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此時心裏很清楚,如果此時不將金寶師娘安撫下來,很可能她就會逼著李士群殺掉戴森。
不過想將她勸住,似乎並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勸不住,難道就不勸了嗎?
隻要能暫時保住戴森的性命,他都必須去嚐試一下。
想到此處,穀雨走向了金寶師娘。
“師娘,戴森現在還不能死。”
穀雨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金寶師娘和李士群兩人都聽見。
“你說什麽?”金寶師娘一臉震驚的看著穀雨,她沒有想到最疼愛的徒弟,也要來阻止自己。
同樣的,李士群也很是意外。
剛剛交談時,穀雨可是很明確的說過,他不會插手此事。
結果轉瞬之間,就主動勸說起了金寶師娘。
他這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
“我說戴森暫時還不能死?”穀雨重複道。
“雨娃子,你瘋了嗎?他可是殺你師父的仇人。”金寶師娘一臉驚詫。
“我知道。”穀雨點頭道。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阻止?”金寶師娘驚問。
“所有人都隻知道戴森是帶著軍統的命令來的。”
“但他是不是還有同夥,我們卻一無所知。”
“假如他確有同夥,我擔心戴森一死,會遭到他同夥瘋狂的報複。”
穀雨說著自己的猜測,一臉盡是擔憂之色。
聽到此話的人,無人不覺得很是有道理。
正如季雲卿被刺殺一事,當時也是如現在一般瘋傳,軍統將會對汪季新等人展開瘋狂報複。
丁默邨和李士群為此做了很多安排,可結果戴森卻聲東擊西,將目標放在了季雲卿身上。
如今己在明,對手在暗,誰也不知道他們下一步會展開何樣的行動。
就算你費盡心思提前做好安排,很可能也是步過往的老路而已。
現在這上海本就已經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如何還能承受住繼續動亂下去。
恐怕那時候,日本人就要跳出來追究相關責任人了。
首當其衝的必定是76號,說直白一點就是丁默邨和李士群等人。
其他人懂得這個道理,未必傷心失神的金寶師娘就能明白這個道理。
想不到金寶師娘因為季雲卿的死,早就亂了方寸,她才不管會不會遭到瘋狂報複。
當即帶著些許怒意說道:“你覺得我會怕他們報複嗎?我還正愁他們躲著不出來了,隻要他們趕出來,我青幫弟子千千萬,就不信他能逃得過青幫的追殺。”
“師娘你說得固然沒錯,可是你想過後果沒有。”
穀雨雖是認可了金寶師娘的說法,可他卻是抬手連連指向了一圈眾人,話鋒也是隨即一轉。
“戴森如果一死,你、我、他,這所有的人都可能遭致敵人的報複,難道這也是你也想看到的嗎?”
“如果師娘可以絲毫不在乎,穀雨也絕無二話。”
“你說殺戴森,我就立馬殺戴森。”
這話一出口,跟隨金寶師娘師娘的那些青幫弟子,有人開始猶豫了。
金寶師娘可以不急後果,可是他們得想想這個後果,自己是否能夠承擔得了。
他們有家人,多半都是上有老下有小,這些事他們不得不考慮的。
自己死了到也無所謂,不過就是草席一張身埋黃土而已。
可要是連累到家人,這就不是眾人所願了。
想到此處,有幾人已經緩緩的將槍放了下來。
金寶師娘再怎麽渾,也不是不計後果之人,要不她也不可能坐上第一華人女探長的位置。
更何況,穀雨的態度如此堅決,她就不得不考慮考慮了。
“雨娃子,難道就要這麽放過戴勝?”
“難道你師父的仇就不報了嗎?”
金寶師娘神情開始有些低落起來,實則是因為她心裏不甘心。
“師娘,我從來就沒有說過師父的仇不報,隻是希望你給師弟一些時間,讓他能夠把事情都處理完。”
“你也知道,如今我和師弟身處這個位置也不容易,有些事情也是要向上麵交代。”
穀雨內心當然是不可能讓李士群殺戴森的,隻不過他還必須的裝出一副很是無奈的樣子。
讓金寶師娘、李士群這些人,覺得他永遠都是支持為季雲卿報仇的。
說來穀雨也難啊,要照顧到這麽多人的情緒,還不能讓人懷疑他。
要是換作別人的話,恐怕早就露出了馬腳。
唉!做人真難啊!
一旁的李士群聽到這番話,心裏對穀雨是感激不已。
既然他都幫腔了,顯然自己也是應該表露一下態度的。
“師娘,師兄說得句句在理,我們也確實有自己的難處啊。”
“若是眼前事了,我當著所有的人起誓,一定親手殺了戴森。”
瞧著李士群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金寶師娘很是無奈的歎了口氣。
看來今天戴森又殺不成了。
“李士群,我希望你記住今天的說的話。”
“如若他日違反今日之誓言,就別怪師娘不顧及師徒之情了。”
今天事情鬧到這一步,雖然無果,但金寶師娘仍是不忘放著狠話。
“士群今日之言,句句發自肺腑,他日若是食言,定然不得好死。”見金寶師娘終於鬆口,李士群那裏顧得了其他,當即就發起了毒誓。
“好!”金寶師娘不甘的瞪了李士群一眼,回身朝著那群青幫弟子說了聲走,當即就帶頭向著76號外走去。
好些青幫弟子心裏早就打了退堂鼓,見金寶師娘一走,那裏還敢做半點停留,也是趕緊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轉眼間,剛剛還鬧騰騰的76號前院,頓時走得一幹二淨。
當然,李士群和穀雨還是留在了原地。
望著眾青幫弟子離去的背影,李士群終是鬆了一口氣。
然後轉身朝著穀雨拱手道:“感謝師兄解圍,要不今日之事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同樣望著大門方向的穀雨,停穩李士群的說話聲,這才收回了視線,落在了李士群身上。
“我不是幫你,我是在幫我自己。”穀雨道。
“師兄為何這麽說?”麗水溫泉有些不解。
“我怕今日血洗76號。”
穀雨突然莫名其妙的丟下一句轉身就走,徒留下一臉懵逼的李士群站在那裏不明所以。
血洗76號這種話,或許對別人說來是大話。
可要是放在穀雨身上就不一定了。
他的那些往事,李士群還是聽說過一些的。
隻是這事跟勸說金寶師娘有半毛錢關係嗎?
好像,好像沒有吧。
始終沒想個明白的李士群,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朝著辦公樓而去。
然而剛剛走出兩步,就突然停了下來。
一股無邊的恐懼頓時將他全身包裹在其中。
他終於反應過來穀雨話裏的意思。
如果今天金寶師娘說服了穀雨,而他李士群又不願意動手殺戴森,很可能他就要不顧一切的動手了。
等到那時,76號想要攔住他,恐怕不付出極大的代價,肯定是攔不住的。
真的幸虧他自己勸住了自己!
呼!
李士群吐了一口濁氣,忍不住暗自慶幸到。
回到辦公室,手下來報說已經將戴森轉移到了76號監獄。
說到戴森,他總覺是塊燙手的山芋,必須盡快將他的事情處理完才是。
於是他當即就向手下交代道,必須抓緊時間審問。
如果要是拒不招供,多使用手段也是可以的。
有了此話,那些狗腿子那裏還有不加緊辦理的。
此事早有結果,也能早點了結一場事。
手下轉身出門,正正碰上前來的丁默邨。
回稟了一聲李士群後,趕緊溜出了辦公室。
李士群和丁默邨暗地裏不對付,但麵子工作還是要做到位的。
“丁主任,什麽風把你吹來了。”李士群笑著引了上來,招呼著丁默邨在沙發上坐下。
“順便過來看看。”丁默邨淡淡的回道。
“有事交代一聲就成,勞煩丁主任就是我這做下屬的不稱職了。”李士群半開著玩笑,將倒好的茶杯遞了過去。
丁默邨接過茶杯,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緩緩的開口問道:“聽說剛剛金寶師娘又來了?”
“唉!若不是穀特助相助,怕是今天不好收場啊。”李士群很無奈的歎了口氣,望向丁默邨繼續道,“丁主任莫不是來看我笑話的。”
“士群兄說這話就不對了,你我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看你笑話豈不是也等於是我自己笑話?”丁默邨道。
“哦?”
李士群從這話裏似乎聽不出了不一樣的苗頭。
以前說話,可是沒有這麽親近過的。
想必話裏必定是有所指。
“還請丁主任指教!”當即,李士群客氣的道。
“戴森是個燙手山芋啊,不知士群兄打算如何處置?”丁默邨不露聲色的問道。
又是戴森之事。
這最近好像都是圍著戴森的打轉了,這一個個的到底再唱哪一出?
“不瞞你說,我正是為此事而頭疼了,還請丁主任不吝賜教。”李士群也是精明無比,丁默邨問他怎麽處置,他反而是請教起對方來。
不得不說,真是鬼的很啊!
顯然丁默邨也不是吃素了的,既然你李士群會踢皮球,難道我就不會打太極?
“士群兄啊,這事都是你一手經辦的,事情都來龍去脈你也是最清楚的。”
“畢竟這事情涉及到季先生的死,還是由你親自來比較合適。”
說到此,丁默邨竟是開始惆悵起來。
“失去季先生這一朋友,也是我丁某人的遺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