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過後,河麵上一片狼藉,四處都散落著斷裂的竹子碎片。
而穀雨卻不見蹤影。
“穀爺出事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這句話一出,附近聽聞喊聲的眾青幫弟子,竟全都停止了攻擊,紛紛望向了河麵。
且不說穀雨在青幫的地位如何,事後會不會受到季雲卿的責罰,單憑著這小半月來的時間,近乎朝夕相處,對於他的為人是最清晰不過了。
外界皆傳聞,穀雨仗著自己是季雲卿的徒弟,仗勢欺人不說,對待青幫弟子動輒就是打罵不已。
但實際接觸以後,他們才知道並不是那麽回事。
穀雨做事要求嚴格不假,可沒有到那種不問青紅皂白就動手打人的。
就算也時有訓斥青幫弟子的事情發生,可那畢竟也是
要知道青幫就有青幫的規矩,若是人人豆漿幫規視為兒戲,這麽多人以後還怎麽管?
更何況穀雨做事有禮有節,恩威並施,還往往身先士卒,這樣的處事風格讓人不服氣都不行。
“救穀爺!”
不知道是誰又喊了一聲,臨近的青幫弟子一聽,此時哪裏顧得上自己的安危,紛紛將槍一扔,噗通一聲就跳進了冰冷的河水中。
此時,從後船帶人趕來支援的路方遠得知情況,當下就怒了。
調撥幾人加入搜救行動中,親自帶著剩餘的青幫弟子,對兩岸的襲擊者發起了反攻。
軍統陣地上,林其書望著穀雨消失的地方,臉上充滿了無盡的擔憂。
兒時的玩伴,如今就隻剩下穀雨一人,他不希望穀雨出一點點事。
更何況,他一直都把穀雨當做親人一樣看待。
在他眼裏,他一直是金陵城中那個最耀眼的少年,是他林其書可以引以為豪的弟弟。
如果穀雨有事,南京城就再沒有一個親人可言。
除此之外,這個潛伏計劃因他穀雨而起,若是他出事,等若說長久以來的計劃,就將淪為泡影。
不管於公於私,穀雨斷然都不能出事。
“組長,不好了,城裏的黃皮子出動了。”正在這時,秋明安排在上遊,關注城中動向的探子,慌忙得跑了回來匯報著情況。
“有多少人?”秋明望著氣喘籲籲的隊員問道。
“看樣子,估摸著有一個團隊兵力。”那人趕緊回道。
秋明神情當即就凝重了起來。
回頭瞧了瞧神情明暗不定的林其書,然後又拿起望遠鏡觀察起楓津河上的情景來。
青幫的支援,已經從兩側的河岸,開始衝著國共雙方的陣地,發起了反擊。
“老齊,不能再耽擱了,青幫已經開始反擊,城裏的黃皮子又出動了,再不走的話就來不及了。”秋明趕緊提醒著林其書。
經此提醒,林其書望著洶湧而來的青幫弟子,隻得很是無奈一拳捶在了泥土之中,極其不甘得蹦出了一個字:“撤。”
“一組殿後,其餘人跟我撤。”
得到肯定回複的秋明,不敢再做半點耽擱,快速得向眾隊員下達著撤退的命令,架起林其書就撤下了陣地。
河對岸,蘇南遊擊隊陣地。
剛剛穀雨抱著炸藥包衝向火堆的情況,趙子衿通過望遠鏡看得是一清二楚。
特別是穀雨中槍落入河中,以及之後的爆炸,她都是瞧得清清楚楚。
不知為何,她當即就有些慌了。
特別是青幫弟子的那句穀爺出事了,如同一根刺狠狠的刺進了她的胸口,痛得她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焦急得在河麵找啊找,找了好長時間,都還是沒有找到穀雨的影子。
他不會死了吧?
趙子衿的腦袋裏,突然冒出了這個極其悲觀的想法,但是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
都說遺害活千年,他那麽凶,肯定是不會死的對不對?
可是為什麽這麽久都找不到他?
當時爆炸的威力那麽大,方圓五米之內的竹筏,當場都被爆炸的衝擊波撕成了碎片,他能躲得過嗎?
她不知道,她現在隻求上蒼讓那個凶巴巴的人活著。
你在哪裏?
你快告訴我,你替日本人做事是假的對不對,要不然也不會在青爐齋殺日本人了。
你快出來,我相信你是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你這麽做有自己的苦衷,對不對!
趙子衿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祈禱著,可楓津河裏,依舊水流湍急,除了滿河的竹筏和跳躍在竹筏上的青幫弟子,就再無他物。
“怎麽,有什麽情況嗎?”老吳發現了趙子衿的不對勁,於是不解道問道。
趙子衿沒有回身,反手將望遠鏡交給了身後的老吳,極力的控製著自己的聲線道:“老吳,軍統的人已經開始撤了。”
老吳不疑有他,隻是接過望遠鏡,就望向了對岸。
視線中,軍統的陣地上,近三十人的軍統行動隊,正在有序的撤離著。
負責殿後的那組隊員,同樣是半點也不戀戰,且戰且退。
幾乎不到一分鍾的時間,所有人就全部撤出了戰鬥。
這是什麽情況,青幫的貨船不是還沒有炸嗎,這就要放棄了?
老吳有些搞不明白了,軍統花這麽大的代價,搞一場虎頭蛇尾的偷襲,目的為何?
“快去通知於隊長撤退。”老吳對此雖然沒有想明白,當即就催促著一旁的遊擊隊員去尋於隊長去了。
沒兩分鍾,於隊長就帶著人匆匆了跑了回來,邊跑邊喊道:“同誌們快撤,青幫的狗腿子追上來了。”
眾人不敢耽擱,趕緊撤出了陣地。
跑出了好長一段距離後,遊擊隊這才漸漸放緩了速度下來。
“大家都歇一歇吧,應該對方不會追上來了。”又是跑出一段距離,於隊長招呼大家停了下來。
趙子衿這一路一言不發,停下來就獨自坐到了一邊。
老吳和於隊長也沒有在意,坐下之後兩人就聊了起來。
“老吳,這軍統搞什麽鬼啊,我怎麽感覺他們不想炸船了。”於隊長滿是不解道問道。
“我也沒有看明白。”老吳搖了搖頭。
“你看。”於隊長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幾道,用樹枝指著交叉的位置接著道,“你看這兒是寒山寺的江麵。”
“若是我安排的話,肯定會在江邊安排兩隊人,隻要船一堵起來,這邊就開始放火。”
“剛開始我以為他們早有安排,結果這兒什麽也沒有安排。”
“要不是我們提前做了點安排,軍統今天的偷襲,根本就是一場笑話。”
誠如於隊長所說,寒山寺前的鐵嶺關和楓橋鎮的位置,如果提前安排人手的話,隻要等到竹筏堵死了江麵,這個時候頭船當即就會陷入火海之中。
這個時候,貨船前後都動彈不得,這一船軍火隻有等著燒毀的命。
而後,上遊的安排,則又能危險到其他船隻,這個時候再發起突然襲擊,今天的計劃大概率能夠成功。
很可惜的是,軍統根本就沒有做此安排,這就讓人不得不好奇了。
“其實剛剛一路,我也一直再想這個問題,是不是我們那裏出了問題。”老吳也是皺著眉道。
“你說有沒有可能,就我剛才說的,軍統根本就不想襲擊青幫的貨船。”於隊長猜測道。
“應該不至於吧,南方局不都還給我們下了命令,要盡力配合軍統的行動。”老吳用著稍顯否定的語氣道。
“子衿同誌是從上海過來的,要不問問?”
老吳接著道。
於是,兩人主動的朝趙子衿走了過去。
聽聞身後腳步聲的趙子衿,趕緊將自己的臉龐揉搓幾下,起身迎向來兩人。
“老吳,於隊長。”
“子衿同誌,聽說青幫船隊出發的前夜,是不是曾經遭受過一次襲擊?”老吳問道。
當日,趙子衿跟老吳深談之時,有很多內容都故意隱去了沒講,老吳自然也不太情況當晚襲擊的情況。
很多內容,除了是內部渠道獲知以外,大部分的消息來源都來自於市麵上的傳言。
當然,像影佐禎昭大張旗鼓的為穀雨壯行的事情,蘇州的報紙也是刊登了這個新聞的。
趙子衿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那你能說說當晚的情況嗎?”於隊長也開始問道。
“有消息說,這是軍統上海站策劃的一次針對行動。”
接著,趙子衿將出發前探聽到的信息,跟兩人絲毫不漏的講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說,是那個叫穀雨的力挽狂瀾,才沒有讓軍統的襲擊成功?”於隊長問道。
“大致情況是這樣。”趙子衿道。
“是那拿著炸藥包在河麵上衝的那人吧?”於隊長又問道。
嗯!
趙子衿應了一聲。
“青幫掀不起什麽浪花了,那個叫穀雨的已經被我打死了。”絲毫不知情的於隊長,此時竟寬慰起來兩人。
“你開的槍?”
趙子衿震驚了。
“啊?”於隊長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趙子衿問道,“有什麽不對嗎?”
“沒什麽。”
覺得朝自己同誌發火並不合適,趙子衿飛快的斂去了臉上的怒容,隻是語氣仍然還是有些冷冷的。
說完以後,趙子衿也不再理會二人,轉身就走。
於隊長見此,覺得有些莫名奇妙不已。
“子衿同誌,你去哪裏?”其實多少已經猜測出情況的老吳,出聲詢問道
“回蘇州。”
“別著急,我跟你一起回去。”
老吳匆匆跟於隊長告了個別,朝著趙子衿的方向,趕緊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