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丁默邨李士群,諸如此類的情報,穀雨當然也是掌握了不少。

譬如說剛剛叛逃軍統的鄭士鬆,因為怕遭到戴笠的報複,居住的宅子每晚都是有76號的人守衛。

還有馬前卒吳四寶。

因為季雲卿和金寶師娘的關係,李士群對他也是非常的信任。

就連李士群在愚園路公寓的警衛,以及他的侍從衛士,都全是由吳四寶的徒弟擔任。

甚至很多76號很多見不得光的事情,也是交給他去做。

而吳四寶本就是貪得無厭之人,仗峙著有李士群為他撐腰,幹出許多傷天害理之事。

日本人占領上海後,那些豪紳巨富以為逃進租界就能逃脫魔爪,以為租界就能成為他們都安樂窩。

然而,他們想錯了。

這些不差錢的主,基本都有最新款的轎車啊。

吳四寶不能到他們家裏去明搶,那我還不能打你們轎車的主意?

他手下的那些狗腿子,隻要看見街邊停著漂亮的汽車,要是看見車主不在,當即就掏出從白俄那兒搞來的特殊鑰匙,直接將車開進76號。

要是遇到車上有人,你以為他們就不敢動手了?

這是不可能的,他們直接明搶。

你要是不從,手槍立馬就杵在了你腦袋上。

要是還想反抗,當場打死打傷者皆有之。

隻要一得手,便大搖大擺的揚長而去。

要是不小心遇到了租界巡捕,麵對他們開槍示威,巡捕房也不敢管啊。

人家手裏有槍,自己手裏就隻有一根警棍,想管除非你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還有一種,就是提前和這些豪紳巨富的司機串通,直接將車子開進76號。

像這些盜來的車子,在上海根本就開不出去的。

不過他們勾結相關機關,出具通行證,更改新的車牌號,或是將引擎上的編碼弄掉,然後再將車身顏色塗改,開到蘇南蘇北一帶賣掉。

就這麽一轉手,隨隨便便的就可以轉到近萬元。

他們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其實隻是租界利益群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類似的事情,林其書已經說起過好幾次。

隻不過他也沒辦法,上麵不理會,他查了也是白查。

除此之外,影響最為惡劣還有滬西越界築路一帶設置賭台一事。

說到越界築路,就是在約定的租界線外修築道路,以此來取得事實上的管轄權。

這其中主要分為兩大部分,一為滬西,一為滬北。

從1860年的太平天國戰爭期間,一直到1920年的五卅運動,大規模的越界築路行動才稍稍告一段落。

正是因為越界築路使的這些地區的存在即為特殊,成為多方勢力的角逐場。

像極司菲爾路的魔窟76號,愚園路的各大漢奸府邸,都是在這一區域。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日本憲兵隊佐佐木大佐公然發放賭台牌照,76號則是借口防止特務混入該地區,實際控製這一區域。

賭台想要正常營業,就不得不向76號繳納高額的保護費。

但丁默邨和李士群精明啊,他們覺得自己是有身份之人,怎麽願意跟那些賭台的老板接觸。

於是,他們想到了一個人。

還是吳四寶。

吳四寶手握著各大賭台的生死,他能放過就在嘴邊的利益?

於是他定出了一個規矩。

各賭台領到牌照之後,必須第一時間來他這裏進行登記。

你要抱有僥幸心理,不登記就想開業,那就對不起了。

很抱歉,我們懷疑你這裏有特務混進來了,請配合我們對檢查。

你敢說不讓76號檢查,那就更不好意思了,我們懷疑你和特務有關係,跟我們回76號吧。

如此來個幾次,你的賭台還能開的下去?

最後隻有乖乖的配合吳四寶。

登記的目的,以賭台的資本、排場大小、營業情況,每個月按不同的情況向76號孝敬。

76號內部根據沒有上繳的孝敬錢,再來進行分賬。

一般像處長一級的,基本上都能分到五百元不等。

之下的,四百、三百,那就要看你在76號處於什麽位置了。

每月到底有多少孝敬錢,都是吳四寶說了算,分賬也是他一手操辦的。

因此,他在這裏麵到底私吞了有多少,隻有他自己知道。

據路方遠透露,有一次他跟吳四寶一起喝酒,酒醉之後想要招攬路方遠,無意中說漏了嘴。

他每月私吞的數目,至少都在五位數之上。

其實穀雨估計,實際的數目比這說得還要更多。

所以,他們在背後幹的那些齷蹉事情,僅僅隻是冰山一角。

真要是兩根拔起,恐怕遠遠還不止這些。

不過就這些,不管是外界已經知道的,還是那些暫時未被人所知的,都足夠駭人聽聞的了。

除了他們幾人以外,穀雨掌握的那些信息要是細說,怕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但毫無疑問的來講,他掌握的這些情況,終究某一天會成為他們催命符。

噢,不是某一天,應該很快了。

嵩明不是說想要他們的具體情報嗎,這些不都是現成的?

隻要把關於他們活動規律的內容挑出來給到他,相信嵩明很快就可以製定出一次針對性的刺殺行動。

譬如說,丁默邨每周一和周四,不是去劇院看洋戲,就是去電影院看電影。

李士群則是周三到周五的這其中一天,回去幹那些缺德的事情。

吳四寶嘛,每個月25號必定去賭台收保護費。

還有,每周的二四六,他基本都是會到老相好那兒去過夜。

像唐惠民,則是喜歡去妓院,聽著窯姐一口一句唐爺唐爺的叫著,那才叫個舒坦。

反正就76號的這些重要人物中,重要的動態穀雨基本都有掌握。

一天後,穀雨將整理的好的情報交給了嵩明。

對於穀雨的速度,嵩明很是感歎不已。

他覺得,要是軍統上海區人人若是有這個態度,結果也不會如此了。

感歎歸感歎,如何從眾多的情報中,挑出誰作為第一個目標這才是最為緊要的。

嵩明曾經想過將吳四寶納入第一個針對目標的,不過在穀雨的勸說下,最後還是先放棄了。

原因很簡單。

吳四寶有一南通同鄉是汽車修理行的。

曾經他給世界書局的沈知方當司機時,但凡車子出現什麽毛病都會送到同鄉那裏去修理。

修理行中有車床設備,很多零件都可以車出來。

不知為何,吳四寶對車床感起興趣來。

當時青幫之中很多私藏的各式手槍,他們都會通過季雲卿交給吳四寶去處理。

槍支每次修理好以後,他都會到郊外去試槍,不想他通過這樣的方式反倒是將槍法練出來了。

如果前去刺殺吳四寶,以軍統上海站當前的能力,若是不能一槍將其擊斃,待其反應過來,吃虧恐怕還是自己。

所以穀雨還是覺得,暫時忽略吳四寶,先讓他多活一段時間。

計劃來計劃去,最後將目標定在了丁默邨身上。

丁默邨每次和鄭月如約會之時,不喜歡被打攪的他,都會讓手下遠遠的跟著。

如此一來,無形給他們創造了一個刺殺的機會。

下周一,不管是他去劇院,還是去電影院,都可以利用這兩個地方有利的條件進行刺殺。

至於如何確定他到底會去那裏,這個就交給了穀雨。

以他的身份問一問,想來也不會引起懷疑。

穀雨從旁協助,嵩明自然是萬分高興的,瞬即拍板決定下來,針對丁默邨的刺殺行動就定在下周一。

今天不過星期五,時間上完全是足夠的,就打探地形環境的事情,自然也是綽綽有餘的。

如何打探丁默邨的下周一的行動安排,對穀雨來說是不算難,可總也的挑個合適的時機是不。

總不能直接跑上去問他:丁默邨,你周一晚上是看戲劇,還是看電影?

那時候,就算當時不懷疑他,事後也要懷疑到他身上。

當然,除非嵩明一次就將他給幹死了。

要不然,穀雨就必須給自己留條後路的。

或許有些時候偏偏就是那麽湊巧,想什麽就來什麽。

周日那天,穀雨正和李士群閑聊著。

“師弟,你有什麽討好媳婦辦法沒有?”穀雨76號大樓前攔住了李士群,一臉苦悶的向對方求助道。

“咋啦?難不成嫂子還和你鬧矛盾了?”李士群不解道問道。

“前一陣子我答應了子衿去看電影,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一段時間我忙成了啥樣子,結果就直接把這事給忘了,已經好幾天不理我了。”穀雨唉聲歎氣道。

“哈哈哈,沒想到你也有今天。”李士群當即就取笑著穀雨大聲笑了起來。

“噓,小聲點。”

穀雨趕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四周。

幸好沒有關注這裏,要是別人知道這事,他還不糗大了。

暗自送了一口氣的穀雨,見李士群不說話隻是取笑,又趕緊開口道。

“兄弟,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

“我就想知道一下,你結婚這麽多年,要是葉吉卿生氣了,你是怎麽討好她的。”

“你跟我說說,我也好有一個參照嘛。”

聽到穀雨這話,李士群竟是歎了一口氣,很是無奈道拍著穀雨肩膀道:“恐怕你是問錯人了。”

“什麽意思?”穀雨不解。

“你要問,應該是去找丁主任取經啊,聽說這段他跟鄭助理打得火熱。”

“嘖,丁主任來了,你抓緊時間去問問。”

李士群說著,伸手指了指那輛剛剛停穩在大樓前的黑色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