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浪生也不承認子彈威脅一事跟自己有關係的。

但對於穀雨來說,這不重要。

你不承認,我可以詐你啊。

於是就有了剛剛的那一番話。

萬浪生也是精明無比,如何猜不到穀雨這是在詐他。

像這樣的手段,說實話對他來說,似乎也太拙劣了點。

於是他滿帶笑意的看向了穀雨。

“穀副主任,你這手段是不是有點…”

話隻說了半句,萬浪生便故意停了下來。

那未說出的半段話,其實根本不用細想就能猜到是什麽。

你瞧他那笑,是真個在笑嗎?

分明就是在取笑穀雨。

隻不過礙於穀雨現在的身份跟地位,他不敢表現出來而已。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萬浪生想說什麽,穀雨如何有猜不到。

不過說什麽都沒關係。

他又不像某些人,因為一句話就去定別人的罪。

再者,他也不是霸道之人,連說話權利都不給別人。

不等萬浪生繼續說話,穀雨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知道你覺得我剛剛審問了葉耀先,心裏肯定在想,你跟他無冤無仇的,他肯定不會陷害你。”

說到此,穀雨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你剛剛有聽到我說是葉耀先說的嗎?”

“你們被關了近一天的時間,這一天之中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

“要是有人偷偷到跑我這兒來指正你,好像一點也不奇怪吧。”

萬浪生的腦子也不笨,隻是頓了一下,就立即說道:“誰來指正我,他就是軍統的臥底。”

他的這一番話,倒是讓穀雨有些吃驚不已。

這話看似沒有依據,但好像真還有那麽一點道理的樣子。

萬浪生從軍統反叛出來,首先想置他於死地的,肯定是軍統中人。

如果說此時真有人跳出來指正他,那這個人的嫌疑還真是最大的。

要是對方再接著追問,到底誰指正了他,穀雨如何自圓其說?

穀雨可以保密為由不說出其人名,但是事後這事肯定會傳出去的。

假如李士群借口這人有軍統臥底嫌疑為由,來向他要人的話,他又該怎麽處置。

不知道穀雨問話之前,有沒有想過會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

而且這個坑,很可能會給自己也惹上麻煩。

然而穀雨聽到這句話是半點也不慌張,反而是坐在那裏鼓起掌來。

這一下倒是讓萬浪生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了。

正在他納悶不已時,隻見穀雨停了下來,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看著他。

“還真是精彩啊。”

“沒想到今天萬處長讓我漲見識了。”

“這反咬人的能力還真是不賴啊。”

剛剛擔心的事情,穀雨隻消三兩句話,就消匿於無形之中。

你要說指正你的人是軍統,穀雨就說你們是狗咬狗。

既然是狗咬狗,那話都是可以隨便亂說的嘛。

當然,至於穀雨口中的那個人存不存在,或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穀副主任,你告訴我是誰指正我的?”

“我想問問,他敢當麵出來跟你對質嗎?”

萬浪生見自己被冠上汙蔑都惡名,心下當即就有了些怒意,要讓穀雨叫人出來當麵對質了。

“萬處長,你不要試著轉移話題。”

“現在問題是在你身上?”

“你說對方是軍統的臥底就是軍統的臥底?”

“要是我現在就說威脅我的事情,就是你萬浪生做的,你萬浪生答應嗎?”

穀雨既然挑起了這個頭,怎麽會沒有應對之策。

要是一兩句話就被對方抓住了把柄,他如何還能周旋在這群狼環顧的環境中。

因此,他反駁萬浪生的話,往往都是一擊直中要害的。

當然,這其中可能存在著邏輯不能自洽的問題。

萬浪生說對方是軍統的臥底,而穀雨則是說這人指正萬浪生有問題。

而他匯集萬浪生的那句話,明明又在告訴對方,不是說什麽就是什麽的。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有人指正萬浪生是假意叛投,也是不能成立的。

既然不成立,那一切的審問都是毫無意義的。

隻是不知為何,萬浪生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根本就沒有發現其中的問題所在。

至此,反而是沉默不言了。

其實剛剛穀雨的那話,也確實戳中了他的他軟肋。

前麵就說過,他這種人是利己主義者。

當初叛投,不過是被抓之後,想要活命的選擇而已。

如今穀雨的話,正是戳中了這一點,才讓他陷入了被動之中。

當然,這一點穀雨是無法猜到的。

隻不過見他沉默了,感覺似乎機會來了。

心裏稍稍一轉,當即又開口對著他繼續說道。

“萬處長,你說跟你沒有絲毫關係,我也暫且可以信你一回。”

“但是,以你的能力,想必你知道這事跟誰有關係。”

“你告訴我,我會替你保密的。”

“如果你要閉口不談的話,那我隻能相信別人的話了。”

穀雨這話真的是說得漂亮之極的。

明明是在威脅對方,但說來好像是處處替別人著想的樣子。

聽到此,原本有些怒容的萬浪生,神色反而是漸漸緩和了下來。

接著又是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似乎腦海中有什麽複雜的想法正在鬥爭中。

過了好一會兒,萬浪生重新抬起頭看向了穀雨。

“穀副主任,我可以對天發誓,這事絕對不是我做的。”

“萬處長,你若是隻是說話,那我們就沒有什麽好談的了。”見此,穀雨臉色一沉,當即招呼路方遠要將他帶下去重新關起來。

“等一下。”萬浪生趕緊抬手止住了穀雨的動作。

“萬處長還有什麽話要說?”穀雨冷聲道。

被問到此,萬浪生的神情開始糾結了起來。

似乎在考慮著接下來的那些話要不要說。

“萬處長,你有什麽話就請直說。”

“我穀雨在這裏向你保證,絕對會替你保密的。”

“而且以後在76號中有什麽事,我也可以幫你說說話。”

這話穀雨說得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就差沒有向萬浪生拍著胸脯保證了。

其實他的這話說得已經很明顯了,但凡有心之人都能聽出其中的意味來。

穀雨這是在給他機會啊。

隻要能搭上執行副主任這條船,豈不是等於今後在76號錢途無限?

但凡追求利益之人,一般都不會錯過這麽好的機會。

想想吧,穀雨是什麽人啊。

日本人和周佛海跟前的大紅人。

跟著他混,未來還擔心什麽?

所以說,他給萬浪生的這個**,真的太大了。

“穀副主任,我知道你想知道誰是幕後指使。”

“我跟你實話實說吧,我也根本不知道是誰做的。”

“你知道他對76號的掌控力度,絕對是超過前一任的。”

“就拿我們一處來說吧。”

“看似如今我已經去掉了那個代字,但是並不代表一處就是在我萬某人的掌控之中。”

“原先一處的副處長唐華,本就是他的人,想必這個你也是知道的。”

“要是他們真幹出點什麽,我還真有可能不知道。”

“所以你想在這76號中查出誰威脅了你,可能查來查去什麽結果也得不到。”

進入臨時審訊室來,萬浪生第一次好生生的說了一長段話。

不可否認的是,他這得這番話很是有道理的。

當然,穀雨也是知道的。

送子彈威脅他一事,76號中的那些人,不會有誰來承認的。

更是不會查出任何結果的。

這一點,在準備審訊七位處長之前,他就早有預料。

而且他自己心裏也明白,做的這些最後都會變成無用功。

所以說從一開始,他要的結果,隻是想讓眾人看到自己的態度。

其他的,他還真沒有奢求。

如今這話從萬浪生的口裏說出來,隻是更加證實了他這個想法而已。

“萬處長,既然話都說到了這裏,那今天就到此結束吧。”穀雨突然說道。

這個決定,也是讓萬浪生覺得很是突然,讓他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不…不審了?”萬浪生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

“不審了。”穀雨很是幹脆的回道。

“穀副主任,你這是唱那一出?”萬浪生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問道。

穀雨抬手止住了他繼續問下去。

“今天和你隻見的談話,隻局限你我之間知道,絕對不可以告訴其他人。如果被我發現你傳了出去,我想你也是知道後果的。”

“還有,事後若是李士群問起來,我想你也知道該怎麽說的。”

聽聞穀雨的叮囑,萬浪生慌忙回道:“穀副主任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的。”

“好吧,你可以走了。”穀雨揮了揮手。

路方遠聽到這話,立馬走了過來將審訊椅的擋板上的鎖給打開了,然後抬手對著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萬浪生有些猶猶豫豫的站了起來,並沒有抬腿往外走著,隻是欲言又止的看著穀雨。

“怎麽,還有什麽事?”穀雨問道。

“我想問一下,剛剛你說的話還算數嗎?”萬浪生小心的問道。

“如果遵守我們之間的承諾,那麽剛剛說的那些話都有效。”穀雨向著萬浪生保證道。

“好!”萬浪生點了點頭,“那…那我就先走了。”

“走吧。”

穀雨揮了揮手。

至此,萬浪生終是抬腳開始向外走去。

不過跨入走廊之後,他卻是走得有些猶猶豫豫的。

他怕像剛剛葉耀先離去之時,穀雨又在背後擺他一道。

然而直到李成的喊出帶另外一名處長,也沒有半點和他有關的話語傳來。

這時他才算徹底的放下心來,快步的朝著羈押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