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臨兵鬥者（3）

雖然義和團精銳盡出，雖然曹德貴強的已經像是非人類，但是這次聲勢浩大的夜襲還是失敗了。他們在滲透進第一道防線之後，就被洋人的暗哨發現，然後就是一陣的混戰。曹德貴奮起神勇，投擲火把摧毀了一處炮兵陣地，但在潑水般的洋槍攢射下還是不得不狼狽的逃了回來。

結果跟白天的戰鬥相比沒什麽的大的差別，就是交換比好些。然而晚上出陣的都是各家最精銳的好手，平日裏就算是損失了一個都會肉痛許久，一下子折了數十上百人，簡直是讓那些將手中的武力看的跟性命一樣重的各家首領痛不欲生。

受此打擊，義和團上上下下的士氣都萎靡了不少。次日白天的時候，義和團的進攻沒堅持幾下就撤了下去。作為大首領的曹福田雖有拚死一搏的勇氣，然而他本部的兵馬已經傷亡了將近四分之一，實在是傷筋動骨的打不下去了。

數萬大軍頓兵堅城之下，進退兩難，正是兵法上說的危急存亡之秋。曹福田並不是大字不識一個的鄉野愚民。年少的時候也曾讀過許多的書，在酒樓茶館中廝混的時候也聽過《三國》，《水滸》等評書，如何不知道這是最危險的情況？

可是擺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兩難的問題。要麽不接受黑龍會的“好意”，數萬大軍進退失據，有一夕覆滅的危險。要麽就是接受黑龍會的“好意”，那樣一來基本上就是引狼入室。廊坊，保定這邊的地盤原本就是岌岌可危，現在送了一個大好的借口過去，對方還不趁機將這兩縣之地收入囊中？

第二天晚上，曹福田在大帳中枯坐了一晚上，一夜無眠。等白天的時候各家首領再次來到他的大帳中的時候，就驚訝地發現原本虎背熊腰，威風凜凜的曹家二太爺一夜之間就變得形容枯槁。

眾人心中一凜，知道是因為連日來的戰事不利，才讓曹福田變成這樣。但是在他們看來，雖然沒能攻下洋鬼子占據的廊坊車站，但是也殺傷了敵人不少兵力。三天打不下來就六天，六天打不下來就十天。區區一千多人罷了，恐怕要不了十天就會彈盡糧絕。到時候還不是隨手就捏死了？何必神傷到這種地步？

曹福田將眾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冷笑。這些家夥，或者武藝超群，或者狡猾奸詐，卻沒有一個人有著長遠的目光。聰明人看到樹葉枯黃掉落，就知道秋天快要到來了。現在雖然隻損失了幾千人人，在義和團數十萬的大軍中算不得什麽，然而他曹福田就從中看出了這背後的絕大危機。

當年張角率領黃巾起事之初的時候，還不不是一呼百應，四方震動？結果怎麽樣？短短數年間，聚眾百萬的黃巾軍就風流雲散了。還有元末的白蓮教，紅巾軍起事的時候大江南北如舉火燎原，最終結果如何？

他們這些率先出頭的，向來便是九死一生。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為王前驅。可是他曹家上上下下，加上親朋故舊上萬口，怎能忍心見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在大帳中枯坐一日後，他終於痛苦地承認自己並不是爭霸天下的料。這掃平亂世，重塑山河的重擔還是讓有能力的人來挑吧。反正自己起兵的原因也不過是因為洋鬼子欺人太甚，現在已經超出了自己能力的範圍，那就老老實實地做一個配角好了。想到這裏，他居然還覺得有些輕鬆。

“曹公，您這是............”，有那關係不錯的上前來詢問。

“諸位，”曹福田一出聲，大帳中便安靜了下來，十幾雙眼睛一起注視了額過去。“我已經和黑龍會的大當家商量好了，將他們的借炮隊過來。隻要轟平了那兩座洋樓，剩下的洋鬼子不足為懼！”

“黑龍會？”

“他們會那麽好心把炮隊借給我們？”

“要不我們幹脆把那些大炮都奪了過來........”

眾人都是在河北地麵上盤根錯節的地頭蛇，天生的就和黑龍會這種過江龍不對付。這一年多來，各家向北邊發展的堂口多有被黑龍會連根拔起的。雖然大家彼此有許多的生意來往，走私生意什麽的做的不要太爽。可是若說對黑龍會有好感的，這大帳中的滿打滿算估計不會超過三個人。

“為什麽要將黑龍會拉進來？我們好不容易才將他們擋在了北邊！”有人大聲地質問，“大夥兒算算，這才一年多的時間，黑龍會就搶了我們多少地盤了？”

“哼！”站在曹福田身後的曹德貴也不說什麽，隻是冷哼了一聲，將原本就挺直的腰板挺的更直，就讓大帳中的眾人噤若寒蟬。

曹福田雖然麵色憔悴，但是自有一股威嚴氣度。他板著麵孔緩緩地掃視眾人，慢條斯理地道：“想不將黑龍會引進來也不是不行。”

說著他快走幾步，一把將大帳的簾子掀起，指著遠處的火車站大聲地道：“那你們說說，我們怎麽才能將這個該死的地方攻下來？像前兩天那樣打，我們要死多少人？”

“隻要誰能把洋鬼子的陣地衝下來，我可以將大首領的位置雙手奉上！“

說完後，曹福田心中冷笑，要是你們誰真有這種膽氣，我倒是要佩服一下。然而，讓他失望或者是恨其不爭的是，根本就沒一個人敢出來接上一句。哼，要是跟著這群“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義”的家夥們一條道路走到黑，那才是找死。投靠黑龍會好歹能把現在的局麵對付過去。

至於再之後的情況，那就是要看著辦了。或者會被說成是牆頭草，或者會被說成是見風使舵，但是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不都是這樣嗎？我們隻是想要活下去罷了。

“那就這麽定了。”曹福田坐回帳中位置上，“德貴，你去請黑龍王當麵過來，就說我義和團二十六家聯盟與她有要事相商。”

“什麽，黑龍王本人來了？”

大帳中的眾人再次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