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因為一棵大樹,而放棄了整片森林,豈不是得不償失?
很明顯,張嘯林就是曾經的大樹。
如今這棵大樹已經倒了,何必還要繼續浪費精力。
一切都應該向前看。
多想想那些暫時還好好活著的人。
站在周佛海的角度來看,他有這般考慮,也是無可厚非的。
因此,他對這種說法也是極為認可的。
還有他叫穀雨來的目的,也並非是為了張嘯林的事情。
而是擔心因為張嘯林的死,引發的社會的不穩定。
日本人要上海穩定,作為汪偽政府行政院院長和警政部部長,周佛海更是清晰無比的。
若是諸如此類的刺殺事件,或許因為張嘯林死後引發種種動亂,說不定日本人都要出麵問詢。
這其中自然就會有梅機關。
梅機關是汪偽政府的指導機構,汪偽政府的一切事務,他們都是有權過問的。
而穀雨恰好是梅機關機關長影佐禎昭的特別助理,又還是特務委員會的執行副主任。
假如將有些事情交給他出麵來辦,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穀副主任,在下有些事情想要交給你去辦。”想到這裏,周佛海開口說道。
“周主任請講,但凡在我穀雨能力範圍之內的,我一定盡全力辦到。”穀雨當即就應諾道。
“嗯。”
對於穀雨的態度,周佛海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我想讓你收攏一下張嘯林的殘餘勢力,你覺得怎麽樣?”
聽聞此,穀雨當即就是一陣詫異不已。
去年季雲清被刺身亡過後,同樣是留下一個大攤子。
各種生意、手下門人、青幫弟子等等,都是一大堆事兒。
當時這些事情,他半點都沒有插手。
不插手,他是不想跟這些事情牽扯太深。
假如精力成天都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牽扯,他哪裏還有心思去做其他的事情。
他奉命回到上海,不是為了接手季雲清的勢力的。
他要做的是投身於解放民族、驅除外地的抗日大業中去的。
本身作為一名潛伏的諜子,行事就不能太高調。
可是他回到上海來,做的那件事不高調?
燒個青幫的貨船,被影佐禎昭要求往九江運送軍火。
幸而有所安排,將那十船軍火給炸了。
炸是被炸了,可是又被對方後手擺了一道。
他這個剛剛回到上海,季雲清最為得意的弟子,一轉身就成了日本人跟前的大紅人。
再後來,名流招待會上向趙子衿,不想她卻是維新政府上海市副市長餘凡的千金。
外麵罵他的那些語言,就差沒有罵他一家子都是大漢奸了。
或許也是有的。
可能他隻是沒有聽到此類的話語吧。
再再後來,他成了影佐禎昭的特別助理,外界看來他漢奸的身份,確實是坐實了。
如今,當上這個特務委員會的執行副主任還沒幾月,外界傳的那些聲音到底有多難聽,就不用再敘述了吧。
大漢奸,以後生個兒子女兒,就是小漢奸。
反正都是一窩子漢奸。
穀雨很無奈啊。
可是他又沒有辦法去解釋。
他能解釋什麽?
說那十船軍火是自己策劃炸掉的,還是他是奉命打入敵人內部的?
不得已,他得承受著。
不管麵對什麽樣的罵名,他都必須得承受著。
為了趕走小鬼子,吃這點苦,承受點委屈算的了啥?
男人的肚量,不都是被委屈撐大的嘛!
可是此時此刻,周佛海竟然讓他去收攏張嘯林的部下,你他媽是在逗我呢?
就那些人,張嘯林不死,他們永遠可以衷心不二。
張嘯林一死,誰還能壓得住他們?
絕對是誰也不服氣誰的。
毫無疑問的來講,這些人此刻就正謀劃著如何自立門戶。
你吳四寶想要拉攏?
算了吧。
就算是李士群親自拉攏都不一定見效。
曾經被張嘯林就壓著一頭,如今還甘願被人壓著。
就吳四寶的身份,根本就不夠格。
按照青幫的身份來說,很多人的地位都比他要高上許多。
李士群也是一樣。
別以為有個76號主任的帽子頂著,在他們眼裏連個屁都算不上。
以他們那些人的脾氣,老子手上有槍有人有地盤,怕個啥?
還有,以他們手上的這資本,去到日本人哪裏,所謀求利益會更多。
你李士群能給的了?
還是你能跟日本人相比?
說到底,你不過就是日本人養的一條狗而已。
隻是現在主人暫時換成來汪季新而已。
換了件衣裳穿,並不等於就能改變你本身的身份。
事實就是如此,根本不可辯駁。
周佛海玩弄政治,可能是一把好手。
可是麵對幫派之間的爭鬥,以及對幫會成員的了解程度,他肯定就趕不上穀雨了。
別看穀雨年輕,可他加入青幫已經超十年了。
這十年的光景,他什麽事情沒見過啊。
幫派之間的爾虞我詐,絲毫不亞於政治上的鬥爭。
政治上的爭鬥,可能有時還會溫和一些。
而幫派派係之間的衝突,往往都是刀刀見血。
不拚個你死我活,你永遠都不知道誰能笑到最後。
周佛海不了解這些,以為以穀雨曾經在青幫中的身份跟地位,應該能很輕鬆的解決這些問題。
但是不得不說,周佛海將這些問題想得太過簡單了。
要是青幫的事情真的那麽好處理,就不會是現在這般光景了。
看似都叫青幫,實則四分五裂,各自為政。
表麵上風平浪靜,但暗地裏永遠波濤洶湧。
這就是青幫的現狀。
穀雨不插手青幫事務,並不等於他就不了解這些情況。
周佛海讓他收拾爛攤子,他是堅決不會同意的。
所以一聽到周佛海說出這件事,他頓時就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周佛海一見,立馬追問道:“穀副主任,難道是有什麽難處?”
不是有什麽難處,而是有很大的難處。
“周主任,若是平常其他事,我肯定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可是這件事,真的就請恕在下不能答應了。”
剛剛穀雨還答應的極其爽快的樣子,一轉眼就立馬變臉了,這讓周佛海臉麵頓時就有些掛不住。
周佛海有此反應,也早在穀雨的預料之中。
於是隻見他輕輕一笑道:“周主任,青幫的事情太過複雜。張嘯林遺留的勢力,不是我想插手就能插手的。如果真要是強行插手,恐怕最後隻會弄得一團糟。到時沒完成主人你的囑托不說,還會留下一堆爛攤子,這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當真如你所說?”周佛海有些不太相信的樣子問道。
穀雨鄭重的點了點頭。
“你都覺得如此棘手,要是李士群的手下要動心思,豈不是到時情況更為糟糕?”見狀,周佛海擔心道。
“不是正如你所願!”穀雨一笑。
周佛海正是擔憂此,為何還會如他所願呢?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
當時,他讓自己出任特務委員會,不就是為了製衡李士群?
李士群因此還極為的生氣。
對周佛海的不滿,也是通過穀雨撒了出來。
而想要徹底的製衡與他,就絕對不能僅僅隻靠著這一個辦法。
畢竟,穀雨有時也有可能兼顧不到的地方。
有兼顧不到的地方,就會讓李士群尋到空子。
如果被他鑽了空子占了上風,到時想要再製衡他,恐怕就會有些困難了。
因此,為了杜絕這種情況發生,就必須另有其他的辦法。
什麽辦法?
就是讓李士群主動出招。
吳四寶。
很明顯,吳四寶已經成為李士群身邊最大的助力之一。
近些日子以來,他也是越來越囂張不已。
靠著手上的警衛大隊,毫不誇張的說,如今的吳四寶在上海灘可謂是黑白通吃。
黑的,有青幫這層外衣。
白的,有所謂的政府勢力。
就去年開始在租界捯飭的地下賭場一事,就是其囂張的表現之一。
同樣來說,也是因為利益驅使。
既然他在利益的驅使下能幹出這種事情,為何就不能再因為此,去收攏張嘯林的殘餘勢力。
有人可能會擔心,坐看著他去收攏人心為己用,豈不是等於坐看其勢力壯大。
事情確實可能會出現擔心的這一麵,但其實也絲毫不用擔心。
那些勢力弱小的,可能會因為他這麽收買,就立馬倒向他這一邊。
可是那些勢力比較大的了?
剛剛也說過此事。
他們這些人都是各懷鬼胎。
豈能甘心寄人籬下。
如此一來,很可能就兩者之間就能爆發衝突。
日本人要的是穩定的上海。
他們這麽做,難道不是破壞上海的穩定。
因為76號的獨特性,本身就是受到汪季新政府和梅機關的雙重管轄。
如果要是鬧出來什麽事情,他們也是會直接追責於李士群,不會牽扯到周佛海這裏來。
或許說,他不是特務委員會的主人嗎,難道他就不會被追責?
不會!
絕對不會!
一直以來,看似周佛海才是特工總部的實際掌控人,但事實並非如此。
特工總部的真正掌控者,原先是丁默邨,現在則是變成了李士群而已。
所以,周佛海隻是掛了一個名頭而已。
哪怕就算是現在穀雨頂著特務委員會執行副主任的名頭,對特工總部的掌控也不可能達到入臂指使地步。
沒辦法,這些都是特工總部的特殊情況造成的。
其中當然是日本人的原因增多。
當初穀雨初執掌特務委員會,為什麽李士群敢給他難看,這就是最為主要的原因之一。
而且這種局麵,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
除非是76號發生重大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