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完了。

穀雨終於審完了。

因為兩顆子彈引發的審問風波,持續了近一天才結束。

當然,審問每個人的方式都是不同的。

但也有那麽一點相同之處。

不同之處,就是針對每個人的性格等,使用了不同的問話方式。

這樣一來得到的結果,自然也是不一樣的。

相同之處在於,穀雨對每個人都會說上一句:有人指正你,說這件事是你幹的。

很明顯,穀雨是故意詐那些人。

詐肯定是沒有結果的。

但他還是這麽做了。

正如他一開始所想,到底是誰送子彈來威脅他,其實已經不再重要。

他要得隻是能給穩如堡壘的76號的內部,埋下一顆能產生裂痕的種子而已。

毫無疑問,裂痕已經有了。

這裂痕就出現在二處處長胡鶴的身上。

那一場博弈,很明顯的是胡鶴輸了。

他輸的原因,不是因為身份不對等的原因。

原本審問中穀雨也並沒有用身份來壓製對方。

隻是他們不可避免的落入了圈套之中。

就像前麵說得,計謀都不算高明,隻是他們敗給了自己的人性。

李成送胡鶴出去的時候,故意的喊了一句:胡處長,隻要你沒說假話,穀副主任會支持你的。

支持什麽?

聽聞這話的人都冒出了這樣一個疑問。

難道胡鶴跟穀雨又達成了什麽交易?

76中人不是人人問心無愧,自然會望最壞的那方麵去想。

這也是人性的利用。

審問完胡鶴,對其他的處長穀雨就沒有再跟他廢話了。

三處對付忠義救國軍,四處針對租界。

這兩個處能和他打交道的地方實在不多。

主要是穀雨平常對這些都不會特別的關注。

淞滬抗戰爆發之後,常凱申電令戴笠和杜月笙組建一支萬人的別動隊遊擊武裝,配合正規軍對日作戰,在敵前敵後襲擾牽製日軍,肅清奸諜。

戴笠長久以來也有心組建一支軍統的直轄武裝部隊,而杜月笙也願意發動上海工人、幫會擴充勢力。

因此常凱申的這一操作,也算和二人不謀而合。

不過隨著上海和南京的相繼淪陷,戴笠隨著國黨前往重慶,杜月笙逃走香港,這一支武裝部隊,實際上被杜月笙遙遙掌控著。

畢竟忠義救國軍主要骨幹力量,是由杜月笙的青幫力量組成的。

穀雨奉命回到上海,戴笠將啟用那些處於沉睡狀態諜子的權利給到了他,因此也不太需要抗日救國軍這部分力量。

再者,他的身份太過於敏感,越少人知道他的身份越好。

當然,並不是說穀雨對這方麵的情報就不甚了解,實際上他同樣也會關注一下這方麵的情報。

就譬如說當初軍統襲擊青幫碼頭時,調用抗日救國軍阻擊支援的日軍,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

再說四處對付租界。

上海租界的形成要追溯到當年的不平等條約《南京條約》。

所以上海租界的情況,實在是複雜之極。

租界原本是由三個租界的,分別為法租界、英租界和美租界。

19世紀末,英美租界合並,至此才形成了今天的公共租界和法租界。

租界本身就脫離於當地地方政府的存在,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國中之國”。

日軍侵占上海之後,很多人為什麽都是逃往租界之內,就是因為暫時有英美法的暫時庇護,日本人不敢進入租界橫行霸道。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各界的勢力開始漸漸滲透進租界之中。

日本憲兵、76號、軍統、中統、中共、青幫,可說各方人馬齊聚租界之中。

甚至就連在上海勢力並不明顯的特高課,也對租界有所滲透。

所以說租界的情況,可謂是複雜之極。

但是,其中所涉及到各個情報機構的事情,都是由相應的處室來督辦了。

結果就形成了一個極其尷尬的局麵,對付租界的四處,反倒變成了四個行動處中最為清閑的地方。

所以說,穀雨不在四處身上浪費時間也是對的。

剩下的那個幾個處室,其職能實際上相當於內務部門,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好說的。

因此,穀雨審問他們之時,當先開門見山就是一句話。

有人指證你,說這件事是你幹的。

這些人反應也是各不一樣。

有當場為自己辯駁的,也有賭咒發誓說跟自己沒有半點幹係的。

穀雨對此全當是看個笑話罷了。

千萬別以為這些人真就是什麽好人。

能進76號魔窟的,又有幾個好人可言。

還有,從表麵上來分析,可能都能這些人沒有什麽關係。

而且他們好像好能找到各種理由來自證清白。

但是,他們的話就能過相信?

穀雨是從來不信的。

反正吧,事情這麽一鬧下來,很多人都覺得看了一場笑話。

其實隻有身處漩渦之中的人才知道,這個看似笑話的鬧劇的漩渦中心,到底是由多麽的波濤洶湧。

毫不誇張的說,稍微不注意,就很可能導致76號的格局再次發生巨變。

幸好的是,穀雨似乎並沒有要大動幹戈的意思,一切隻是點到為止。

至於李士群嘛。

就算他有再多的不滿又能怎麽樣。

說到底他還是不敢將這些事情鬧得太大。

要不然穀雨威脅他說,按點不回來就要撤掉八處四室的負責人,他恐怕就要強行跟他對抗到底了。

汪偽政府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未來的機會對他來說一抓一大把。

機會,主要還是指發財的機會。

若是職務能再有升遷的話,那就是意外的驚喜了。

如果要是因為這點小事就影響今後的錢途,豈不是得不償失?

不是有句話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嗎?

所以,李士群心裏有諸多怨氣和怒火,他還是分的清輕重的。

反正打落牙齒和血吞這種事情,自己又不是沒有經曆過。

大不了就當作是另一個丁默邨而已。

至於到底誰能笑到最後,不過是各憑手段而已。

當然,這是想著事情朝著最為不利的方向去發展。

不過實際上看來,說不定以後還有很多事情要仰仗對方。

因此,此事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到此為止。

當李士群心裏有了這個想法時,葉耀先跑來向他哭訴,他則是當即將他訓斥了一頓。

據說,當時還說了一句令人很是吃驚的話語。

隻要人還沒死,一切都忍著。

穀雨聽到這話,當即就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是不是有點晚了?

今天隻是上任一個副主任,就極盡刁難,未來有了出頭之日,豈不是要處處報複?

就李士群的性格看來,估計還真有這個可能。

76號的這場鬧劇就這樣結束了。

李士群針對穀雨的動作,最後看起來是雷聲大雨點小。

而穀雨的應對之策嘛,剛剛也說了,眾人就當看了一個笑話。

笑不笑話也無所謂了。

畢竟一切都要從大局著想。

豈能為了一時的得失,就要跟對方拚個你死我活。

不值當。

花了一天的時間忙完這些事情,穀雨就沒有再去梅機關,下班之後就直接回了季宅。

說實話,今天也是夠費神的。

花費大量的精力,跟一群處長鬥智鬥勇,可把他給累壞了。

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晚上的時候,周佛海親自打電話過來了。

想必他也是因為76號之中發生的事情。

對此,周佛海倒是在電話中沒有多言其他,隻是說有什麽困難就直接說。

隻要是他能幫上忙的,一定會全力支持的。

此話,也是說得極為明顯了。

他將穀雨推上了特務委員會執行副主任的位置,就一定頂他到底。

可能他也擔心自己丟了臉麵吧。

穀雨也隻是說了一些感謝的話語,半點也沒有叫苦叫屈。

在周佛海麵前叫苦叫屈,隻會顯得他太過於無能。

所以說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

因此,雙方隻是說了一番客套話,很快就掛斷了電話。

第二天,穀雨跟往常一般來到了76號。

經過昨日的風波,李士群等人也是學聰明了。

需要提交到穀雨這兒的各類文件,全部做了更換。

看來他也不敢再繼續在這上麵做手腳了。

沒有了李士群等人刻意為難,這一天的工作也變得極其順暢起來。

就連助理謝東籬,也是感歎今天的效率高了許多。

那天謝東籬和穀雨打賭,謝東籬輸了。

按照他們約定,謝東籬是要請客的。

隻不過那天穀雨在梅機關和中川杏喝高了,自然這件事就被落下了。

昨天忙著審問七位處長,謝東籬也沒時間跟穀雨說這事,今天這不忙完了事情又是舊事重提。

和謝東籬打賭之事,原本就是穀雨臨時起意。

至於吃不吃飯,他倒是不太在意的。

畢竟他也不合適跟謝東籬單獨吃飯,這會讓別人誤會的。

因此,穀雨隻是客氣的回絕著,說等忙完這段時間再說。

很快的,時間就來到了五月十二號這一天。

早上一起床,穀雨就感覺有些心緒不寧的樣子。

不用說,也是擔心日軍轟炸重慶的事情。

麵對這種事情,趙子衿也是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勸慰著他先等重慶方麵的消息傳來再說吧。

一般來說,消息的傳遞都是會延遲的。

重慶和上海遠隔千裏,至少也是要等到第二天見報,才能知道重慶發生的事情。

不過因為各方對此事都極為關注,中午將將過後就傳來的重慶的消息。

聽到消息,穀雨整個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