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臨兵鬥者（2）
曹福田在白天的進攻結束後一清點，才第一天就死傷了七百多人，而他們的戰果不過是摧毀了洋人的第一道防禦工事而已。就他的觀察，洋人的死傷當在一百人以下。
如果照這麽再打上幾天，他本部的兵馬就要死傷殆盡了。
那些跟著來的其他拳民首領也是麵露猶豫之色，讓他們野地浪戰或許還能鼓起勇氣放手一搏。但這種頂著槍林彈雨攻堅的戰鬥，他們就沒那個士氣和能力了。看到帳中的這些平日裏牛氣衝天的家夥們麵露難色，曹福田還能保持平靜，但他深厚的曹德貴確實忍不住地諷刺道：“平時不是都自吹膽識天下第一嗎？怎麽事到臨頭都成了貪生怕死之輩了？”
曹德貴是曹家的第一高手，一身橫練功夫已是登峰造極，白天的時候在洋鬼子的軍陣裏麵殺了幾個進出，血染征袍，這些大家夥都是看在了眼裏的。現在這麽一個強人在那裏按住刀柄橫目冷對，這些首領們隻覺得對方的殺氣彌漫在整個大帳之中，他們如墜冰窟，遍體生寒，竟然是沒有一個敢出演反駁的。
“德貴，休得胡言！”曹福田先訓斥了曹德貴一句，然後出言寬慰大帳中的其他人，“洋鬼子火槍犀利，大炮打的又快又準，我們是很難占到便宜。但是他們最多不過千人，我們的人數確實有好幾萬，這麽多人堆也把他們堆死了。”
打仗要是人多就有用的話，那大家還打什麽，把人拉出來數數人頭就好了。很多人對曹福田的話並不認同，但是看到他身後那個殺氣騰騰的家夥，他們還是明智地閉上了嘴巴。
曹福田跟這些家夥打了十幾年的交道，怎麽會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不過他也不已為甚，繼續道：“白天的時候，洋鬼子的洋槍太厲害，那我們就晚上夜襲。”
夜襲？這倒是個辦法。眾人交頭接耳，讚同者居多。
“那麽每家都把你們最精銳的好受都挑出來，一更造飯，二更出發！”
既然敢來將洋鬼子包圍在車站中，這些人原先都是膽氣豪壯之輩。先前被洋人打的灰頭土臉，並未將他們的壯誌雄心打壓下去。而且這些年來，誰家沒受過洋鬼子和那些二鬼子的欺侮？
於是眾人紛紛響應，將自家最精銳的好受都調了出來，好酒好肉地犒勞了一頓，就等著晚上去大殺洋鬼子。
等其他各部的首領散去之後，曹福田才露出疲憊之色，低聲對身後的曹德貴道：“下午的時候派到黑龍會那邊的人回來沒有？黑.......黑龍王怎麽說？”
曹德貴在別人麵前都是一副豪氣衝天的模樣，唯有在自己這個二叔的麵前才會露出恭敬的模樣。聽到問話，他也壓低了聲音道：“三娃子回來說來的是黑龍王本人，那邊的回話是：如果我們有需要的話，他們願意將他們的炮隊調過來幫我們。”
曹福田聽了這話，默然良久，然後冷笑幾聲，“嘿嘿，把他們的炮隊調過來給我們幫忙？黑龍王可真是大方！”
“二叔，”曹德貴知道自家跟黑龍會之間並不是看上去的嘛呢和睦，但他還是勸道：“洋鬼子的軍隊太強，有黑龍會的大炮助陣，我們會少死很多人的。”
“我自然知道黑龍會的炮隊厲害，但是要是靠他們我們才能打贏的話，那我們以後還怎麽在義和團中立足？”曹福田厲聲道：“他們黑龍會吞並了我們多少分堂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次你道他們真的是那麽好心？多半還是打著吞並我們的心思！”
曹德貴猶豫片刻，將目光投向地麵，道：“黑龍王還說他們可以幫忙收容我們的傷員.........我已經讓人將那些重傷的部眾都送到他們那邊去了。”
“你!”曹福田一跺腳，“你糊塗啊！黑龍會就喜歡用這種小恩小惠收買人心......我們的傷藥準備的不夠嗎？”
“我們事先根本沒想到會打的這麽慘烈，隻準備的一百多人份的傷藥，可是......”
曹德貴後麵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傷亡重大這個事實就不需要說的明白。
曹福田再次沉默，半天後，用疲憊的聲音道：“那..........就將傷員全部送到黑龍會那邊。”
“全部？”曹德貴不知道自家二叔為什麽忽然改變了主義。
“最重要的是打贏。”曹福田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隻要打贏了，一切都好說。要是輸了...........那也不需要說了。”
說著，曹福田拍了拍曹德貴的肩膀，“成敗勝負，就看這次夜襲的了。”
對於義和團眾人的各種小心思，林夢楚雖然不是很清楚，但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不過就像那位同盟會的先行者說的那樣，“世界潮流，浩浩****，順之則昌，逆之則亡。”少女就相信她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最強的潮流，順著她的就會繁榮昌盛，忤逆她的就一定會衰敗滅亡。
現在已經是半夜，遠處義和團夜襲之時的震天喊殺聲，步槍射擊時的清脆槍聲，大炮開火時的爆鳴，戰馬的嘶鳴聲....................各種聲音傳了過來，讓土丘上大帳中的人們紛紛地探出頭來，注視戰鬥中的火光。
“你怎麽看？這次義和團的夜襲聲勢這麽浩大..........有成功的希望嗎？”林夢楚不需要回頭，就知道少年站在她的身後，就像過往的任何時候一樣。
“沒什麽用，”陳誠表情也有些嚴肅，在其他人看不到的時候，他也會偶爾的放開心防，露出些許的真實表情。“白天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拚命了。那些義和團中的敢戰之士已經傷亡殆盡，現在不過是盡人事罷了。”
“哦，你這麽看？”少女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平淡，但卻有著難以掩飾的熱情蘊含其中，“那麽，我們上場的時間大概就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