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巡捕房真的有這麽剛,而是心裏憋著一股氣了。

在這上海灘,洋鬼子就是塔尖一般的存在。

因此,大多巡捕總覺的比76號的狗漢奸高人一等。

上次成記雜貨店巡捕被對方當場打死,他們可都記得這會事了。

那怕這些人的臉上沒有寫著,我就是76好的,他們多少也能猜的出。

想想,誰敢在公共租界如此張狂?

除了76號,還會有誰?

所以,今天要是想在著租界鬧事,絕對是不可能縱容你行凶的。

這就是兩名巡捕的底氣所在。

被攔下的76號狗腿子,心裏哪個氣啊。

眼看著就要抓住鄭元,那想會如此橫生枝節。

現在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有兩個選擇。

要麽跟巡捕房硬剛到底,要麽就此放棄。

“怎麽辦?”有隊員小聲點問著領頭的小隊長。

小隊長望著眼前的局勢,一時之間也拿不定主意了。

人抓不回去,肯定是受到責罰的。

凝神思索了一番,小隊長抬眼望向了那巡捕,用著近似商量的口吻道。

“這位兄弟,我們追的這是犯人,要是今天讓他走脫,我們可不好交差啊。”

“犯人?”聽見這詞,左手巡捕頓時就笑了起來,“你說他是犯人就是犯人,他臉上寫著這兩字嗎?”

稍微頓了一下,不等對方說話又繼續說了下去。

“就算那人是罪犯,進了我巡捕房的地界,也該由我巡捕房緝拿才是。”

“什麽時候輪得到你76號來指手畫腳?”

這話一出,巡捕已經直接擺明了態度,不管今天什麽情況,他們是管定了。

那小隊長臉色頓時氣的一臉漲紅,此時右手也是青筋暴露,這一刻他有了拔槍的衝動。

於此同時,心裏也有另一個聲音不斷的告誡著他。

衝動是魔鬼,一衝動自己啥都完了。

可是他不甘心啊。

“難道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

他極力的忍著心頭的怒火,說話之時都能隱隱的聽到磨牙聲。

“怎麽著,想拔槍嗎?”

“你要是有種的話,你打死我啊!”

哦,這何止是剛啊,還剛的有點張狂啊。

瞧那副樣子根本就是賭定你不敢動手。

76號小隊長那個氣啊。

恨不得一槍講對方給崩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好不容易將心頭的怒火強製壓了下來。

“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今天兄弟你行個方便,他日有什麽需要幫助,我們一定傾力相助。”

“你覺得我們需要你這個麵子嗎?”

那巡捕冷笑不已,你的那麵子值幾個錢?

老子都恥於跟你們這些狗漢奸為伍。

“你……”

小隊長被懟得頓時啞口無言。

手下的那些隊員,見隊長頻頻吃癟,當即就不幹了。

“你們巡捕房就很了不起嗎?不過就是洋鬼子養的一條狗而已。”

“就是,不過就是穿了一聲狗皮而已。”

這幾句話,頓時就將兩名巡捕的怒火徹底點燃了。

兩人衝上去,拿著警棍指著對方暴怒道:“他媽的,你有種再說一句,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來啊!你弄死一個看看!”

76號的狗腿子門早就瞥著一肚子的怒火,將對方兩人還敢如此囂張,當即就將兩人圍在中間。

瞧著架勢,大有將兩人生吞活剝了的樣子。

不過雙方還是克製著最後一道底線,誰也沒有敢先動手。

所以,不過就是拚誰的嗓子大,看誰的聲音能壓過誰。

就現場而言,看來巡捕房這一方還是處於弱勢之中。

而此刻,被76號追擊的鄭元,在雙方開始對峙的那一刻,早就掩入人群中溜之大吉了。

他肯定的溜啊,難道還傻傻的還等到雙方反應過來,找自己算賬?

逃離之後,趕緊在路邊找了一個電話亭,將電話撥回來上海區總部。

電話一接通,就火急火燎的道:“萬浪生叛變,速撤退。”

對麵的接線員一聽,頓時就愣了一下。

萬浪生叛變?

這不能吧。

可聽到電話裏頭是鄭元的聲音,頓覺事情的嚴重性。

剛剛想確認一遍,鄭元那邊已經掛掉了電話。

正當他站在那兒發愣之時,旁人瞧出來了他的異樣。

於是忍不住問道:“怎麽,發生什麽事了?看你接個電話成這樣。”

“剛剛鄭書記打電話來說,說萬浪生叛變。”被驚醒過來的接線員慌忙回道。

驟然聽到萬浪生叛變,那人當即也是愣了一下。

“鄭書記打電話來說萬浪生叛變?”那人重複問道。

接線員趕緊點了點頭。

“還說什麽沒有?”那人再問。

接線員用力搖頭:“我再想問,書記已經掛了電話。”

那人一聽,頓時就慌了。

“趕緊通知所有人,銷毀資料,立馬轉移。”

“啊?”接線員驚住了。

“兩個小時前鄭書記說出去取照片,而萬浪生是負責拍曹琦照片的人。”

“他這個時候打電話回來說萬浪生叛變,難道還會有假?”

那人慌忙解釋道。

接線員本來是不知道曹琦一事的,但是聽對方這麽一說,也是當即就想明白了過來。

萬浪生讓鄭書記去取照片,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想到這裏,反應過來的接線員趕緊就衝了出去,挨屋的通知萬浪生叛敵撤離的事情。

一時之間,整個上海區總部就陷入了一片慌亂之中。

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萬浪生就會帶著76號的狗腿子前來。

另一邊,鄭元掛斷電話後,火急火燎的就往嵩明的住處趕去。

他擔憂嵩明這裏再出了什麽事情。

剛剛感到嵩明的住處,迎麵就在院門處撞上了他。

“鄭元兄,何事這麽慌張?”嵩明見著氣喘籲籲不已的鄭元,一臉詫異的問道。

鄭元一把將嵩明推回來院子中,慌忙的將院門關了起來,這才開口說道:“萬浪生叛變了。”

“嗯?”嵩明一愣,“你不是說他不可能叛變的嗎?”

“是…是這樣的。”鄭元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回道。

嵩明見狀,趕緊將鄭元拉進了屋子,替他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才說道:“先喝口水再說。”

鄭元接過水杯,一口氣將滿杯水灌了進去。

待氣息稍稍平複了下來,於是趕緊將剛剛去取照片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聽著鄭元的敘述,嵩明的表情立馬就沉了下來。

“聽你這麽說,看來萬浪生投敵是已經確鑿無疑了。”嵩明一臉擔憂的說道。

“要不是出來剛好撞見巡警,可能今天我就回來不來了。”此時的鄭元,說著此事仍舊還有些後怕之色。

誰說不是了,要不是他反應快,此時已經被逮進了76號。

“趕緊通知所有跟萬浪生有關的線全部停掉,區總部那邊也不要去了。”嵩明道。

“去總部那邊我已經通知了,不過跟萬浪生有過聯係的,怕是來不及通知了。”

“他沒有抓到我,肯定會立馬帶人去抓人的。”

說到這裏,鄭元有些頹然的跌坐在了凳子上,一副無比懊惱的樣子自責了起來。

“你說萬浪生可能叛變,我還不相信。”

“這下倒好,剩下的那點人恐怕都要全部折進去了。”

看著鄭元這副模樣,嵩明何不是愁上加愁啊。

剛剛接手上海區,執行個刺殺計劃,人沒殺掉不說,結果還搭進去一名隊員。

這事還沒有平複下去,結果現在又是鬧出一個行動大隊長叛逃。

這個家還要怎麽當下去啊。

這且不說,現在因為萬浪生的叛變,之前所有做得工作全都得推翻重來。

說不定已經叛變的,還不止萬浪生一個。

還有秦國武、陳明,這兩個嫌疑最大之人。

恐怕這兩人已經叛變了吧。

一想到這些,嵩明渾身都泛起一股無力感來。

可此刻,眼前的鄭元還在為自己的錯誤判斷而懊惱著。

他知道這個時候,要是自己再失去信心的話,恐怕對他也會繼續造成更大的打擊。

所以自己必須挺住,隻要自己挺住,軍統上海區就仍舊還有希望。

“鄭元兄,這段時間你先躲一下,上海區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辦。”

“反正我剛來上海不久,認識我的人也不多。”

“還有,對此的時間看似是一個危機,但對我們來說反倒是一個機會。”

“徹底整肅上海區的機會。”

嵩明調整了一下心情,當即就安慰著鄭元起來。

“嵩明兄,我有愧於黨國,有愧於戴局長啊。”

獨自支撐亂局到今,結果再次出現這樣的事情,鄭元終究是有些崩不住了。

一臉的悲愴之色,看來對他的打擊確實很大。

“人生誰還沒有個失敗的時候。”嵩明笑著安慰道,“隻要你我攜起手來,上海區早晚會恢複昔日的鼎盛。等到那時,76號算個屁啊。”

說完之後,嵩明還笑著走上去拍了拍鄭元的肩膀。

“我們還有機會?”鄭元抬起頭問道。

“不去做,就絕對沒有機會,你說對不?”

似乎是如此。

做了,並不一定就能保證結果會很好,但相信一定不會太差。

他嵩明既然來了,不管這個局多亂,他都應該把這個擔子給挑起來。

心中坐下決定之後,他又是叮囑著對方道:“鄭元兄,你先暫時在這兒待一下,我出去安排些事情。”

“好。”

嵩明知道鄭元需要些時間消化一下,也不再多說什麽,轉身就走了出去。

走出門外,抬頭望了望頭頂的藍天白雲,嵩明惆悵的歎了口氣。

希望這次能少死點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