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偽政府方麵的情報，中共上海地下黨一直都是非常關注的。

近兩年來，也通過各種渠道，獲取到了很多重要的情報。

這些情報有關於日軍清鄉計劃的，有關於汪偽政府政策調整的，也有關於汪偽76號的……

通過各個方麵的情報，對汪偽政府也絕對有著非常全麵了解。

因此，中共上海情報小組對汪偽政府的情報收集，也是頗具針對性。

說到這裏，他們倒是有著一較大的優勢。

這優勢就是趙子衿。

起先，她隻是為了策反穀雨而接近穀雨，順便能夠獲取到更多的情報。

然而經過這兩三年的接觸，趙子衿策反穀雨的事情反倒是停了下來。

原因無他，似乎穀雨一直有意無意的向趙子衿透露各種情報。

說到這點，趙子衿還是有些疑惑的。

原本穀雨是從來沒有見過工作帶回家裏來處理的習慣。

後來，漸漸的就多了起來。

剛開始她還覺得是因為穀雨的工作忙碌了起來，還沒有特別在意，還覺得再也不用刻意的去套話打聽情報。

隻不過這種事情變成常態過後，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穀雨每次回家，總是將自己的公文包隨意一扔，要不然就是順手交到趙子衿的手裏。

似乎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習慣到像是左手換右手的事情。

就拿兩人的身份來說，一個軍統、一個地下黨，不管兩人是因為何種原因暫時結合在一起的，雙方之間總該有些防備之心才對。

難道真就如穀雨所說，現在是一致對外，精力應該放在保家衛國上，因此才沒有你我之分？

這個原因似乎是說得通的，又似乎不太能說得通。

畢竟軍統和地下黨雙方的政見是不同的，而且軍統一直對地下黨都帶著防備之心。

你說穀雨不對趙子衿設防，難道真就是因為他對趙子衿動了情？

他們兩人之間似乎也是兩情相悅的。

不過在組織紀律前，感情二字的重量豈是能敵得過的？

按照正常的角度來分析，好像這一切都不太說得通。

但是事情就這麽真真切切的發生著。

發生的頻率也不是一次兩次，而是這兩三年的時間都一直持續著這樣的情況。

要說這中間沒有點什麽，想必都是說不過去的。

對此，趙子衿也曾經有過懷疑，甚至還將他往某個方麵去想過。

然而當她的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時，當即就是被自己給否認了。

這樣的事情倒也不是沒有過，隻不過穀雨其人亦正亦邪，很難將他通那個方麵聯係起來。

再者說，兩人相處了兩三年的時間，他也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應該已經有了足夠的信任了吧。

你說稍微透露一下自己的身份，又有什麽問題了？

按理說來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可，問題就出在如此長的時間半點提示都沒有，他依舊是汪偽政府中能力出眾的重要骨幹，依舊是軍統隱藏在上海的一顆暗棋。

原本良叔也很久不討論穀雨的問題了，而他也是不得不因為趙子衿的疑慮，再次將穀雨當做了討論的話題。

趙子衿問：良叔您怎麽看待穀雨？

良叔聽聞此言，竟是微微一愣，反問道：你為何突然有此一問。

如今最為了解穀雨的應該是趙子衿，畢竟他們倆日日共處一室，應該能發現很多問題才對。

現在突然反問良叔，反而是讓他有些不解了。

趙子衿回道：當初接近他，無非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改變他的立場，但是這兩三年的時間下來，我反而有些看不清他的立場了。

其實這裏還有一個問題，經常遊走於黑暗之中的，到底最後是被黑暗所吞沒，還是能保持本心，能夠刺破黑暗。

單單從穀雨的性格以及他的行事風格來看，他似乎是屬於能夠刺破黑暗的那個人。

但有些時候他做得那些事情，似乎又是正邪不分，讓人根本無法理解他的用意。

因此，趙子衿心中有疑惑，也就不難理解了。

兩人不說同床共枕，但也是夜夜共處一室，她夜裏睡不安穩啊。

聽到趙子衿的此番話語，良叔就知道她的思想已經鑽進了一個死胡同中。

這種思想絕對是非常可怕的。

但凡要是認死理的話，恐怕對今後的工作是非常不力的。

子衿，其實有些時候我們應該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這些事情。

良叔並沒有苦口婆心的規勸著趙子衿一定要如何放平心態，如何認清眼前的問題，僅僅隻是在旁做了一個提醒。

但是，良叔那話說來倒是很容易，但做起來卻並不是那麽容易的。

有時候你隻有站在她的角度，你才能體會到她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隻有體會到了他的難處，你才能真正的了解她。

不過，良叔的這說法也是絲毫沒有什麽問題的。

有一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你越是站在局中，你所看到的都是一片迷霧，根本不知道該要去往何方。

因此，你就必須跳出局外來看待這些問題。

然而，就如剛剛所講，想法是好的，但實際上做起來卻很是困難。

本身這一段時間趙子衿接觸到的信息量就足夠龐雜，還要她從如此龐雜的信息中分析出件件樁樁事情是對是錯，對她來說無疑也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趙子衿不過是一年級二十出頭的姑娘，能夠保持著初心將自己置於最為危險的地方，絕對都是一見極為難得的事情了。

所以，對她心中有許多疑惑，我們也是應該抱有包容之心，讓她能夠有成長的機會。

聽聞良叔之言，趙子衿麵有頹色。

良叔，不是我沒有試著這麽去做，隻是發現做過以後，腦袋裏更為亂了。

如今的這上海灘，似乎比以往更為亂了，76號的手段也是比之前更為激烈了。

你想想，前些時間僅僅隻是因為一個無意之舉，就能輕鬆破獲軍統的一個聯絡點，真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掌握著什麽法寶，好似往往都能無往而不利。

說實話，趙子衿這麽說明顯就是喪氣了。

說她有些喪氣的話，不是說她的本心已經開始動搖了，而是她心底確實帶著許多疑惑。

這近三年的時間，她以一個中共地下黨員的身份潛伏在穀雨的身份，所經曆所看到的很多都是觸目驚心的。

就剛剛她也提到的租界北軍統聯絡點的事情。

那天，穀雨回來說起此事倒是很輕鬆，然而她聽起來卻是心驚肉跳，心裏甚至還有一些隱隱的擔心。

剛剛也說到，76號的手段較之以往，不知道激進了多少，而且也看得出來他們也正在全力的清繳三方的情報機構。

因此接下來的戰鬥，不僅僅隻是過去的那些鬥智鬥勇，是還得時時防備著各種突發的情況。

或許說因為穀雨的原因，趙子衿倒是不用擔心戰火會立馬燒到自己這邊來。

但是麵對著時不時又傳來76號搗毀了某某情報點，趙子衿每每總是會心裏一緊。

她是有穀雨這個保護傘做掩護，那其他同誌了？

他們沒有自己這樣的條件，時不時也會經常遇到危險。

要是良叔遇到危險有該怎麽辦？

反正有時獨自一人時，趙子衿腦海中都會閃過各種奇怪的問題。

因此，今天麵對良叔時的疑問，應該是長久累計起來的。

趙子衿回到上海的這幾年，良叔是親眼見著她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

她會出現一些什麽問題，自是也能猜得到一些。

隻是不想她心裏累積了這麽多的疑問。

他知道啊，要是不盡早的幫她疏通這些問題，恐怕她早晚要被心理上的這些問題給壓垮的。

於是，良叔整理一下思緒，開始緩緩的開導著她。

當下的時局，戰場上看似日本人占優，甚至說這遠離戰火紛飛的上海灘，也是汪偽狗漢奸們逐漸做大。

似乎一切都在往著壞的方麵發展著。

但，真的就是如此嗎？

我看不見得。

為什麽不認同這種說法，且聽我跟你繼續分析分析。

日本人和汪偽漢奸越是狂囂，說明他們已經到了窮兵黷武的地步，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來應對當前的時局。

或許說這樣的情況還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但是他們總歸有力竭的時候。

等到他們力竭的時候，就是我們發起反擊的時候。

所以，我們現在所要做得就是隱忍，等待合適的時機。

也或許說我們這一輩都不一定能夠看到新生的太陽升起，但是有關係嗎？

沒有關係的。

我相信，除了我們，今後還有會萬萬千千的繼往者，他們會踏著我們曾經走過的道路去追尋真理。

我相信，我們有一天終究會打破黑暗的。

良叔的聲音不大，但好似聲音中有一股魔力一般，能夠穿透人的耳膜，激**進人的內心之中。

聽聞這些言語，趙子衿的眉頭似有舒展，也似擰得更深了。

不過這都沒有關係。

黎明前的黑暗總是最久的，隻需要耐心等等，清晨的曙光終究是會刺破黑夜的。

現在汪偽狗腿子要狗急跳牆，要滿上海的尋找各方的情報聯絡點，還想妄圖將數方的情報機構一網打盡。

或許他們有能力做到這一點，但他們能夠消亡中國人心裏的反抗之心嗎？

不會的，永遠不會。

曆史上那個侵略的異族，不都是被趕出了華夏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