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兒。
若是直接都捅到周佛海那兒,豈不是證明76號辦事能力低下?
他們的無能也就是李士群的無能。
恐怕到時他都要為此受到責罰。
曾化身份低微,平常連李士群的麵都夠不著。
這要是給他捅個天大的麻煩,豈不是自找不快?
何況他還聽說過一些風聲,說上麵對76號最近的工作不太滿意。
為此還將任命李士群為警政部次長的命令都壓了下來。
若是這個時候在出點什麽岔子,不是連這事都無望了?
要是李士群升遷無望,還不將怒火灑在他們這幾人的身上。
至此啊,他們在76號的路,也算是走到了盡頭。
說不定都有可能被直接踢出76號。
當76號狗腿子的這些年,壞事沒有少幹過。
要是自己身上沒有這層皮當保護,還有機會活命?
恐怕那些痛恨自己的人,恨不得將自己的皮都拔了吧。
想到這些,曾化根本不敢去想那些即將麵臨的後果。
無奈之下,心裏一陣慌張的他,當即就要出手攔住對方的去路。
然而他似乎忘記了,跟前還有一個比他還有魁梧的男子。
他身形剛剛一動,那人頓時以為他要出手。
直接抬手抓起曾化的手腕,當即就是來了一個過肩摔。
很明顯,出手的這魁梧男子,並不是沒有腦子之人。
不難看得出,他動手之前,心裏麵就已經做過考量的。
如果他出手重了,恐怕也要將事情鬧大。
到時候矛盾加劇衝突加深,估計秦立虞也很難處理。
因此,在他出手之時,手上就留了力道。
要不然曾化就不絕不是像現在一般,渾身想被摔散架了一般。
然而,被摔得挺慘的曾化,此時根本顧不得身上的那點疼痛。
隻見挺起上半身,就衝著看呆手下吼道:“趕緊攔住他們。”
那幾名手下被這麽一吼,這時才反應了過來。
紛紛拔出手槍,朝著秦立虞就圍了過去。
很快的,數名狗腿子就將他們幾人圍在圈中,一隻隻黑洞洞的槍口全都對準了幾人的腦袋。
瞧對方這氣勢,衝突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那兩名魁梧男子,其實一看就知道是秦立虞的貼身保鏢。
跟著他外麵走的那名保鏢,見到這種情況,也是立馬逃出手槍擋在了麵前。
而那名收拾曾化的保鏢,則是趕緊丟下了曾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
拔槍、舉槍對峙,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看就知道受過極其嚴格的訓練。
此時被保護在身後的秦立虞,麵對著這種情況,當即就是一臉鐵青。
在上海灘混跡了二三十年,已經有好多年沒有被人用槍指著了。
若是要追溯到上一次,應該還是他剛剛步入上海灘之時。
那一年,他才十六歲。
家裏窮,自小沒有念過什麽書。
十六歲的年紀能幹啥?
還不是隻能學著別人賣苦力。
當過報童,買過香煙,隻要是能夠賺錢的,他曾經都幹過。
被人用槍指著,那次還是在一個戲院裏頭賣香煙。
恰巧那一天,有一個看戲的顧客,突然說自己極為貴重的扳指不見了。
還說發現扳指之前,就隻有他秦立虞去過他那兒。
也確實,稍早之前秦立虞去過他那兒。
那會兒他旁邊的一中年男子要買香煙,他兜著香煙就過去了。
買煙的這個過程中,也沒有發生什麽異常的事情。
就是正常的賣香煙而已。
顧客遞錢,他給煙收錢找零,前後還不到一分鍾時間。
賣完香煙之後,他就立即離開,朝著別處繼續兜售香煙了。
前後還不到五分鍾到時間,那人就突然喊叫自己的扳指不見了。
他硬要說發現扳指在和不在這段時間,就隻有秦立虞去過他那兒。
因此,他就一口咬定扳指是他偷得。
秦立虞沒幹的事情,怎麽可能承認。
當即就說自己絕對沒有偷拿他的扳指。
一個死死咬定是他偷的。
一個無論如何也不承認幹過這種事。
很快兩人的衝突就愈演愈烈,讓那場戲都不得不停了下來。
甚至最後連戲院老板都給驚動了。
在戲院子裏麵兜售香煙,自然是要經過戲院裏的人點頭同意的。
事情雖然不需要經過戲院老板,可是自己場子裏有些什麽人,他平時都要花心思觀察的。
本身兜售香煙的,多半都是兒童,或是年齡不大的孩子。
這樣的小孩最容易讓人降低防備心。
像這上海灘,很多人就利用著這種心思,幹起了偷盜的營生。
一邊趁著買煙,或許到你麵前來叫賣,轉移你的注意力。
趁你不備之時,就下手偷走你的貴重物品。
等到你反應過來,偷你東西的人早都不知道跑到那兒去了。
在此之前,戲院裏就曾經發生過好幾次這種事情。
那些沒什麽身份的,一般都是隻能自認倒黴。
可但凡那些有點身份跟地位的呢?
老板這戲院還要繼續開下去,沒辦法就隻能自掏腰包,讓這些人消氣。
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自此之後他這戲院就不敢再讓不相熟悉人進來兜售任何東西。
諸如秦立虞這樣的就被招進了戲院。
對於他,老板也是暗中親自觀察,或是安排能放心的手下人觀察。
前前後後起碼觀察了長達三月之久,硬是沒有發現他動過什麽壞心思。
至此,他便放放心心的讓秦立虞在戲院裏賣香煙。
此時有人說秦立虞偷東西,他肯定是不相信的。
可是他沒有辦法解釋啊。
就算你解釋別人也不一定會聽。
還有,來人有些麵生,戲院老板一時也摸不清對方的門路,隻好想著舍財免災。
於是當即就差手下人從賬房去來鈔票要賠付給對方。
秦立虞肯定是不願意的。
老板為人也還算不錯,從不克扣夥計們工錢,時不時的還主動給大夥兒加餐。
因此,老板平時在戲院裏,很是受眾夥計愛戴。
一個個的巴心巴肝的替老板做事。
見到老板要幫他出錢小崽,他那裏願意。
在他想來,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憑什麽要賠給對方?
還有,這事本來就跟老板無關,怎麽可能讓老板替他賠償。
老板說,秦立虞你是我的人,在我的地盤上,我就應該罩著你。
聽到老板這麽一說,年紀不大的秦立虞自是感激莫名。
原本他已經不打算說什麽了,打算就這麽認栽。
心裏也在想著今後如何償還戲院老板。
可是不知道咋的,那人拿了錢,不知道怎麽就罵了一句。
這種賊窩子,以後不來也罷。
聽到這話,當場就不幹了。
怎麽說話的,幾十歲的人都看不好自己的東西,還要怪東怪西的,真是不知道怎麽有臉的。
當場憤怒不已的秦立虞,立馬就出聲擠兌著對方。
小崽子,怎麽說話的。
那人一聽,頓時也是怒目圓睜。
說得就是你。
秦立虞毫不客氣的回懟道。
他媽的吃了豹子膽了,敢跟老子這麽說話,信不信老子一槍斃了你?
那人頓時怒火滔天,當即就從腰間拔出手槍指向了秦立虞。
身在旁邊的戲院老板,都還沒有來得及勸開,事態突然就到了要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好在戲院老板也經曆過些風浪,抬腳就挺身擋在了秦立虞的麵前。
他極其平靜的看著怒火旺盛的那人,淡淡開口說了一句。
你要是想平安走出上海的話,我勸你最好還是拔槍收起來。
我說得話,你要是不信的,你盡管開槍就是。
兩句話極其的簡單,說得雲淡風輕的樣子。
就是這麽兩句話,鬧事的那人神情開始猶豫了。
能在這上海灘混的,開一戲院的老板,三教九流不認識能開得下去?
但凡是有點腦子的人,一般都能想到這一點。
很明顯,那人不算笨。
當他開始有了猶豫之後,心裏就開始退縮了。
退縮之後,就那樣一言不發的走了。
這是秦立虞人生中的第一次被人用槍指著。
雖然就短短的那麽幾秒時間,就被戲院老板擋在了身前,也是在這一刻感到了恐懼和後怕。
至此,他告訴自己,以後再也不要被人用槍指著。
過去的那麽多年,他說到做到了。
他能有今天的一切,其實也應該要感謝當年他的那位老板。
如果不是他,也就沒有今天的他。
那件事情過後,戲院老板找到了秦立虞。
戲院老板說,你很像年輕時候的我。
秦立虞笑著道,老板你現在也很年輕啊。
也確實,老板真的很年輕,不過剛剛四十出頭而已。
但是看他說話辦事,總是一副老氣橫秋飽經滄桑的樣子。
老板笑了。
隻說,我收你當我幹兒子怎麽樣?
老板孤身一人,上無老,下沒有妻兒。
他也卻是需要一個人為他養老送終。
那時,秦立虞的雙親,已經在戰火中喪生。
戲院老板能夠收他當幹兒子,對於他來說絕對是個莫大的機會。
從一個售賣煙卷的小夥計,一躍成為戲院未來的接班人。
這怎麽說也算是鯉魚跳龍門了吧。
結果讓老板出乎意料的是,年輕的秦立虞並沒有答應。
然而,這個結果更是讓他開心的笑了。
他隻說,此事不急,你可以慢慢考慮的,不用急著回答我。
也不過也就是從這一天之後,戲院老板將戲院裏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給他去做。
或許也是有賴於秦立虞平常很是勤快,經常忙完自己的事兒,都會幫著他人去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戲院老板讓秦立虞接掌戲院的風聲傳出來,竟然全都是支持的。
後來,他還是接管了戲院。
再後來,他在上海商界,算是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名人。
回頭想想,這事已經好像很久遠了。
已經多少年沒有人敢再用槍指著他的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