且不說能不能躲開火災,光是這個征兆就不是個吉祥的信號了。
他剛猶豫了一瞬,便看到皇後身著單衣朝著他衝了過來,指向太子宮方向喊的正是救火二字。
“皇後不必擔心,讓人救火便是。”
宮殿周遭都有水缸貯水,又有太液池在旁,他自己又已經脫離了火場,鐵鍋皇帝自己是很淡定的。
他一邊讓人安撫住了皇後,一邊讓人去取周遭水缸裏的水來撲滅這火。
大明殿這火燒起來,明日便沒有上朝的地方了。
人安全了房子也得維持個起碼的體麵
才是。
但侍從已經顫抖著回報,各個水缸裏的水都結冰了,無法用來滅火。
此刻還在夏日,水缸裏的水何來結冰一說?
然而鐵鍋皇帝環視一圈卻發覺那些提著水桶的內侍一個個表情凝重,他再如何覺得此事不可能也得承認這就是現在的事實。
夏日化冰,這是何等讓人覺得驚悚的景象。
麵前還是火場,鐵鍋皇帝卻覺得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愣著做什麽,還不去太液池打水,還要我教你們嗎?”
他伸手一指,指向了西華門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自己好像看到在延春閣的屋頂上有兩道黑影一閃而過,隻是因為夜色太黑也消失得太快,讓他覺得那隻是個錯覺而已。
但這當然不是他的錯覺。
身在延春閣屋頂上的正是周芷若和班淑嫻。
兩人都沒有什麽射箭的經驗,戚尋便問她們敢不敢來這距離近一點的地方,得到的是兩道異常堅定的回複。
讓箭從奇皇後的屋頂上往大明殿射去,戚尋反正是沒有一點心理負擔的。
奇皇後的幹政加速了元廷內戰,若非如此朱元璋起事還沒這麽順利,戚尋巴不得這位出身高麗的皇後跟這位韃子皇帝打得更激烈一點,到時候神水宮影響力絕對賺個盆滿缽滿,那可比隻是營救六大門派更有翻天覆地的作用。
現在周芷若和班淑嫻完成了她們的職責,直接從延春閣的屋頂翻了下去,往北出厚載門,從禦苑的方向撤離了出去。
而其他的人的活可還沒結束。
被皇帝指派去西華門外打水的內侍一個也沒能回來,在腳步聲四起,顯然有不少宮人被這著火之事給驚動的亂象中,他忽然聽到了一聲聲落在他的耳中異常清晰的慘呼之聲。
那仿佛有落地提燈照出的光,有火場的光餘照的西華門,忽然像是個黑黢黢的怪獸之口,讓他又不由打了個寒噤。
他忽然開始後悔為何沒在皇宮中招攬太多的高手,隻相信憑借汝陽王收攏的高手便能拱衛京城的安全。
在宮門外的是什麽人?
是才被他斥責過的汝陽王心懷不滿蓄意報複,還是有用自己兒子取代他位置,現在看起來依然是擺出賢後做派的奇皇後的人手,又或者是反賊直接跳過了大都城中的防衛布局,直接殺到了他這個皇帝的麵前?
但那些個沒膽魄的漢人,真的做得出這樣的舉動嗎?
鐵鍋皇帝的心中一團亂麻,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有火油助燃,又有木料布匹可勁兒燒的情況下,他這執政期間長住的大明殿就這麽火勢擴散開來。
在被侍從拖到了大明殿和延春閣之間的空地上後,他更是聽到了大明殿中隱約傳來的一聲木承重被燒斷的聲響。
這始作俑者若是想要他的命,倒是應該將他困在火場中才是。
可看著眼前的輝煌落幕,並不比真讓他受困火場好多少。他無端想到了近來的一出出壞消息,而誰又能說這不是一種預兆……
他又好像聽到了另外的聲響,是西北方向瓊華島萬歲山上的廣寒殿起火的消息。
可他現在根本無暇理會這件事。
他隻寄希望於這火勢能趕緊止住。
若是有人趁亂一並點著了崇天門外的府庫,那他的臉麵更是**然無存了。
他更希望此刻有人能打破西華門外光怪陸離的局麵,這個能夠前來解救他的自然是他的忠臣良將。
可惜他又聽到了一身慘叫。
戚尋收回了手中的長綾。
百丈含光綾上沒有留下任何的血跡,但麵前的衛兵卻已經倒了下去。
元朝宮闕的環太液池而建,原本是個布局上的巧思,現在這環繞太液池的偌大一片林地和這名為蕭牆的宮牆,卻成了讓他們這些個潛入內宮之人的動手地帶。
“帶人撤吧。”戚尋經過俞蓮舟的身邊,依然讓這位武當二俠當了個中間人發布了撤退的信號。
過猶不及的道理戚尋還是很清楚的。
再留下去他們就要被逮個正著了。
現在讓人心惶惶又抓不住人,還混雜了到處甩鍋證據的局麵,無疑對他們最為有利。
而在離開之前——
【係統】【元大都皇城起火,明教與六大門派攜手作戰,判定後續作用……】
【係統】【判定成功,神水宮影響力+150】
戚尋等到這條係統消息亮起的才正式轉道撤退。
與她一道前來的已相繼撤出皇城,走的萬歲山往北的水路,這也是一條京中護衛之人趕到的時候,難以追蹤的退路。
她要走的路不一樣,她還有點別的計劃。
她一轉頭便看到了張無忌一手甩出了手上剩餘的火油箭,從一片亂象的宮闕上方掠過,也正是壓陣之後要離開的架勢。
戚尋眼尖地看到張無忌在用出乾坤大挪移的發力方式的時候,係統提示中多冒出來了一條
,正是觸發了一張【張無忌·乾坤挪移】的卡牌。
隻可惜戚尋總覺得乾坤大挪移這樣的武功,在係統中沒有分類的情況下,她想卡bug學會估計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這張卡牌要想成功結算難如登天。
何況他如今身為明教教主,這門隻有教主才能學習的武功,要外傳的可能性更是不高。
但張無忌又不隻是會乾坤大挪移而已。
按照現在的時間線他確實還沒學聖火令上的武功,但張三豐所教授的攬雀尾、白鶴亮翅、手揮琵琶這些太極招式他總是會的。
張無忌內功深厚卻臨戰招式不多,若是打起來怎麽都該派上用場。
戚尋倒不是想才跟他一道來點了元朝的皇宮,轉頭就跟張無忌打起來。
她要打的自然是別人。
“張教主且慢行,可有興趣與我比試一番。”
戚尋抬手將手中的弓給甩進了火堆之中,足尖一轉朝著南邊的宮牆方向掠去。
幾乎將天邊都染紅的火勢頃刻間就將這弓給吞了進去。
若是徹底燒了個幹淨也好,若是留下了一點殘存的痕跡更好,還能再多一個背鍋的。
張無忌聽到她的聲音,也一並朝著這個方向退了出去。
從這邊走自然要替其他人當個靶子的,但張無忌有這個底氣這麽做,自然不怵。
他還身在空中,順著她伸手指向的方向看去,正看見才經曆了一出半夜綁架的王保保,又因為皇宮失火極有可能與反賊有關,不得不匆匆趕來,在略微亮起了一線的天光中,顯得格外的清楚。
張無忌此前並未與這位汝陽王世子會麵過,隻是覺得對方帶來的人氣勢比之皇宮禁衛也不輸多少氣勢。
而再一細看他便發覺不對了。
在王保保領來的隊伍之中赫然有十八名番僧。
西域少林大力金剛指在二十年前被用來捏斷了他三師伯俞岱岩的四肢,十數日前又險些害的殷梨亭也從此不良於行,這些番僧是個什麽來頭他又如何會看不出來。
這十八人看起來行動匆匆,卻始終有種交織成金剛陣的步法交錯,其中四名番僧更是手中各自握有兩麵大銅鈸,分明是“四鈸金剛”的路數。
他暗中估量,即便以他身懷九陽神功的功力,配合上已然掌握純熟的乾坤大挪移,再加上從師祖張三豐處學來的太極拳太極劍,也未必能夠在第一時間衝破這種金剛陣勢。
若是再加上一人便大不相同了。
此刻出崇天門方向的雖隻有他和戚尋二人,但以兩人配合,倒也足夠拿下這十八羅漢。
這十八羅漢在汝陽王的麾下早不知道做了多少惡事,更是動輒頂著南少林的名頭犯事,居中挑撥。
若能除掉他們,何止是為武當二位深受其害的師伯報仇,更是武林之福。
果然他聽到的是戚尋揚聲笑道,“張教主,你若不介意,我們便比一比誰拿下的番僧之命更多如何?”
“若我勝了,請張教主替我引路,我有要事想與張真人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