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夜,寒風呼嘯。
此時不過夜裏十點,街道上就少有行人。
何沾順著街道上陰影,似乎漫無邊際的走著,也似乎時不時的不經意掃過來時的路。
應該是沒有被人跟蹤的,但他還是擔心有人會盯上自己。
為何會擔心自己被別人盯上,肯定心中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至於有什麽秘密,暫時不得而知。
陣陣寒風襲來,直往何沾的脖子裏麵鑽,冷得他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最後不得已隻得使勁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或許是裹緊了身上的大衣,讓何沾覺得不那麽冷了,於是趕緊加快了腳步。
不過他選擇的路線,倒是有些奇怪,一會兒穿街走巷,一會兒又是尋著大街走,看起來就是故意如此一般。
剛剛不斷觀望身後,已經很是確定根本就沒有人跟蹤他的,隻能說他行事足夠的謹慎。
同時也不得不說,他此時的表現,同剛剛在刀疤劉的宅子裏的行為,絕對是有著天差地別。
為什麽前後會判若兩人?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身上藏著的秘密,甚至連刀疤劉、周林、齊三兒這三人都不知道。
當然,這也很正常,大家都不是同一路人嘛。
何沾七繞八拐的轉了大概半小時時間,鑽進了一條黑暗的巷子消失不見。
不長時間,巷子深處的一棟不起眼的小院響起了敲門聲。
敲門聲很是輕緩而又有節奏。
一短一長一短,兩長一短一長,如此重複了三次。
幾分鍾過後,院門響起一道輕微的吱呀聲,有人從內將門給打開了。
開門之人沒有點燈,全身都籠罩在黑暗中,麵對敲門之人也不問話,隻是快速的讓出一個身位,將敲門之人迎進了院子之中。
等待來人進入院子,趕緊又將院門給關上了,而後緊緊的跟隨著來人往裏屋而去。
不一分鍾,兩人雙雙進入了正屋的廳堂。
而那開門之人進來過後,先是將房門關上過後,立馬又扯過一道厚實的布簾將房門的位置嚴嚴實實的遮擋了起來。
等到做完這些,開門之人這才憑著感覺摸到廳堂中央的方桌前,從身上掏出火柴,將桌上的那一盞油燈給點亮了。
微黃的燈光緩緩的在屋內亮起,屋內的陳設也漸漸的完全顯露出來。
屋內的陳設,除了正中的那張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方桌以外,兩邊靠牆的位置還靠著幾張磨的光亮的椅子。
正對房門的那道牆上,正中掛著一副字畫。
畫上的內容就是一副山水而已,看不太清楚這山水的風景,到底是哪兒的。
山水畫兩側,各落著一副字,連起來好似對聯一副。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惡之家必有餘秧。
這副字跟這副畫根本就不相配,可為何還將兩者搭在一起,這就讓人有些搞不懂了。
屋主人招呼著來人坐來下來,倒上了一杯熱水遞了上去,問道:“天這麽冷,怎麽這麽玩還過來?”
“有急事。”來人雙手接過茶杯捧在了手中,接著話回道。
“嗯?”屋主人似有些錯愕,慌忙問道,“什麽事情這麽著急?”
“狗盯上了租界北邊的聚集區。”來人道。
這上海灘能被稱為狗的,似乎除了76號的那群走狗以外,似乎沒有誰更適合這個稱呼了。
而且知道76號這件事情的,似乎除了76號的那群狗,好似就隻有刀疤劉家的幾人。
周林被刀疤劉安排這前去協助武碌了,齊三兒又自個兒回家了,剩下就隻有一個人了。
何沾。
剛剛從刀疤劉家中出來,也隻有他的行事最為可疑。
隻是他目前到底什麽身份,目前還不好說。
但應該可以肯定的,他以這樣的口吻說這件事情,應該是站在汪偽狗腿子的對立麵的。
中統?
軍統?
抑或又是其他,暫時不可得知。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屋主人繼續問道。
“今晚晚上我在刀疤劉家打麻將,大概八點多的時候來了一個人。”
“這人自稱是原張嘯林的手下,現在投靠了李士群在76號做事。”
“……”
何沾趕緊將不就之前在刀疤劉家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屋主人,而且連任何一個細節都沒有錯過。
屋主人聽到何沾講的這些事情,瞬即就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道他在思考著什麽。
沉默了數分鍾,何沾見著對方一直不說話,似乎是有些著急了。
“肖風,你倒是說下你的看法啊。”
嗯,肖風?
如果記得沒錯的話,當初路方遠從蘇州帶來的那些人中,就有一個人叫肖風。
這肖風本是扒手一個,蘇州城中數的上號的一人物。
而後機緣巧合之下,被路方遠收入帳下,隨著穀雨幫日本往就將運送軍火被路方遠帶上了。
九江事了,就跟著一起回了上海。
前幾個月他還前往滬西司的地下賭場製造過一起騷亂。
那件事情最後到底怎麽解決的,肖風也沒有再去過多關注,反正聽說最近幾月以來,滬西司的地下賭場時有莫名其妙的事情發生,至於這些是不是肖風所為,那就不得而知了。
難道說何沾跟前的肖風就是之前的那個肖風?
如果真是如此,似乎何沾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他應該也是路方遠當初帶來上海的那些人中的其中一員。
“我覺得這事應該立馬跟遠哥匯報。”被何沾追問,肖風趕緊回了一句。
話裏又是提到了遠哥,恰好跟剛剛所言之事重疊了,看來應該是路方遠帶來的那些人了。
隻是何沾為何會跟刀疤劉相熟,甚至好像還跟著他一起做事,似乎就有點百思不得其解了。
肯定的說,其中有一定的原因。
不過現在並不是討論其中原因的時候。
“我倒是想啊。”
“可是你覺得我現在的身份,適合直接找上遠哥嗎?”
“要是可以的話,我還需要這大半夜的來找你?”
聽到肖風這話,何沾當即就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也確實,他現在跟刀疤劉走的極為近,若是讓人看到他跟路方遠走的也很近,估計就會引起他人的懷疑,他接近刀疤劉到底有什麽目的。
懟了肖風一句,見著對方不說話,何沾又是接著說了下去。
“那些人目的,很明顯是得到了某些線索,要抓什麽抗日分子。”
“這事情對遠哥他們會不會有什麽影響,我也不好說。”
“隻是單純的覺得,這事情應該立馬告訴遠哥。”
路方遠帶著他們做的事情,也沒有特別的去講過什麽原因,隻是說不想看著這些人殘害自己的同胞,因此隻要跟日本人親近,或是幫著日本人做事的狗漢奸,都應該殺之而後快。
不管是之前殺的中統叛徒,還是大漢奸陳錄,全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因此,今天聽到武哥前來求助,說他們要在租界北搞事情,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要立馬向路方遠匯報。
剛剛也說了,他現在的身份不適合直接找上路方遠,這才想到了肖風。
可能這裏麵也有他跟肖風的關係比較好的原因吧。
對此,肖風自是能夠理解的。
如果不是事情緊急的話,他何沾也不會連夜就來找自己了。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這立馬就去找遠哥。”知道事情嚴重性的肖風,當即就決定連夜去找路方遠,將此事說個清楚。
不管事後他們做什麽樣的決定,至少已經提前告知了他們。
反正嘛,他們都是聽從路方遠的命令做事,至於其他的完全不用理會。
“好!”
何沾應聲點了點頭,起身就欲走。
不過剛剛起身就忍不住的再次叮囑道。
“肖風,此事你要趕快啊。”
“刀疤劉已經派了周林去協助那些狗腿子去了。”
“要是那邊真是有什麽問題,晚了可就什麽都來不及了。”
麵對著何沾的叮囑,肖風倒沒有半點的不耐煩,隻是催促著對方趕緊走,自己這立馬就出門。
不多時,肖風跟著何沾一同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何沾自是回家,而肖風則是往這晉德坊的方向而去。
季宅就晉德坊,他此去應該是連夜找路方遠去了。
不多久時間,肖風就到了季宅。
以正常邏輯來說,他應該從正門進去的,可他並沒有選擇從正門進入季宅,而是選擇了翻牆。
不從正門而入,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季宅本身就是個是非之地,加之穀雨現在的身份很是特殊,肯定會有人暗中盯著季宅的。
如果他就這麽大晚上的大搖大擺的進入季宅,肯定會引起那些有心人的注意,萬一牽扯出些不能被別人知道的事情,那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翻牆進入季宅,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翻牆對於肖風來說,自然是小事一件。
他原本當扒手的那段時間,怕下手之時被人當場抓住,於是就粗淺的練了一下功夫,所以保命的手段還是有的。
這爬牆的事情嘛,對他來說肯定也是不在話下的。
選了一處稍顯隱蔽的地方,肖風一個衝刺跳躍,雙手很輕鬆的就攀上來了兩米多的院牆。
而後右腳趁著前衝之力,使勁在牆麵上一蹬,身子借勢就攀上了牆頭。
攀上牆頭,瞅了瞅院牆的情況的,然後認清了穀雨小院的位置,輕鬆跳下牆頭,認準一個方向趁著黑夜就如同一隻狸貓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