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青甜張了張嘴,半晌沒有合攏。
她知道自己記性不好,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靠的肯下苦功夫。醫學院的時候,每次期末考試前挑燈夜戰,別人一周就能搞定的功課,而她卻要提前一個月去記去背。每次考前,她都會暗暗發誓,畢業以後一定不再受這種折磨了。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圈,她居然又要開始過這種日子了。
許是看到了肖然和呂青甜一直交頭接耳,全然不理會自己的哭鬧,王小妮的聲音陡然拔高,開始用她的頭一下一下撞著煎藥機。
呂青甜看著王小妮的頭在煎藥機裏若隱若現,忽然莫名的有些擔心,覺得再這麽撞下去,說不定哪天顧客喝中藥的時候,能從藥裏喝出一把頭發。
“這種情況,你可以去準備孟婆茶了。”肖然緩緩道。
“孟婆茶?那是怎麽個做法?”呂青甜可憐巴巴的看著肖然,腦子裏還想著那三千六百條清規戒律。
肖然默默想了想,忽的站了起來:“配方有些複雜。這次還是我來吧,你看著她把表填了。”
說完,他便大步流星的出了煎藥室,臨走還不忘帶上了屋門。
呂青甜不由的啊哈了聲,就王小妮現在這幅瘋狂樣子,她很懷疑這女人會不會把評分表給直接吞了。
當年上課的時候,她們開設過心理學的課程,學習過如何平複患者情緒的方法。此時她不由心煩意亂的抵著下顎,開始回想課堂上學過的內容。
正想著,王小妮停止了哭鬧,幽幽湊了上來:“077號幹嘛去了?我都鬧成這樣,他怎麽也不會安慰一下我?”
呂青甜抬起頭,正看見王小妮那枚血淚正不上不下的卡在眼角,不由的心裏一陣害怕。
她心裏雖然害怕,臉上卻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畢竟茲事體大,關乎到自己的轉正問題。
看著那滴血淚,她忽然記起,心理學上,有個專業名詞叫脫敏,簡而言之就是怕什麽就要嚐試什麽。
於是她強迫自己抬起頭,認真去看王小妮那張臉:“你的眼影,很不錯的樣子哦!”
王小妮愣了愣。
呂青甜抵著下巴,微點著頭:“口紅的唇色也很不錯,看上去很服帖。”
王小妮有些意外的伸舌舔了舔自己的唇,唇角猶自帶著一抹血痕。半晌,她終於露出一絲淒涼的笑意:“是吧,可是那有什麽用?我現在死了!死了!我要報複,我必須要報複!”
“你知道是誰殺的你麽?”呂青甜那桌子上的生死簿和判官筆挪到自己麵前,一本正經的問。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她還真的挺好奇。
“是一個男的……長的白白淨淨,是個帥哥。我最近時常能看見他。平時他帶著黑色口罩,遠遠的跟在我後麵。我當時心裏還奇怪,覺得他沒自信。今天早上,他捧著一束鮮花來找我,我高興極了,就給他開了門。誰知道他進了門,卻把我從陽台上推了下去。”王小妮再次激動了起來:“我就這麽給活活摔死了!”
呂青甜感覺自己背後一陣發涼,她自己也住在這個小區,這樣聽起來,小區似乎不太安全。
不過,這當務之急,她要穩定住王小妮的情緒。
她伸手拍了拍桌子:“王小妮,你不要激動。你的情況我們基本都了解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些事就交給警察來解決吧。”
王小妮搖了搖頭:“可是我死不瞑目啊,我要親手複了仇,才能安心的離開!你們要是不放我走,我就死給你們看!”
說完,她捂著臉,又嗚嗚的開始哭鬧哭起來。
呂青甜一時有些尷尬,跟人打交道,本就不是她最擅長的事情。這些年,這家中藥店裏來倆往往的都是人,她的接人待物才勉強有些進步。猛然遇到王小妮這種情況,她覺得簡直是再棘手不過了。
“請問……有人在麽?”
正僵持間,門外忽然傳來了一個清脆的男聲。
她心裏一陣輕鬆,趕忙站了起來,對著王小妮輕聲說:“你再冷靜冷靜,我馬上回來。”
說完,她推開煎藥室的門,逃也似的奔了出來。
陽光有些刺眼,呂青甜微眯了眼,這才看清屋外站著一個年輕男孩。
男孩大約二十出頭,一頭自然卷的亞麻色短發,鳳眼修長,鼻挺如山。身上穿著白襯衫牛仔褲,如微風拂過,清爽自然。
呂青甜覺得自己今天的運氣委實有些一言難盡。
平時她這店裏連一個年輕男人都看不到,全是大爺大媽。今天倒好,一來就是兩個,兩個都還都帥的各有千秋。
帶著笑意,她迎了上去:“你好,抓藥麽?”
帥哥歪著頭,環繞店內一圈,最後才落到了呂青甜的身上。雙唇輕展,他露出了一個堪稱完美的笑容:“請問,你們這裏缺人麽?”
呂青甜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帥哥不是顧客,他居然是在找工作?
本來,呂青甜這個店就是她和奶奶一起在忙,自從奶奶去世後,她一個人撐著這家店,確實有些力不從心,一度也有招人的念頭。但是因為最近一直忙,也沒開始下手。沒想到,今天竟然有人自己送上門來了。
這事如果放在昨天,呂青甜一定會想都不想的答應下來。但是今天突發事件太多,她竟然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了。
看呂青甜沒回答,男孩未語先笑的開了口,聲音溫柔動聽:“工資什麽的,我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我就住在臨街的小區。所以想找個離家近點的工作。”
臨街的小區?呂青甜想了想,臨街確實有個小區,但是稱之為小區並不恰當,應該稱之為別墅群。呂青甜再次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孩,他的服飾上低調中透著質感,想來是個不差錢的主。
男孩緊接著又說:“中藥的原理我都懂。我想來這裏,隻是單純的喜歡中藥的味道。”
呂青甜心下觸動,唇角不由的浮上一絲淺笑。中藥那若有若無的香氣,她也是極其喜歡的。
看到呂青甜表情的變化,男孩卸下了自己的雙肩包,從中抽出了一份簡曆,恭恭敬敬的遞了過來。
呂青甜雙手接過,低頭翻了下簡曆。這簡曆做的十分用心,設計精美不說,個人情況寫的詳細清晰。男孩的名字還挺好聽,叫白靈羽。
“要不,你先把簡曆留下來。我們這個店……還有一個合夥人,我要問問他的意思。”呂青甜猶猶豫豫的開了口。
“好的,我等你通知。”白靈羽禮貌的向她點了點頭,向外走了幾步。快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副黑色口罩,嚴嚴實實的穿戴整齊,這才慢悠悠晃出了門。
呂青甜正想轉身,忽然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白白淨淨的男生……黑色的口罩……
她的後背一涼,雙手一抖,手上的簡曆啪的一聲掉在了桌子上。
簡曆在桌子上翻了頁,露出了一張兩寸照片,那張臉瀟灑帥氣,笑容無邪,怎麽看都不像一個壞人。
一定是自己多心了,這麽帥氣的男孩子,怎麽可能做出這麽血腥的事情!
呂青甜搖了搖頭,她決定先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深吸一口氣,她再次推開煎藥室的門,準備去應對王小妮那刺耳的哭聲。
門豁然洞開,她卻石化在門口。
煎藥室裏,空無一人,哪有王小妮的身影?
“肖然!”
呂青甜手足無措,瞬間就叫了起來。
還沒等她的叫聲停止,她就覺得身後一熱,一股熟悉的草木香就傳了過來。
她回過頭來,果然看見肖然正負手立在自己背後,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此刻雖是突然出現,衣服卻一絲褶皺都沒有。
“你怎麽一下就出現了?”呂青甜有些震驚。
肖然沒有回答,隻是極快的掃了屋內一眼,臉色便是一沉:“人呢?”
呂青甜攪著手,慌亂的解釋到:“剛才外麵有人投簡曆,我就出去了一分鍾……”
“她消失前,說什麽了?”肖然打斷了她的話,言簡意賅的問。
“她說……”呂青甜努力的回想著:“要親自複仇,還說……”
沒等呂青甜把話說完,肖然就閃電般轉身,向門外疾行,穿過不大的廳堂,瞬間消失在屋外的陽光下。
呂青甜半晌才回過神來,看肖然的反應,自己這禍似乎闖的不輕,她不由的心中一片忐忑。
此外,王小妮忽然消失,讓她又想到一種可能性。
如果白靈羽真的是殺害王小妮的凶手,那麽王小妮這個時候失蹤,是為了去複仇麽?
呂青甜按著額頭,不知怎麽忽然想到肖然名片上那一行小字:麵對變化,理性對待。
她此刻隻想大喊:臣妾實在是做不到啊!
一個上午就在呂青甜的恍惚中過去了。
時間快到中午了,肖然和王小妮卻還沒有回來。
呂青甜左一眼右一眼的看著店門,心中跟揣了隻貓一樣,百爪撓心,就差搬個板凳站到店門口了,踩著凳子翹首以待了。
正恍惚間,店門微微一動。
呂青甜心中一喜,從藥櫃後麵探出了頭,連唇角都浮上了一絲笑意,不過很快,那絲笑意十分尷尬的凍結在她的嘴角。
來的不是肖然,是個蘿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