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西司極爾菲爾路96號。

這裏的情況有些稍顯複雜。

裏頭住著中央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的職員。

這幾個銀行基本都有宋子文和孔祥熙的身影在其中。

很多年前,宋家和孔家就已經涉及到銀行業。

北伐戰爭勝利,常凱申定都南京。

中原大戰,擊敗馮閻等人,更是奠定了其國黨領袖的地位。

宋家有女慶齡、靄齡、美齡。

大姐嫁於國父中山先生。

宋靄齡嫁於孔祥熙。

宋美齡則是嫁給了常凱申。

因此,三家街皆都是有著姻親關係的。

如此一來,憑借著常凱申的登頂,宋孔兩家的勢力可說到達了一個巔峰。

憑借著這個關係,宋孔兩家更是順風順水。

有笑言,天下就沒有宋孔兩家做不成的生意。

或許這個說法有些誇張。

但以此足以證明宋孔兩家對常凱申南京政府的經濟,到底有著多大影響力。

隨著上海南京的相繼淪陷,宋孔兩家也是隨即遷往了重慶。

但是他們名下的銀行業,倒還是繼續堅持在上海。

當然,其中也不無常凱申因素。

不過二者之間的考慮就有所不太一樣了。

不管常凱申其人再如何,他也是站在國家大局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而宋孔兩人,首先他們是個生意人,其次再是政客。

他們都想法自然也是一切從著利益出發。

其參與股份的銀行,能夠多存在上海一天,他們就有數不完的鈔票。

常凱申說銀行要留在銀行,自然也樂意各大銀行繼續在租界中營業的。

至於銀行從業人員的安全問題,這根本就不是他們思考的問題。

這個問題重要嗎?

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一點也不重要。

他們僅僅隻是斂財的工具而已。

正如年前,吳四寶等人血洗銀行宿舍區的事情。

他們曾經是朝常凱申表達了不滿。

然而他們更多不是表達汪偽政府的惡劣行為,更多是因為利益遭受了巨大損失。

那些職員,也有一部分家屬是隨遷到了重慶的。

聽聞自己家人遭遇毒手,他們肯定是要找宋孔兩家的。

不過對於遠在上海的76號,根本就是無能為力。

也隻能寄希望於常凱申身上了。

因此,軍統上海站能有如今之遭遇,說不定也是有宋孔兩家參與的結果。

至於是也不是,誰也不知道。

就算是有,他們也是不可能承認的。

他們也是怕遭遇到輿論的口誅筆伐嘛。

怕他人說他們眼中隻有利益,根本就不顧及職員們的生死。

因此,上次農業銀行事件,他們也是站出來不痛不癢的說了幾句。

然而做多了這種事情,他們心中還是有所擔憂的。

前頭的那些損失,倒也勉強能夠接受。

但是96號的銀行居住區,職員老老少少的有上千人啊。

要是汪偽不顧道義,直接對著這一千多人動手,恐怕他們在上海的勢力要被連根拔起了吧。

聽說因為此事,他們還特地找到了常凱申。

至於他們具體跟常凱申說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不過有猜測說,他們想要利用軍統的力量保護上海各銀行的職員。

很明顯這個猜測是不成立的。

潛伏在上海的軍統情報人員,本身就是戴笠手中的暗棋,他們是要時刻對汪偽政府的官員,以及76號的狗腿子實行鋤奸行動隊。

若是將精力放在保護銀行職員的身上,豈不是主動暴露了自己的蹤跡。

別說戴笠不會同意,常凱申他們也不會同意。

最重要的是陳家也不會同意。

陳家,國黨中最為重要的另一支家族力量,其地位實力跟宋孔兩家不遑多讓。

再者說,陳立夫可是軍統的局長啊,你說他能夠同意?

不管這種猜測準不準確,反正此事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過去的上海各大銀行該怎麽著,依舊還是繼續怎麽著。

現正值春節放假之中,各大銀行除了安排有部分人值班以外,其餘人全部都是處在休假中。

這個春節,應該說是日本占據上海以來,過的最為寧靜祥和的一個春節了。

至少沒有像之前那般,鬧出大過年的汪偽政府重要骨幹被殺之事。

因此,這一段時間誰也沒有注意到街邊的攤販換成了陌生人。

這些陌生人對於售賣貨品,盡皆都不像以前的那些攤販很是活躍,時不時的會扯著嗓子叫賣。

當然,如果要是有顧客上來,他們倒也是會熱情的售賣。

隻是他們對於生意之事全然不是那麽熟絡。

來買東西的,全是一些普通的老百姓,那裏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

畢竟現在正值春節假期之中,難得有一個安寧的春節可以過,誰還會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

年前,穀雨從報告中得知,李士群要對重慶政府的銀行再次動手,一直以來就對此事格外的關注。

正月初二他躲到嶽父餘凡的家中,除了是躲避那些上門的巴結者,也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暗中關注李士群等人的動向。

因此,他去的時候,將路方遠和李成一同都帶了過去。

他二人自然不可能像穀雨那般天天躲在餘公館中,他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李士群說元宵之前要對中國銀行等幾家銀行的職員動手,但是匯報中沒有具體的時間。

穀雨的任命是下來了。

但是他還沒有真正的走馬上任,他也不好直接詢問李士群要76號最近的一些安排。

無奈之下,隻得采用比較笨的辦法。

讓路方遠安排人去中國銀行附近盯梢。

但凡任何的異樣,都要及早的匯報上來。

路方遠倒也很是聰明,直接在馬路的對麵租下了一個房間,安排了手下二十四小時輪番盯著96號。

這一天,路方遠和李成稍微喬裝了一番,就前往了盯梢點。

一路而來,離著96號不遠的時候,路方遠就感覺到了一絲不太對勁。

是的,路方遠感覺到了96號附近的那些小商小販有些不太自然。

就譬如說靠近96號大門左側那個賣紅薯的小販。

但凡販賣烤紅薯的,時不時的都會喊上一聲。

“賣紅薯咯,又香又甜的紅薯。”

“賣紅薯咯,個大皮薄。”

不管喊什麽,都是為了招攬過路的行人。

過路的行人聞著紅薯的香味,再加上小販的吆喝,很多人都會過去問上一問。

路方遠看到的這個小販,到時會喊上一聲號子,甚至還會時不時的還會翻上一下烤著的紅薯。

但是總給人的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覺得是有蹊蹺的路方遠,並沒有盲目上去以賣紅薯的名義試探對方,而是趕緊將李成拉到街道旁尋了個位置,觀察起96號附近的動靜來。

被路方遠拉倒一旁,李成當即就是有些不解的問道:“遠哥,怎麽了?”

“有些不對勁。”

路方遠低低的說了一聲,就繼續觀察著附近的情況來。

這一看不要緊,當他看到附近的情況之時,頓時就給嚇了一跳。

暗中起碼有四五處地方都很是不對勁。

譬如說那個賣糖茶栗子的。

這小販的情況,跟賣紅薯的有些相似。

喊的號子生澀不說,就連炒栗子的動作也極其的生疏。

特別是看到對方翻炒栗子時,手背不小心被鍋沿燙了一下,他當時簡直是極其的誇張。

當即就是丟掉鏟子不說,還差點導致將整個爐子給掀翻。

你說長期幹著糖炒栗子的小販,他們會有如此大反應?

斷然是不會的。

倒不是說真正的小販不怕燙,而是他的反應絕對不會如此強烈的。

你說天天吃著這碗飯的,那天不被燙上幾下的。

對於這種情況,絕對早就習以為常了。

燙了也就燙了,甚至可能說皮糟肉厚的,已經感覺不到那麽燙了。

因此,可以肯定這個人有問題的。

再來說靠近對麵街道的那賣小玩意的小販。

小玩意平常的對象都是針對小朋友的。

為了吸引小孩,一些新鮮好奇的玩意兒,小販都會拿在手上把玩一番,用以以此來吸引過路的小朋友。

小孩一見,但凡喜歡了,肯定是立馬要吵著鬧著,讓自己的父母將小玩意買下來的。

可這人倒好,站在那兒也不在展示那些小玩意,隻是機械生硬的喊著號子。

就他那生硬不討喜的表情,小朋友見了不被嚇得哇哇大哭,已經算是極其幸運的了,那裏還會對那些小玩意感興趣。

再來說那個賣字畫的。

有顧客前來看字畫,招呼也一點不熱情。

別人問他,也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著。

很多時候往往還是答非所問。

特別是關於字畫稍顯專業的內容,一時之間竟都回答不上來。

賣字畫的那些小販,能有一個是笨人?

就算他不能領會字畫中的真正含義,也能憑借著三寸不爛之舌,明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副贗品,他也能給你說成是真品。

而且對於那些大家,更是張開就來。

那些軼聞趣事,甚至很多喜好字畫的也不一定知曉。

你要是想要跟他探討一番,恐怕他能跟你說上三天三夜,而且還不帶重樣的。

沒辦法,他們吃的就是這碗飯,要是隨便來一個人就能將他給唬住,他還做啥這小生意啊。

根本沒有必要浪費這個時間嘛。

而這人答不上來,若是顧客忍不住奚落一番,他立即就翻臉將人給轟走。

生意是這麽做的嗎?

肯定不是!

既然不是,那這些人肯定是有大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