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餘凡此人,用貪戀二字來形容他,或許最為準確。
貪戀權勢,貪戀今日之地位。
除此之外,是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但謹慎半生,依舊犯了一個迄今為止最大的錯誤。
這個錯誤或許將成為他這一輩子的汙點。
他沒有經受得住小日本的威逼利誘,出任了上海副市長一職。
如今,汪季新組建偽政權在即,他也會成為偽政府的高官。
季雲卿的死,給他敲響了一記警鍾。
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也會被國黨秋後算賬。
因此,當曾經的至交好友嵩明一找上他,他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說到底,其實他跟周佛海都是一路貨色而已。
不過是向軍統納一個投名狀,為自己尋得一個護身符。
像這種的投機分子,身處亂世之中,無論如何都不會吃虧。
但最是這樣兩麵三刀的人,才更是遭人唾棄。
他把穀雨請來,如何表演那時嵩明的事情,說不說得通他也不需要理會,反正也有功勞一份。
他心裏的這點小九九,當嵩明現身的那一刻,穀雨其實就已經猜到了。
可因為餘凡是趙子衿的父親,穀雨也不得不有所顧忌。
要不然,恐怕當場就得翻臉了。
有所顧忌,是因為考慮到趙子衿,他不想父女兩人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
當麵嗬斥於嵩明,單純是因為個人原因,至少說明麵上他不能牽扯進這件事裏。
就剛剛說的那些話,假如不是被問及此事,或許他也不會說出來。
既然說了,也是向她傳遞一個信息,希望她也別理會此事。
形容餘凡的那些話,或許用詞有些過分,甚至有些不堪,但也句句實情。
穀雨以為趙子衿會生氣的。
結果,她沒有半點要生氣的意思。
不生氣,實則是因為她能理解到穀雨的難處。
青幫、76號、日本人、軍統,四麵應對,那他該是有多難啊。
要是換成自己,能承受得住這麽大的壓力嗎?
趙子衿自問很難做到。
若是和他身份對掉一下,恐怕一個回合都堅持不下來。
可是他堅持下來了,而且還做的很好。
自己那怕是作為他名義上的妻子,也應該要諒解和支持與他。
同樣的,作為一名中共地下情報人員,也絕對不允許她這樣去做。
說到這裏,其實不得不說一下如今她和穀雨之間的關係。
穀雨很優秀,很多人對他都誇讚有佳。
排除他身份因素,無疑他是最佳的人生伴侶。
攜君之手共度白頭,這樣的想法趙子衿也不是沒有想過。
然而兩人不同的身份,終究是兩人之間最大的障礙。
如果你要問趙子衿,你喜歡穀雨嗎?
估計她會毫不猶豫的回答:喜歡!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真正喜歡,或許是那次名流招待會,她答應嫁給穀雨的那一刻開始的。
數月以來,兩人相敬如賓,伉儷情深。
當然,這隻不過是表象而已。
穀雨除了那一次說過你願意嫁的話以外,再也沒有說過類似的話。
其實,趙子衿也能感受到的,穀雨是喜歡她的。
隻是當下,是不適合談兒女情長的。
不過沒關係,隻要能一起並肩作戰就好!
離開餘公館時,穀雨是一直拉著趙子衿的手掌的。
一路,不知是不是他忘了,一直都沒有鬆開過。
趙子衿沒有刻意去掙脫,隻是一路是不是偷偷打量著他堅毅的臉龐。
手心裏暖暖的,心裏也更是暖暖的。
九月的微風,她感覺有些醉了。
一夜無話。
戴森的事情,穀雨說不管,其實他還是管了。
一大早就趕到了76號找到了李士群,詢問於他準備如何打算處理。
抓著戴森,時間已經過去近半月有餘,他似乎還是沒有做出決定。
遲遲不做決定,似乎跟外界的傳言有關。
外界傳言,除了之前說軍統要解救戴森以外,還有關乎到中統叛徒的。
丁默邨和李士群是中統叛徒,他們對中統組織運作的了解程度無人能及。
他二人正是憑借著這一點,給中統帶來了難以估計的損失。
恐怕中統徐恩曾憎恨丁李二人的程度,絕對是要超過軍統戴笠的。
可以說,他們於中統的仇恨,已經到了難以調和的地步。
如今外界傳言,軍統發出示好信號,李士群心裏是有那一點點心動的。
他遲遲沒有做出決定,實則是因為眼前的事兒太煩心了,讓他根本不能靜下心來思考一番。
穀雨此時問及他如何打算,他還真沒想好如何打算。
還有那一天,穀雨審訊之後給他透露的情況,也是讓他猶豫不決的原因。
“師兄,你說這戴森我們到底殺還是不殺?”見著穀雨,李士群竟然將皮球踢了過來。
“我說殺。”穀雨冷笑。
“你也支持師娘的決定?”
李士群一陣驚訝,前幾天金寶師娘來鬧騰,當時他可不是這麽說。
“我說殺,就能殺的了?”
“好像76號的主,還輪不到我來做吧。”
隻是兩句話,穀雨就將皮球給踢了回去。
“這…”李士群一陣愕然。
他知道穀雨說得是實話,76號確實還輪不到他來做主。
要不要殺戴森,其實一切都握於他手上。
可他很是為難啊,方方麵麵都必須要考慮周全。
任何一個錯誤的決定,都將萬劫不複。
想到這裏,李士群就忍不住使勁的撓了撓腦袋。
頭疼啊!
正頭疼時,讓他更為頭疼的事兒又來了。
手下突然來報,金寶師娘又來了,人已經進了76號的院子了。
李士群煩躁的揮退了手下,向穀雨求救道:“師兄,你幫我頂一下,我先躲一會兒。”
穀雨譏笑。
“你躲得過初一,難道還能躲得過十五?”
“還有,不是我不幫你,我已經從戴森口中問出他們下一個目標。”
“可是這段時間來,你們可有什麽進展?”
什麽進展,屁的進展都沒有。
原地踏步不說,還鬧得人心惶惶的。
唉!
沒辦法!
穀雨想要幫他,可是他李士群不中用啊。
“師兄,那你說現在到底怎麽辦?”李士群有些著急了。
“戴森轉移了沒有?”穀雨想了想問道。
“還關在原處。”李士群回了一句,突然皺眉問道,“為什麽要轉移戴森?”
“你傻啊!”穀雨白了一眼,“你把戴森轉移了,能多拖一段時間就是一段時間啊。”
建議倒是很好不錯,可李士群又有些搞不懂了。
“師兄,這戴森你到底是相殺還是不想殺啊?”
“老子相殺就能殺的了嗎?”穀雨怒了,“你們76號天天盯著我,不讓問我靠近戴森。”
“就連日本人也天天在耳邊嘮叨,讓我想盡一切辦法也要策反他。”
“這一天天的,光是你們都讓我疲於應付了,你說我現在還能幹啥?”
聽到這裏,李士群這才知曉了穀雨也是極其為難的。
唉。
看來這個事情還真不是人能幹的。
“算了算了,還是我自己去處理吧。”想到此處,李士群也是很心煩的揮了揮手,轉身就欲往前院而去。
隻是剛走出幾步,有停下轉身道:“師兄,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穀雨原本想不去的,可轉念一想,金寶師娘都來76號了,他要是不去的話,似乎也說不過去。
於是他也隻好跟著李士群一同前往了前院。
當然,前往前院的路途中,李士群也沒有忘記招人前來將戴森先轉移出76號。
然而剛剛行入前院,穀雨和李士群就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隻見前院之中,金寶師娘帶著一群青幫弟子披麻戴孝白花花的站了一片。
站於眾人前頭的她,也是穿麻衣頭戴白布。
關鍵是那臉色還陰沉的嚇人。
“師娘,你這是做啥啊?”李士群一見,頓時有些慌了,趕緊小跑了上去問道。
“做啥?”
被李士群詢問,金寶師娘怒火頓生。
“你居然問我這是做啥,看來你真的是要忘恩負義了。”
李士群不敢遲鈍,躬身回道:“師父的恩情,我時時銘記於心,從來就不敢忘卻。”
“從來不敢忘卻?”
“你要是不敢忘的壺,為何外就都在盛傳,你76號已經和軍統達成了協議,要講凶手交還於軍統?”
金寶師娘譏笑的看著李士群,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
“那裏有這樣的事情,我怎麽不知道。”李士群當即否認道。
“無風不起浪,你覺得你不承認,就代表沒有這事?”金寶師娘反駁道。
“師娘,你要是不信你完全可以問問師兄嘛。”
李士群見說服不了金寶師娘,立馬又是把皮球踢給了穀雨,希望他能從中調和一番。
可金寶師娘偏偏不問向穀雨,反而見著他當即就哭喊了起來。
“雨娃子,你師父疼你們一場,不想老來慘死在街頭。”
“為什麽我的命就這麽苦啊,讓我一個人還怎麽活的下去。”
“李士群,你要是不把凶手處死,今天我就死在這76號。”
說罷,金寶師娘就從袖籠中掏出一把手槍頂在了腦袋之上。
她身後跟著一起來76號胡鬧的青幫弟子見狀,也是當即掏出手槍頂在了太陽穴。
接著,十幾號青幫弟子一同高呼:“請李爺處死凶手,如果李爺不答應,我等就死在這76號。”
臥槽!
以死相逼!
穀雨也被眼前的場景驚住了。
要是任由他們這樣鬧下去,李士群恐怕還真是要下定決心殺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