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隻是他林其書一人,以他的能力,就算不依附於汪偽政府,依然能夠保證生命無憂。
但巡捕房中有許多都是因為他,而跟著討生活的兄弟,他在做出決定之前,就不得不考慮他們的處境了。
自己可以逍遙自在,可他們呢?
他們大多數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眼巴巴的指著他們吃飯,如果要是他們沒有個生計,這一家老小可怎麽過活啊。
再來說說他們原本巡捕的身份,過去因為租界還存在,或許沒有人敢對他們以及他們的家人動手。
本身租界巡捕的名聲一直就不太好,特別是那些仗勢欺人的狗,簡直就是魚肉百姓為禍鄉裏,老百姓見了都要背地裏戳他們的脊梁骨。
當然,並非所有的巡捕全都是欺行霸市之輩,其中也有部分見不管這些事情的。
正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他們要是扒掉身上那層皮,誰人將他們放在眼裏?
毫無疑問,隻要他們沒有了這層保護傘,可能不出一個星期,就不知有多巡捕會死於非命。
那些壞事做盡之輩,林其書自然不需要去管,但那些受到無辜牽連的了?
思來想去都找不到更好辦法,林其書隻得出此下策。
要讓我歸順汪偽政府可以,但是原本跟著他的那些兄弟,也必須收歸到新政府中來。
林其書的這個條件很過分嗎?
當然是一點也不過分。
李士群根本不用做考慮,當即就答應了林其書的要求。
條件談妥了,剩下就是去向的問題,警政部和上海警察廳任選其一。
最後,林其書選了上海警察廳。
為了表示對林其書的看重,李士群也是做足了戲碼,竟然特意向汪偽政府申請,認命林其書為上海市總警司。
總警司一職,其地位在上海警察廳不可謂不高。
除了警察廳廳長,絕對是整個上海警察係統裏麵最有實權的職位了。
用一句誇張的話來講,絕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對於林其書的選擇,其實他很早就跟有過商量。
如果他能進入警政部,肯定是能起到監視李士群的作用,對穀雨針對李士群也是有所幫助的。
但穀雨認為,特別情報小組的工作,絕對不能隻圍著他李士群一個人轉。
試想一下,若是此番安排,幾乎可謂所有精兵強將都傾向針對李士群一個人了,如果以後但凡出現任何一點變故,想要及時調頭都可能來不及了。
為了今後避免出現類似的情況,穀雨一直認為所有的雞蛋不能全放一個框子裏。
於是就有了林其書出任上海市警察廳總警司一職。
其實他們兩人都很是清楚,這樣的安排依然是有風險的。
按照過去的計劃,林其書就是算人人矚目的鐵麵探長,但實際上受到關注程度並非那麽高。
因此,不管他當時怎麽名聲在外,依然是適合繼續潛伏的。
可如今不一樣了。
汪偽政府上海市警察廳總警司,可謂是處處都在他人關注的目光之下,任何一點不服常理的行為,很可能就會招致無端的言語攻擊。
正是因為這種情況,穀雨不得不減少林其書參與行動的次數,畢竟這也算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既然林其書現在的身份極為特殊,那打探觀月由子的事情就更不能讓他繼續經手了。
路方遠和李成則是不一樣,雖說他們兩人身為穀雨的保鏢,同樣也會受到某些人的特別關注,但至少這種概率總歸是要小上許多。
要知道外界隻知道他們僅僅隻是穀雨的保鏢而已,不管穀雨怎麽將他們當成兄弟,外界依舊是看他們不入眼的。
既如此,由他們潛入日僑區再去搜尋觀月由子的住處,絕對是再合適不過了。
再者說,觀月由子今晚鐵定會在季宅過夜,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時間前去查探一番。
不過要去探查觀月由子的住宅,並沒有冒冒失失的行動。
今晚她突然出現在季宅,肯定一切都是提前計劃好的,保不準她暗中就有什麽安排。
若是不能確認季宅周圍是否被人盯上,那麽不管排多少人前去日僑區,都有可能中了她的計。
不過有一點暫時還沒有搞明白的,觀月由子的設下的計謀,僅僅隻是以身犯險,還是苦情計引起穀雨的好奇讓他派人前去探查,這些現在都還不太好說。
因此,穀雨對兩人的交代就是,必須先弄清季宅周圍的情況,而後再行確定需不需要前往日僑區查探。
假如風險超乎想象,寧願暫時放棄查探,也不要以身試險。
如果對方疏於防備的話,那今晚就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得令的二人自然分工極為明確,李成負責查探季宅周圍的情況,若是確實發現有人盯著季宅,那就由他來吸引這些人的注意力,路方遠則是趁機潛出季宅前往日僑區。
路方遠在季宅中也是待了十來年的時間,何處位置能夠清晰的看到季宅中的動向,他肯定也是清清楚楚的。
因此,他隻是指點了李成一番,就讓他開著穀雨的轎車大搖大擺的出了季宅。
車子開出季宅之後,並沒有立即離去,而是圍著季宅特意繞了半圈,將車停在了後門的位置。
不多時間,後門就走出一頭戴矮帽身著青衫,身形跟穀雨差不多的男子。
青衫男子出門之時,本身又是低著頭,同時那按住帽頂的右手又恰好擋住了大半張臉,根本就讓人看不清匆忙鑽進汽車後座的人到底是誰。
青衫男子上的汽車之後,汽車轟然發動,而後朝著巷子為疾馳而出。
不一分鍾,汽車的殘影就消失在巷子口。
此時,路方遠自然是藏在暗處,仔仔細細的觀察著巷子中的情況。
說來他選的位置也很是不錯,恰好可以將後門以及巷子口的情況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後門有好幾處位置是可以藏人的,而且借著黑暗的掩護,就算是路方遠藏身的位置也是很難發現的。
除非對方能從黑暗中追出來進入巷子當中,這樣他們就無處遁形了。
路方遠以形似穀雨的人來**那些可能藏在黑暗中的盯梢者,不過就是為了投石問路而已。
隻要有人追出來,那就說明他們的猜測是無誤的。
果不其然,李成開出的轎車剛剛開出巷子,當即就有人從黑暗中奔了出來,直往轎車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如此情況,自是證實了路方遠的猜測,季宅真的是被人給盯上了。
隻不過到底是被何人盯上的,跟觀月由子有沒有關係,暫時還不能夠做確定。
但話說回來,觀月由子深更半夜的來到季宅,應該是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因此說來那些人跟她還是有脫不開的關係。
路方遠確定季宅外有人,但並沒有著急出去,而是又靜靜的繼續等了一會兒。
他深知,如果是自己安排盯梢的話,一定會做好幾手安排。
就剛剛的那一出,自己也隻會安排一兩人前去盯梢,暗中肯定還有繼續留有後手的。
因此,他擔心對方的想法跟自己一樣,自己若是就這麽冒冒失失的走出去,肯定會被人盯上的。
所以針對此種情況,他還做了後手安排。
不幾分鍾,又是一神似穀雨對青衫男子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季宅後門。
那青衫男子好似確認後門之外並沒有人注意,這才快步走出後門朝著轎車離去相反的方向而去。
朝著相反的方向離去,也是路方遠特地安排的。
如果是繼續朝巷子外麵離去,應該很難確認暗中是否還有多少盯梢。
但是,朝相反的方向,肯定會立馬打亂對方的陣腳,讓他們段時間內難以做出正確的調整。
而他就是需要趁著對方短暫混亂的時機,悄悄的離開季宅。
不得不說,路方遠的這一手安排很快就湊效了。
第二個青衫男子剛剛離開季宅後門不遠,離著後門不遠處的陰影中,就竄出了三個慌慌張張的黑衣男子,而後快步的朝著青衫男子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路方遠也就是趁著這個時機,轉身從另外一處地方翻牆出了季宅。
離開季宅,路方遠很快就順著陰影潛出了晉德坊。
出到大路上後,他也跟不敢挑著明亮的地方前行,而是一路專門尋著黑暗的陰影前行。
此舉可謂是雙保險,一方麵可以快速的隱藏自己的蹤跡,同時又可以趁機觀察有沒有跟蹤自己。
或許正是路方遠做了多手安排,行出了老遠距離,也沒有發現身後有人跟蹤。
但他並沒有因此就放鬆警惕,而是一路小心翼翼的前行著,一邊不斷的關注來時的方向。
為了完全確定自己不被人跟蹤,路方遠還特意專挑小巷子前行著。
以此方法繞了好幾圈,直到確認並沒有人被人跟蹤,路方遠這才趕緊攔了一輛黃包車往日僑區的方向而去。
同樣的,下車的地點,也是選擇了離著日僑區還有兩裏的地方。
這樣做也是為了保險起見嘛。
誰知道那些晚歸的小鬼子當中就會不會有人認得自己。
下車之後,穀雨也並沒有立馬潛入日僑區,而是慢慢悠悠的晃了幾圈之後,這才不慌不忙的找了個隱蔽的位置潛了進去。
日僑區觀月由子的住宅,路方遠並沒有實地來過,不過好在穀雨之前有過詳細的記錄,因此這對他來說也並不是什麽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