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房離東街,其實並不算太遠。

按照林其書事先的安排,支援的巡捕應該很快就會到達的。

不知道他們為何姍姍來遲。

就這一遲,巡捕小虎血染東街。

林其書是又氣又惱。

氣的自然是巡捕房的支援遲緩了,惱怒的是這群狗漢奸竟然敢公然在租界殺人。

不管怎麽說,小虎的死跟他是有逃不開的關係。

如果不是為了應對丁默邨的這群狗腿子,他也不需要設下這一局了。

然而世上怎會有後悔藥可言,小虎終究是還是死了。

林其書知道自己應該冷靜,可他必須又不能冷靜。

似乎這看起來很矛盾,實則一點也不矛盾。

剛剛在雜貨店後巷,那人有沒有看到他從成記雜貨店的後院翻牆而出,他是半點也不能確認。

萬一要是看的清清楚楚,若是聰明之人,一下就能將這些聯想起來。

到時會不會直接懷疑到他,這就也不好說了。

此時此刻,最好的就是將所有的注意力轉移到此事上來,去掩蓋自己的那點小失誤。

因此,當齊隊長看到小虎的證件之時,整個人當即就懵圈了。

行動之前,他都還提醒過眾人,不要跟巡捕房起正麵衝突。

所以,他才特地安排人去攔住巡捕房的人,也是為了給自己的行動爭取時間。

如今,如今說這些還有個屁用啊。

媽的,老子死的人就不是人嗎?

既然事情已經如此,就絕對不能輕易妥協。

“林探長,你看我這也是傷亡慘重……”

說到此,齊隊長心中就是一陣肉疼不已。

一下子死傷超過十數人,這事特工總部未有之事,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向丁默邨交代。

他覺得既然雙方都各有損傷,不如就此罷休,各管各的。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齊隊長想要給手下一個交代,林其書也要給巡捕房,給小虎的家屬一個交代啊。

哼!

林其書冷哼一聲。

“你的人死了關我何幹?”

“他們的死是我林某人造成的嗎?”

“但,你們殺我巡捕,可是有人親眼看見的。”

“你說這筆賬該怎麽算?”

也確實,小虎的死是被齊隊長的手下直接打死的。

這筆賬肯定是要算到他們頭上的。

“林探長,這中間肯定有什麽誤會。”齊隊長小心翼翼的說道。

“誤會?”林其書冷笑一聲,“齊隊長說是個誤會,那我也把你手下殺了,也說是誤會,你會相信嗎?”

真要是誤會,如何會有之前的衝突了。

說你是惡意報複,一點也不誇張。

“林探長,你這麽說是不是有些過了?”齊隊長眉頭一皺,神情不悅的看著林書其。

“過了?”

林其書微微錯愣了一下。

過份?

你認為我過了,那我就給你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過份。

當即,林其書刷的一下拔出了手槍,將槍口對準了齊隊長。

齊隊長的那些狗腿子,見自己的隊長要吃虧,慌忙爬起來抬起槍口也對準了林其書。

“怎麽你們是要仗著人多嗎?”林其書冷聲道。

“林探長,原本我是不想和你起衝突的,可你這樣就讓人不能接受了。”

或許是因為手下人加入了對峙之中,齊隊長的底氣也是足了幾分,就連說話的口氣也不像剛才那般好商量的了。

“既然齊隊長如此有膽魄,不如我們就來掰掰手腕怎麽樣,看誰先認輸。”麵對齊隊長還有十幾號手下,林其書絲毫不怵。

於是在東街的街道上,齊隊長和林其書帶著各自的人開始對峙。

隻是,林其書這邊此時就他和成九斤兩個人,怎麽看都是處於弱勢的一方。

兩人對十幾人,這個局麵當真是有些難看啊。

“林探長,不如我們……”

齊隊長的原意是,不如雙方就此罷手,各自帶著各自的人回去。

那知他話才剛剛說到一半,一陣車輪聲就滾滾而來。

不多時,四輛汽車就出現在街道的另一頭,直奔成記雜貨店前而來。

車輛停穩,近三十名身著製服的巡捕就車上跳了下來。

嘩啦一陣槍栓上膛的聲響,全數將槍口對準的齊隊長一幹人等。

“他媽的,公共租界也敢鬧事,當真當我巡捕房不存在?”

一個領對模樣的巡捕,緩緩走下車來,怒視了眾人了一圈,然後將目光停留在了林其書身上。

“林探長,我這還來得及時否?”

來人麵對林其書,一臉笑嘻嘻的痞樣,讓人見了就恨不得上去給他一拳。

“收屍剛好合適。”林其書冷聲道。

“收屍?”來人愣了一下,麵露不解之色。

“彭探長,小虎被他們打死了。”成九斤此時說道。

“你他媽說啥,小虎被他們打死了?”被成九斤成為彭探長的來人一驚,滿臉不可置信。

成九斤手一指,彭探長順勢望了過去。

滿是血汙的街道上,小虎掩麵而臥。

身下一攤鮮紅的血水,後背之上肉眼可見幾個血窟窿。

人,顯然已經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彭探長震驚了。

素來他與小虎也算交好,時不時還會叫著小虎陪他喝喝小酒。

哪想如今……

“我操你姥姥的,把他們都給我殺了。”

此時,彭探長雙眼通紅,怒發衝冠。

巡捕隻見雖然也有不待見的,可一直對外這個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於是,那群人見彭探長一開口,當即就要扣動扳機。

“且慢!”

林其書擔心事情真的鬧到一發不可收拾,趕緊阻止著眾巡捕。

彭探長一見,當下就有些不悅了。

“林探長,你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小虎不是你的人?”

彭探長連連質問著林其書。

“老彭,小虎跟了我也有兩年了,你當真以為他死我不難過,不心疼?”

“可如果今天把事情鬧大了,恐怕你我都收不了場啊。”

林其書趕緊勸著老彭。

老彭眉頭一皺,心下一細想。

如今上海的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就巡捕房的局長貪婪成性,要是這事情真鬧大了,保不齊他會來個卸磨殺驢。

可這事也總不能就這麽算了啊!

這以後,巡捕房的麵子還往哪兒擱啊。

“你說怎麽辦?”老彭也想不出好的處理方式,隻好問向了林其書。

“事情我們肯定不能就此算了,我們……”

林其書俯身過去,在老彭的耳邊耳語了一番。

老彭一聽,也是不住的點頭:“好,就按你說的這麽辦!”

巡捕房要如何處理這事,齊隊長當然也很關注,他使勁的豎起耳朵聽,可是兩人的聲音太小,他根本就聽不到什麽。

正當他疑惑之際,老彭站出來說話了。

“把他們的槍都給下了,全部押回巡捕房。”

“慢著!”

齊隊長一聽,當即就出來反對。

他要真是任由被押回巡捕房,特工總部在上海的麵子才是真正被他丟盡了。

“林探長,人是不可能讓你們帶回去的。”

那些狗腿子一聽這話,當即也是舉起槍繼續和巡捕房對峙了起來。

“進了租界的地盤,是龍你也的給我盤著,是虎你也的給我臥著。”

“我數三聲,如果你們再拒不放下槍的話,你們就是拒捕。”

老彭針鋒相對,絲毫不容商量。

“一。”

“二。”

老彭開始數數,這火藥桶一觸即發。

任誰見了都會相信,他的三字一出口,如果齊隊長再是不配合的話,這些巡捕會毫不猶豫的開槍。

正當那個三字將要出口之際,一道聲音從街角邊傳了過來。

“林探長,彭探長,大家有什麽話就不能好好說嗎?”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一年約四十的男子,身後跟著兩名跟齊隊長手下一模一樣的人,緩緩的朝事件中心而來。

“唐副處長。”齊隊長一見,慌忙躬身喊道。

“你是誰?”老彭眉頭一皺,神色不悅的問道。

“在下是特工總部第一行動處副處長唐華,剛剛上任不久而已。”

唐華?

很明顯老彭不識的對方。

當然,不認識也根本不奇怪。

前一段時間,軍統針對第一行動處的行動,原副處長陳丁先當場身亡。

丁默邨為了穩定大局,當即就將原來行動處的一名大隊長提拔成了副處長。

所以說,唐華也算是走了狗屎運。

陳丁先不死,他永遠都可能白按死在大隊長的位置上。

聽到對方的自我介紹,林其書很快就從腦海中搜索出關於此人的資料來。

一個小小的副處長,他老彭倒是一點也不放在眼裏。

若是要論在上海灘的身份和地位,身旁的林大探長可不知道比他強到那裏去了。

要知道,那些洋鬼子對他可也是讚譽有佳。

“瞧你這樣樣子,是來說情的?”老彭問道。

“說情到不敢,隻是想看看這事情能不能有其他的解決方式。”唐華道。

“有啊,怎麽沒有!”

老彭笑了起來。

“那就請彭探長定出個章程,若是大家都覺得不錯,就按這樣來,不知道兩位探長意下如何?”唐華道。

“他們可以走。”老彭抬手指了指齊隊長等人,接著又說道,“不過嘛,那就要勞煩唐大處長代替他們往巡捕房走一趟。”

老彭畫得這道倒是很直接了,若是想要放過這些殺害小虎的凶手,那你就來做交換唄。

隻要你同意,那一切都好說。

要是不同意嗎,咱真刀真槍的來一場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