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見機關,其實就是日本人為走私鴉片,專門在上海成立的機構。

其機關長機關長裏見甫,更是有著鴉片王之稱。

其人因為之前十五年間的記者經曆,經營出極為良好的人際關係,而深得日本軍方的信任,才得以主宰軍方販賣鴉片的工作。

青幫碼頭鴉片被燒一事,實際上是該求往裏見機關才是。

但牽頭之事,完全是影佐禎昭一手促成,而且最後的收益也是經他手轉向各機關,因此找他也並沒有什麽問題。

隻是此刻,影佐禎昭所言並非此事,而是指穀雨除此之外,是否還有他意。

這個他意不指其他,特指憲兵隊抓捕中方情報人員一事,他想知道穀雨在這其中有沒有扮演什麽角色。

不知是穀雨刻意回避,還是根本沒有聽明白弦外之意,說著影佐禎昭現在並不甚關注的事情。

見穀雨答非所問,影佐禎昭皺眉道:“難道穀先生沒有聽明白我話裏的意思?”

“影佐先生話裏還有其他意思?”穀雨一陣驚訝,連忙道,“如有其他意思,還請影佐先生明示?”

“專為這事走一趟,怕也不用急在這一時吧。”影佐禎昭輕笑道,“還有你看這場合,是適合談這事情的地方?”

聞言,穀雨扭頭往四下看了看,豁然道:“好像確實是太適合,是我辦事粗心了,請影佐先生責罰。”

“粗心?”影佐禎昭冷笑了幾聲,毫不客氣的將話挑明了開來,“在公館,你明明聽見我們要抓捕情報人員的事,結果你就偏偏跑到這裏來了,著實湊巧的很啊。”

“影佐先生你可要明鑒啊,我們剛得知蘇州的事情,立馬就趕了過來,就是生怕產生什麽誤會。”

“巧合,這真的隻是一個巧合而已。”穀雨極力的解釋道。

“既然你說是巧合,那不如同我一起進去看看?”對於穀雨的解釋,很明顯影佐禎昭不大相信,於是提出了建議。

“這個,我看還是算了吧?”穀雨為難道。

“是不敢,還是怕等下見到熟人暴露自己?”影佐禎昭步步緊逼道。

“影佐先生,你真的是誤會了,你知道我們這些跑江湖的,最怕的就是怕惹上麻煩,一般見到這種事情就是繞道走。所以還是請影佐行個方便!”穀雨擺了擺手道。

“如果你不跟著一起進去,你就算送再多的黃金來,也不管用。”見穀雨不為所動,影佐禎昭竟然開始用起威脅的手段來。

“等下要是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怕是不合適吧。”穀雨塌著臉道。

“如果你在廢話的話,我不介意忙完這事,就先拿你師父季雲卿開刀,接著就是你。”

影佐禎昭麵上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但仍是不難聽出其已經真的動了殺意。

以他穀雨一人,累及季雲卿全部,好似這筆買賣還是賺的。

但實際上,其實這筆買賣虧到家了。

很明顯,就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穀雨接近日本人已經是無限的可能,其以後所帶來的情報價值,遠比整個青幫加起來還要重的多。

如此簡單的算術題,穀雨自是算的很清楚的。

不過他仍然要裝著很是無奈,不情不願的樣子,這樣才不至於招致懷疑。

當然,此刻麵前的宅子,對於穀雨來說,已經絲毫沒有威脅可言。

準確的說,宅子裏麵現在根本就是空無一人,隻留下一堆陷阱等著他們。

為什麽會這樣,答案其實也很簡單,穀雨早就將情報傳遞了出去。

軍統這個秘密的聯絡點,穀雨其實來過一次。

穀雨在日本留學的這幾年,幾乎每年春節都會返回上海,而他就是在三七年年初,在此見到了接受了繼續潛伏在青幫的命令。

原本按照之前的約定,在三七年底時,就要想要設法的留在上海的。

可是淞滬會戰爆發,上海情況不明,季雲卿拒絕了穀雨回上海的要求。

這一年,穀雨學業完成,季雲卿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阻止他,這才順利的返回。

當然,這並不是能順利將情報送進去的原因。

真實的原因就是,這座院子下有一條密道,通往後巷的另一戶人家,穀雨就是通過此示警的。

望著影佐禎昭前往院落的背影,穀雨故意很是掙紮了一番,才追了上去。

走到院門的位置,影佐禎昭刻意停了下來,聞聽著漸漸走進的聲音,很是滿意的笑了。

“你真的很聰明。”

“聰明又當不了飯吃。”穀雨無奈道。

“我說可以,你以為如何呢?”影佐禎昭笑道。

“影佐先生你別開玩笑了,我一個剛剛畢業的學生,除了我師父能給我機會,誰還會給我飯吃啊。”穀雨撇了撇嘴道。

“假如說是我呢?”影佐禎昭轉過身來,指了指自己。

穀雨搖了搖頭,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是很年輕,可你比季雲卿通透,你又在東京待了四年,這其實也是你的優勢。”影佐禎昭露出一臉欣賞的神色道。

穀雨再搖頭。

“是因為我對你的試探耿耿於懷?”影佐禎昭見狀問道。

穀雨仍舊不回答,其實也算是一種回答。

“每個能接觸秘密的人,我都會進行試探,而你隻不過暫時過關而已。”影佐禎昭笑道。

“我不明白。”穀雨繼續裝糊塗。

此時,影佐禎昭反而是歎了口氣才繼續道:“我知道每個人都不喜歡被人盯著的感覺,就連我也不例外。”

“若是你同樣身處我這個位置,你也會如此做。”

“不,影佐先生可能我的想法跟你還有點區別。”數次搖頭的穀雨,終究還是開口說話了,“不過我說出來,還請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但說無妨!”影佐禎昭點了點頭。

“首先,我這個人很有自知之明,並不覺得自己有何可以被利用的價值。”

“其次,少年時期我在碼頭廝混多年,萬幸之中才被我師父收為徒弟,並送我上學讀書,甚至將我送到了日本。”

“所以我經常在想,能報答我師父的恩情,就已經感到滿足了。”

“真的,窮人家的孩子,有時夢並沒有那麽大。”

穀雨似是很平常的講著自己的想法,可臉上卻寫滿了滿足。

對穀雨的這番話,影佐禎昭並沒有做任何的評論,隻是很篤定的道:“季雲卿可以給你前半生,而我可以給你後半生,我可以保證你的成就,覺得能在你師傅之上。”

“影佐先生,你莫要開玩笑?這裏麵還在抓人呢。”穀雨仍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道。

“你知道不,這裏的局,其實有一半是為你設的。”影佐禎昭故意將自己的用意說了出來。

在他的設想中,一步步的為青幫設置障礙,就是要看看他在逆境中的表現。

然後再用言語誘導,慢慢的讓他放下戒備之心。

此時故意示好,表露自己的籠絡之心,給他畫下一張看似稍微努力,就刻意輕易觸摸到到的大餅。

一般的年輕人,很是輕易就會放下戒備,相信於人。

等到他們做起那些虛無的春秋大夢,再給他下上一劑猛藥,往往很多人經過這一番之後,很容易就會露出馬腳。

可是此刻,影佐禎昭發現他不但失策了,根本就是雞同鴨講,甚至在他說話的時候,穀雨的注意力竟然放到了被炸壞的大門上。

“影佐先生,這裏麵人的好像有點不簡單啊。”穀雨瞧著滿地的鮮血和被炸碎的大門,竟是忍不住驚訝了起來。

影佐禎昭按下了心中的那一絲怒火,笑著問道:“穀先生,你怎麽看?”

穀雨又是搖了搖頭,道:“我估計你們要失望而歸了。”

影佐禎昭剛剛想問一句,為什麽會失望而歸,結果還沒開口,裏頭又是一陣巨大的爆炸聲響起。

不幾秒,一陣痛苦的哀嚎聲就傳了出來。

“什麽情況?”此時,影佐禎昭哪裏還顧得上詢問穀雨,趕緊衝著院內喊到。

不多時,一名憲兵慌慌張張跑上前來匯報著:“報告大…大佐,房間裏布滿了詭雷,我們又有兩人玉碎。”

“八嘎,太可惡了。”影佐禎昭怒吼道,“給我用火燒,給我狠狠的燒死他們。”

看著幾乎要失去分寸的影佐,穀雨很是無奈道搖了搖頭。

都說你影佐禎昭八麵玲瓏,想必是因為你沒有吃過虧的緣故吧。

等時間再長些,我看你是要到處頭疼了。

報告的日本憲兵得令後,趕緊向前頭的吉野匯報著。

本就擔心士兵再次遭遇詭雷,吉野立馬將小隊收了回來,差人點起了火把,朝著為察看的房間扔了進去。

不一會兒,院落中就濃煙滾滾,劈哩叭啦的響個不停。

可是,他們仍舊是失算了。

這所宅院中,不僅僅布置下了為數不少的詭雷,更是在連接暗道的位置,布下了近二十公斤炸藥。

因此,還沒有等到憲兵小隊完全撤出,燃燒的大火將隱藏的詭雷引爆,詭雷又將炸藥引爆…

轟!

一股巨大的蘑菇雲騰空而起,爆炸的衝擊波以極快的速度席卷了周遭的房屋。

幾乎是一瞬間,整個院子就變成了一片廢墟。

而那些還未來得及撤出的日本憲兵,當場就被活埋在了瓦礫當中。

不但如此,就連遠離爆炸點的穀雨、影佐禎昭和幾名憲兵,也被這股巨大的衝擊波,當場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