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腿子拔槍遙指秦立虞。
氣氛緊張之極,現場靜得落針可聞。
然,李士群冷眼旁觀,半點未曾有要阻止的意思。
似乎他們再向秦立虞傳遞一個信息。
闖周公館者死!
就以現場的形勢來看,衝突好似在所難免。
秦立虞會退步嗎?
畢竟留得青山在,他才有機會提老穆申冤昭雪。
如果連自己都死了,如何對得起他?
按道理來說,他是應該退的。
此時的他就矗立在哪兒,如同一座山嶽一般。
眼神堅毅,半點沒有要退的打算。
短暫停留之後,他終於再次抬動了腳步,迎著狗腿子們黑洞洞的槍口,直往周公館大門而去。
狗腿子們見秦立虞準備硬闖,當即又是有幾人圍了上來,堵住了他前行的道路。
而秦立虞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隻是往前繼續走著。
或許那些狗腿子也不敢強行動粗,隻得一退再退,直到退大門前。
稍早之前李士群從周公館出來之時,就命人將大門關了起來。
同時還叮囑著守衛,沒有自己的命令,誰也不許開門。
此時,狗腿子退到大門處,根本就再也無路可退。
於是,數名持槍的狗腿子就僵持在了那兒。
同樣的,秦立虞也無路可行,也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李主任,你這是要攔我?”秦立虞轉頭冷聲問道。
李士群無奈聳肩,道:“今天他們可不歸我管,所以要攔你的不是我,而是他!”
“哼!”秦立虞冷哼一聲,“他們是你的,你糊弄誰了?”
“秦會長,剛剛我說得話已經很清楚了。”
“今天已經將他們借調給了周公館。”
“所以攔住你的,不是我李士群,是他!”
“聽懂了我的意思嗎?”
李士群重複著剛才的那一番話,還特地將話裏的那個他咬的特別重,似乎是在提示著秦立虞。
也確實。
連番兩次話語中,他都用的是他,不是他們!
他是誰?
指周佛海嗎?
此處是周公館,既然李士群已經自我否認了,那這個他的指向性就很明顯了。
除了周公館裏的那位,似乎就再沒有他人。
要不然還真想不到,誰還敢在這裏攔著他。
因此,應該是周佛海無疑了。
這一點其實從剛才發生的一切,就能看出些許端倪。
稍早之前,公館門前鬧出的動靜不可謂不大。
出來攔住他秦立虞的,不是周公館裏的人,反而是李士群這個狗漢奸。
狗漢奸一出來,示意唐華槍殺自己人不說,還阻攔自己進入周公館。
結果就算是這樣的情況,也不見周公館另有他人前來。
由此來猜測,完全可以肯定周佛海是知曉公館前發生的這一切。
但是,他避而不見,想必早就做好了此打算。
不想跟他秦立虞在這件事上糾纏不清。
說到這裏,才算是說到點上了。
周佛海確實不想在此事上麵糾纏過多,更不想為此而退讓半步。
對於中儲券的發行和推廣,他是在汪季新麵前打了包票的。
假若今天因為秦立虞的事情退了一步,那其他人再來找他說情,豈不是要步步後退?
然後退到再沒有後路可退?
要是如此,還有發行中儲券幹嘛?
不如一開始就繼續使用了法幣好了。
因為那一直都再做無用功嘛。
既然不願意看到這個場麵,那今天秦立虞就不能見。
如若就此開了先河,恐怕他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周佛海為什麽要讓李士群出去處理此事。
一來此事是因他而起,二來加之剛才說的這個原因,他就更不適合出麵了。
當然,其中的隱情,很多都是秦立虞不知道。
他心裏想著,憑著他如今在上海的身份跟地位,說什麽周佛海也應該給些麵子的。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以目前正發生的這一幕,恐怕已經證明他的想法是要落空了。
如果周佛海要見,早就見他了。
何必還要等到現在?
“讓開,我要見周主任。”
秦立虞踏前一步,眼神冷厲的等著那幾名狗腿子。
“秦會長,你堂堂一大會長,何必要為難幾個手下人。”
“他們不過也隻是聽命行事而已。”
李士群在背後看著秦立虞的笑話道。
“哼!”
秦立虞僅僅隻是冷哼一聲,並不理會對方,隻是繼續往前跨出了第二步。
隻一步,額頭就欲撞在槍口之上。
堵著他的那幾個見此,心裏也開始打起鼓來。
這世上當真有不怕死的?
有人心裏開始犯起嘀咕起來。
“秦會長,請你慎重。”
“如果你再往前一步,我們可真的要開槍了。”
似領頭的那人,終是忍不住警告著秦立虞。
秦立虞冷笑一聲。
“你們若是想開槍,就盡管衝著我來就是了。”
“今天我就不信了,這周公館是龍潭虎穴,闖不得?”
這並不大的聲音中,處處都透著一股子堅決。
誓要闖一闖這周公館的堅決。
也明顯看出,他今天是非要見到周佛海不可了。
語言態度堅決,秦立虞的行動更是堅決。
他毫不猶豫的再次往前踏出了一步。
這一踏步,額頭離著槍口就僅僅十幾公分的距離。
隻要他繼續再往前挪動那麽一點距離,撞在槍口上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秦會長,請止步!”
那人又是忍不住厲喝了一句。
事情已經到此,秦立虞斷然沒有中途而廢的道理。
於是他動了。
砰!
就他身形往前挪動的同時,槍聲再次響起。
頓時,周公館門前一片死寂。
任誰都沒有想到那狗腿子會貿然開出這一槍。
這一槍,也當即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當眾人看清場中的情況時,終於鬆了一口氣。
特別是李士群和仍跪在地上的唐華。
就剛剛,在秦立虞往前的抬步時,發聲阻攔他的那名狗腿子,為了阻止他繼續向前,抬起槍口就朝天開了一槍。
他沒有辦法,不得不開出這一槍。
不遠處,李士群和唐華可都看著了。
要是他們不做點反應來,任由秦立虞衝進周公館,事後他們肯定都會受到處罰。
可是,他又敢對著秦立虞開槍嗎?
答案是否定的。
他不敢。
如果今天槍殺了秦立虞,很可能他都活不過今晚。
或許在李士群等人的眼力看起來是功臣,幫著76號,甚至是周佛海解決了一個難題。
但是請別忘了,秦立虞時何等身份?
如果秦立虞枉死在周公館門前,不知道要激起多大的民憤。
為了平息事態,周佛海李士群等人,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他。
這點其實跟唐華槍殺曾化,實則有著相同之處。
曾化是此事的關鍵人物,所以先殺了他就能解決很多的麻煩。
為何此刻秦立虞冒著極大的風險,也要見到周佛海。
因為能壓住李士群的,也隻有他了。
此刻,作為事件的親身經曆者,秦立虞表麵波瀾不驚,實則內心已經翻滾不已。
他沒有料到76號的狗腿子,竟然會以這種方式阻止自己見到周佛海。
同時也更加讓他堅信,隻要見到周佛海,一切的問題就將迎刃而解。
因此,周佛海今天是非見不可了。
“既然不敢殺我秦立虞,就全都給我滾開。”
秦立虞怒喝一聲,當即就準備繼續往裏麵闖著。
正在此時,一道聲音突然從公館大門內響起。
“都幹什麽呢?”
“當真以為這周公館是菜市場,可以任由你們胡來?”
眾人尋著聲音望去,隻見一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緩緩朝門口而來。
原先周公館的那些護衛見到來人,趕緊將大門打了開來。
李士群手下的那些狗腿子見狀,也是趕緊讓出了一條路。
至此,年輕人暢通無阻的走到了秦立虞麵前。
見到來人,李士群心裏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怎麽來了!
其他人則是一臉不解,這人是誰?
在眾人的疑惑不解中,年輕男子開口問向了秦立虞:“你就是秦會長?”
麵對著有些眼生的來人,秦立虞皺眉道:“未請教閣下是?”
“穀雨!”
“二十四氣節中穀雨的那個穀雨!”
穀雨輕聲回道。
穀雨?
眾人盡皆一愣,瞬即就反應了過來。
如今穀雨這個名字,不說是人盡皆知,但起碼很多人還是聽說過其名的。
上海灘已故青幫大佬季雲卿的愛徒,76號掌舵人李士群的師兄。
除此之外,他還是日本人梅機關機關長影佐禎昭的助理,以及汪季新政府特務委員會的執行副主任。
這些名頭,不管拿那一個出來,都能驚煞一眾人。
此時,一眾人等都大感意外,他怎麽也來趟這渾水了?
看來一個李士群擋不住秦立虞,周佛海又另派一個人前來。
今天這局會如何發展,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你也是來阻止我見周主任的?”秦立虞冷聲問道。
穀雨輕笑:“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
這是什麽意思?
到底是來阻止的,還是不是呢?
秦立虞一陣疑惑不已。
“是也不是?”
他重複著這句話,也是忍不住笑了。
笑,不過是冷笑而已。
也是一種嘲諷。
“如果你是來阻止我的,想必我們也沒有什麽好談的了。”
“還有,周主任避而不見,盡將你們派出來,這等做法是不是有辱他周主任的身份?”
穀雨聞言,頓時長歎一聲,問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知道秦會長這麽做有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