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怎麽還撿回個人來?”

遠離百樂門之後,林其書忍不住朝穀雨開起玩笑來。

“你還記得曾經有個叫李公複的嗎?”穀雨沒有回答,反而是開口問道。

“李公複?”

林其書皺了一下眉頭,似乎他對這人早已經沒了印象。

其實這也很正常。

德興館的事情,林其書並沒有親身經曆,很多他都是聽穀雨講的。

他印象不深,其實也不難理解了。

見他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穀雨隻好重新提了一下搗毀日軍實驗室的事情。

這一提,林其書終於是想了起來。

不過這件事跟今晚的事,有什麽關聯了?

於是,林其書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她今晚就是為了刺殺李公複而來。”穀雨指了指身旁的她道。

林其書自然沒有聽出話裏的那個她,不是他。

接著又開始問道:“他為什麽要刺殺李公複啊?”

此時正在檢查她身上傷勢的穀雨,發現了她右肩胛傷勢。

傷勢是貫穿傷,幸好子彈沒有留在身體內,要不然就更麻煩了。

不過剛剛一直忙於逃離百樂門,當時穀雨也沒來得及檢查對方的傷勢,長時間沒有做止血處理,對方幾乎已經是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對不起了,你身上的傷勢有些嚴重,我必須要將你的傷口處理一下。”穀雨低聲說了一句,伸出手去就欲撕開傷口出的衣服。

其實這個時候,穀雨仍舊是沒有看到對方正臉的。

就連剛剛將她抱上車,也是直接塞進去的。

而後等到他坐進後座之時,她那是半趴在座椅上的。

此時穀雨檢查她的傷勢,也僅僅是將她扶了起來,也還是未瞧見她的正臉。

因此,這個神秘的殺手到底長什麽樣子,直到現在他沒有見到對方的真麵目。

聽到穀雨的說話,對方迷糊的意識隻是讓她擠出了一個音符。

嗯!

如果穀雨仔細注意了的話,應該是聽得出來這個聲音是有些熟悉的。

可是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對方的傷口之上,全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很快的,穀雨就將對方肩上的衣服撕了開來,露出那白皙的皮膚來。

穀雨不一定算得上是正人君子,不過還沒到趁人之危的地步。

隻是雙眼盯著傷口有些發愁起來。

子彈從肩胛的位置對射而出,有沒有傷到筋骨這還不好說。

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止血,要不然恐怕是真的會危及生命了。

不敢再多做遲疑,穀雨從內襯的衣服上扯下一根布條,小心翼翼的從對方腋下穿了過去。

用布條止血,就是用強行壓住傷口周邊血管的辦法。

在緊布條的時候,勢必會再次牽扯到對方的傷口。

“忍著一下,剛開始會有點疼。”穀雨叮囑了對方一聲,手上突然用力將布條收緊了。

就是這一下,直接疼得對方腰猛的挺了一下,然後直接就倒在了穀雨了懷裏。

前頭開車的林其書聽到聲音,猛地一腳踩在刹車上,忍不住回過頭來問著什麽情況。

而穀雨那裏會想到林其書會突然刹車,身形頓時不穩,就往副駕駛的椅背上撞了上去。

可是他和椅背中間,還隔了一個她。

如果任其這麽撞過去,勢必會再次牽扯道她的傷口。

可能剛剛才包紮好的傷口,也會因此而再度崩開。

傷口再度崩開,那可能就不是小事了。

萬一要是止不住血,恐怕就要失血過多而亡了。

因此,穀雨隻是下意識的往前一撲,直接將她抱在了懷裏,任憑自己撞在了椅背之上。

原本他在巷子中,為了躲避二樓的護衛,就已經跟地麵來過一次親密接觸了,這一撞又是讓他吃痛不已。

幸好的是,這連續兩次撞擊都沒有傷及筋骨,隻是受了一些皮外傷而已。

皮外傷,倒還是能忍受的住。

“別磨蹭了,趕緊找一家最近的醫院。”穀雨起身叮囑了林其書一聲,這才將注意力繼續放在了她身上。

這時穀雨才發現,剛剛護著她的時候,將她的帽子掀翻了。

那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此時正攤開在自己的大腿一側。

穀雨咧嘴一笑,看來自己剛開始判斷一點也沒錯。

實打實的一名女殺手。

然而看到這裏,穀雨突然笑不出來了。

雖然對方刻意畫了一下妝容,甚至還貼上淺淺的胡須,但是為他覺得這張臉總有一種很是熟悉的感覺。

被這個想法驚駭住的穀雨,緩緩伸出手去將對方的假胡須給扯了下來。

這一刻,穀雨徹底的愣住了。

他竟然沒有想到,眼前的女殺手竟然是……

趙子衿!

這開什麽玩笑?

穀雨的腦袋瞬時就炸了。

怎麽就會是趙子衿?

他真的不敢去想象。

若是剛才在百樂門二樓,不是想著對方應該跟是自己同一陣線,他是絕對不會施救的。

也就是說,因為他這個無意中的念頭,將趙子衿救了下來。

真個結果是他絕對沒有想到的。

“子衿,子衿,你醒醒。”此時,穀雨是真的有些心慌了,不住的低聲呼喊著趙子衿的名字。

前頭的林其書一聽,又是慌忙一腳踩在了刹車上。

“什麽情況,怎麽會是趙子衿?”回過神來的林其書,看著那張熟悉無比的臉龐,當即也是驚訝的喊了起來。

“你問我,我現在問誰去?”穀雨回懟了林其書一句,然後滿臉焦急的催促道,“別磨蹭了,趕緊送到最近的醫院去。”

“現在不能送醫院,別人一問你怎麽解釋啊?”林其書頓了一下道。

“她失了那麽多血,再不送醫院,她可能會死的。”穀雨此時也忍不住吼了起來。

“你不要心慌,讓我想想辦法再說。”

林其書瞧著滿是緊張之色的穀雨,迫使自己鎮定了下來。

從他緊張神情中,他何曾又看不出來。

穀雨是真正的緊張於她。

不誇張的說,在他與趙子衿朝夕相處的接觸中,他已經愛上了她。

緣分這個東西就是很奇妙,當愛情來了時候,你想擋是擋不住的。

其實這一天,林其書也是早有預料。

當穀雨說出要和趙子衿假成親的那一天開始,他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曾經林其書還叮囑過他。

敵營潛伏,處處都充滿了無盡的危險。

穀雨當時曾笑著說,自己知道分寸的。

甚至和他開起了玩笑。

你林其書嘴上說著敵營潛伏處處充滿危險,可你倒好媳婦有了,女兒都好幾歲了。

對於此,林其書頗為無奈,但無奈中盡是滿滿的幸福。

幸福中也有深深的擔憂。

他總是怕那一天身份暴露,會給他娘兩帶來危險。

兩人在一起多久時間,他心底也就擔驚受怕了多少年。

不過這一切,在穀雨返回上海時得到了解決。

在他的勸說之下,林其書同意將她娘兩送到了大後方。

如今她娘兩生活得好好的,再也不會因為安全而再害怕。

不過他們擔心林其書還是有的。

所以說,林其書此刻特別理解穀雨的心情。

不多長時間,他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去處。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趙子衿出事情的。”林其書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句,回身過去一腳就蹬在了油門之上,汽車如同離弦之箭般再次竄了出去。

汽車在公共租界的街道左轉右拐,轉得人都快暈了時,終於停了下來。

穀雨抬眼一看,德運診所。

“這裏能夠處理?”穀雨問道。

“你放心,這裏大手術都偷偷做過幾台,你這肯定沒問題的。”林其書胸有成竹的說了一句,跳下車去就瘋狂敲起診所的大門來。

咣咣咣!

敲門的聲音,在黑夜裏傳出老遠。

夜晚的街道極其的寧靜,微黃的燈光下,道路上空無一人。

這個地方不算偏僻,穀雨印象中屬於日本人勢力範圍之內,因此這是宵禁所至。

因此,隨時都可能遇到巡夜的日本巡邏兵。

借著微黃的路燈,穀雨低頭望了一眼懷中的趙子衿。

此時趙子衿的皮膚,肉眼看見的有些蒼白。

不用說這是因為失血過多所致。

敲了好幾下,診所裏頭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不僅僅是穀雨有些慌了,就連林其書也是有些著急了。

“李老怪,我知道你已經醒了。”

“我告訴你,你要是再不開門,信不信我立馬就將你這診所給拆了。”

或許是這句話起了作用,診所裏頭亮起了一道燈光。

接著一陣悉悉率率的聲音由裏向外傳來,接著在門口的地方停了下來。

然後,吱呀一聲,房門從裏麵被打了開來。

若隱若現的燈光中,一年過半百,頭發有些花白的老頭一臉鐵青的立在門口,滿眼帶著怒火盯著林其書。

“李老怪,你還愣著幹嘛,趕緊救人啊。”林其書忍不住催促著對方道。

被稱為李老怪的老頭,使勁的瞪了林其書一眼,口氣冷冰冰的道:“既然知道我李老怪這兒,難道不知道我這兒的規矩嗎?”

“李老怪,你別給我將什麽規矩,我的規矩就是規矩。”到這兒,林其書也是忍不住有些火了,掏出手槍就直接頂在了李老怪的額頭上。

可是李老怪卻是一點也不怵,依舊是一副冷漠之極的態度道:“你要是想開槍,你就開好了,反正又不是我要救人,看咱們誰耗得過誰。”

說著,李老怪就那麽靠著門臉上,閉著眼睛根本就不去理會一旁的林其書。

看來李老怪這名字,真是名不虛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