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隻是嚇唬嚇唬趙子衿而已,自然不會真的開槍。

可是她趙子衿哪來的自信,究竟有何憑仗,竟然相信穀雨不會開槍呢?

靠直覺?

算了吧,革命工作不是靠直覺就能做得好的。

要是這樣,還需要犧牲那麽多人?

“趙子衿,你憑什麽?”

就連穀雨此時也猜不透了,不得不很是好奇地問著對方。

“你不是告訴我,你是靠直覺,直覺有時候會死人的。”

“難道直覺有什麽不對嗎?”趙子衿反問道。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

穀雨有些怒了,直接將子彈上膛,再次頂在她的腦袋上,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道:“你這腦瓜子裏麵到底裝的啥?豆腐嗎?”

見此,趙子衿反而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給穀雨一點一點的分析了起來。

“這兩年,青幫替日本人做事,已經算不上什麽秘密可言。而你穀雨所行之事,表麵上看似合理,其實一點也不合理。”

“就拿你和林其書在靜安寺巷子中的那件事來說,表麵上看是替我解了圍,但最後的得利者是你穀雨。”

“我曾經隻是以為,林其書和你是達成了某種默契,他才會向著你而已。可是在你出發前那幾天,林其書先你一步離開上海。”

“一開始,覺得這隻是種巧合,可是直到看到軍統的襲擊時,我突然想明白了。”

趙子衿的分析,不說絲絲入扣,但起碼也算是猜到了三四分。

不過穀雨倒是絲毫的不慌張,還故意很好奇的問道:“那你想明白了什麽呢?”

“你和林其書認識,軍統的襲擊,隻是你們設的一個局。”趙子衿極為肯定得說道,說完之後,又是補了一句,“至於你們這麽做目的,我現在還沒有想明白。”

“不得不說,你分析的是很精彩,完全有做小說家的潛質,如果你改行的話,我第一個支持你。”穀雨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打趣著趙子衿。

“是嗎?”趙子衿輕輕一笑,將頂在自己腦袋上槍支推了開來,嘲弄道,“空槍都舉了那麽久,你不累嗎?”

被一語戳穿的穀雨,絲毫也不覺得尷尬,甚至還當著趙子衿的麵將彈匣拆了下來,裏麵果真如她所說,根本沒有一顆子彈。

“如果你還想聽的話,我可以繼續給你分析分析。”趙子衿自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了下來望著穀雨道。

穀雨則很是光棍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淺淺的喝了口茶,趙子衿緩緩得將自己的那些猜想,說了出來。

首先,她很是幹脆的承認了,在上海的時候就開始關注著穀雨的一舉一動,她也清楚他肯定知道這件事。

對此,她不止一次為這事,花費了長時間去思考。

上海當今混亂的局麵,魚龍混雜,形形色色的各類人,都帶不同的目的混跡於此。

加之李士群瘋狗般的行徑,但凡身具神秘身份的人,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把柄落入別人手中的。

為此而殺人滅口的比比皆是。

而穀雨,他的身份就更加的微妙了。

他是季雲卿的高徒,而季雲卿又跟日本人交好,可他還偏偏殺了日本人。

結果,被人抓住了把柄不說,還拍下了照片。

假如,他穀雨鐵了心跟他師父一般,要做日本人走狗的話,斷然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青爐齋的掌櫃,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結果並沒有那麽做,他放過了趙子衿。

單憑這一點,就不得不讓趙子衿很是好奇了。

之後發生的事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一件比一件離譜,好像每件事都跟穀雨沒有直接的關係,可又好像跟他又有關係。

而今在這蘇州楓津河上,又是一場聲勢浩大的襲擊行動,以穀雨受傷而收場。

穀雨受傷,自然就不會讓人懷疑到他頭上,可趙子衿站在襲擊者的角度,她卻是看出來一絲端倪。

以中共對軍統的了解,像這麽大的一次襲擊,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如此虎頭蛇尾的。

除非,有特殊因素的存在。

對於趙子衿而言,穀雨是她一直想要發展的對象,無論是出於對所有一切的懷疑,還是因為關切穀雨的安危,她毅然地選擇了回來。

當然,被路方遠給逮住,隻是預料之外的事情。

自落入青幫之手,她其實很清楚,不管自己怎麽辯解,還是拒不開口承認,她的身份都將受到懷疑。

而她,好像除了任人宰割,似乎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要知道這是青幫的地盤,他們能有上千種讓你開口說話的辦法,除非你死。

幸好的是,有穀雨這個因素存在,情況當然就會不一樣。

剛剛和穀雨的交鋒之中,雖然她一直落於下風,但實際上當她聽到第一句話時,就注定了她不會輸,當然也不會贏。

誠如就穀雨所說,他為什麽就不可能是日本人安排打入青幫的諜子呢?

可要知道,他在日本東京留學整整四年,這期間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為什麽就不能給趙子衿來個欲擒故縱,引誘她入局了?

其實,要解釋起來也很簡單。

身為情報人員,除了執行認為收集情報以外,更多的是研究你的對手。

你隻有將你的對手研究透了,你才能知道下一步他要幹什麽。

這一點,從軍統戴笠的做法就可見一斑。

還有,以兩人數次交鋒的情況來看,根本用不著多此一舉。

要知道,趙子衿的目的是為了吸納穀雨而來,他要真是日本人派來的諜子,有很多方法可以取得她的信任。

根本不需要采用最為冒險的方式,來贏得趙子衿的信任。

整件事情,看起來很複雜,其實細細一分析,就遠沒有那麽複雜了。

聽到趙子衿這一番極為詳細的分析,穀雨依舊隻是笑了笑,也沒有加以評論。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趙子衿問道。

“對不對,都不重要。”穀雨笑道,“重要的是希望你下次再聰明一點,說不定下次就沒那麽好運了。”

“所以說,你還是承認你是軍統,對吧。”趙子衿同樣也是笑道。

“重要嗎?”

“不重要?”

“活著才重要。”

“你的意思,我會死?”

“離開這裏之後,我就不敢保證了。”

“你想把我強行留下來?”

“不不不,我隻是覺得活著總比死了好。”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如東北的二人轉似的。

說到最後,趙子衿還是無奈的選擇留了下來。

原因自然也很簡單,青幫逮了兩人的事情,想必已經傳到了日本人哪裏。

若是穀雨不管不顧就將她放了,很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三井一郎的人給“請”去。

等到那時,才是真正的被動了。

“噢,忘了,你得有個身份留下來,要不然中川杏會懷疑的。”

“什麽身份?”趙子衿道。

“嗯。”穀雨想了想後道,“我媳婦,我覺得這個身份不錯。”

趙子衿眼睛一瞪,怒道:“你想占我便宜?”

“占你便宜?”穀雨故意沉著臉道,“不但想占你便宜,從今晚開始,你還要跟我睡一個房間。”

“你想死?”

“咋的,想謀殺親夫?”

深夜時分,中川杏返回了船上,第一時間就趕過來準備探望穀雨。

剛剛才抬手敲了兩下,就聽到裏頭傳來一陣母老虎般的聲音。

“大半夜的,敲什麽敲,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路先生,這…這…”中川杏一臉尷尬地望著一同而來的路方遠。

“該死,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路方遠朝著自己的腦門一拍,慌忙的朝著中川杏解釋起來。

“中川先生,實在抱歉得很。下午的時候,穀爺未過門的媳婦來蘇州,聽說穀爺受傷了,把我們全都趕了出來,誰都進去不得。”

“穀先生有媳婦,我怎麽不知道?”中川杏皺著眉頭道。

“中川先生你是不知道啊,夫人為穀爺的事情不知道操了多少心,見著那家大家閨秀就想請人去說媒,都不知道被拒絕了多少次了。”

“我原來也沒有想明白穀爺為啥要拒絕,今天總算是明白了。”

路方遠就站在門口的位置,朝中川杏說了起來,那想到剛剛說完,門就嘩啦一聲被打開了。

“路方遠,敢在這兒嚼穀爺的舌頭,是不是活膩了。”

氣勢洶洶出現在門口的趙子衿,根本不理會一旁的中川杏,對著路方遠就吼了起來,那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簡直是比母老虎還要可怕。

路方遠一見,真也是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連聲說著不敢,拉著中川杏就趕緊撤退。

中川杏也不明就裏,慌忙得跟著路方遠就匆忙離去。

等到兩人離去之後,門哐當一聲又被關上了。

“不錯不錯,真是有穀夫人的潛質。”剛剛關上門,坐在床沿邊上的穀雨,就朝著趙子衿豎起了大拇指。

趙子衿拍著胸口舒了口氣,扔了個白眼,走上去就驅逐著穀雨。

“讓開讓開,本小姐要睡覺了。”

“你睡了,那我睡哪裏?”

“房間那麽大,你想睡哪裏就睡哪裏,關我什麽事。”

“那我睡**。”

“你沒聽說過男女授受不親嗎?”趙子衿道。

“現在你是我媳婦啊!”

“滾!”

“喂,你能不能關照一下我這個傷殘人士。”

穀雨一臉的不甘。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