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宅中,穀雨和路方遠一前一後準備出門去往梅機關。

“雨哥兒!”路方遠低低的喊了一聲穀雨。

“嗯。”應了一聲的穀雨,刻意放緩了腳步。

跟著後頭的路方遠趕緊往前跨了半步,連忙低聲的說道:“剛剛得到一個消息……”

路方遠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得隻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到。

看停下腳步的穀雨,神情微微有些錯愕,似乎這個消息確實讓人有些意外啊。

如此倒是不得不讓人有些好奇這消息的內容啊。

“消息屬實?”穀雨問道。

“應該錯不了的。”路方遠很是篤定的回道。

“嗯!”

見到路方遠如此肯定,一抹笑意逐漸浮現在穀雨臉龐。

“既如此,那我們可不要辜負了人家的好意啊。”

“那雨哥兒的意思是?”路方遠問道。

穀雨笑了笑,道:“像這種事情,我們最好就不要摻和了,讓別人來做,將我們摘出去,豈不是更好?

“但是?”聽到穀雨如此說,似有些擔心的神情出現在路方遠臉上。

“他們以為這麽做,就能將責任推到我頭上?”穀雨譏笑一聲,“是不是太小覷我穀雨了,當真以為這幾年我是白混的?”

穀雨的性格,路方遠自是知曉的,若是他沒有絕對的把握,定是不會如此的。

既然他這麽說,想必心中也是有了一定計較的。

而自己嘛,隻需要做好自己份內之事即可。

說到此,兩人的談話暫時高一段路,而後出了門直往梅機關而去。

鳩山商社倉庫縱火一事的後續,影佐禎昭同樣是交給了穀雨和中川杏兩人,穀雨此去自是跟中川杏商量接下來的事宜。

最近李士群行動不斷,穀雨原本是應該放些精力在76號那邊,以便應對接下來的變局。

再者為了此事,已經好些天沒有去特務委員會了,有些事情也是需要他來處理的。

不過他沒去特務委員會,並不代表他就不知曉最近發生的事情。

身為他司機兼助理的路方遠,此行並沒有跟隨他前往洛鎮,因此剛剛回到上海時,就跳了些許重點給他講了講。

那些事情無非就是最近一段時間,李士群又是如何打擊軍統,有些取得什麽成效。

對李士群的行事風格,穀雨是太為了解了。

他這個人啊,有時就會誇大其詞,特別是針對抗日力量的打擊上。

沒有的事情他會捏造有,有的事情他會添油加醋,反正給人的感覺就是成績斐然。

穀雨當然知道他這半真半假的消息,除了是向上麵邀功以外,另外一方麵還是為了迷惑外人。

重慶和延安方麵在汪偽政府中的布局到底有幾何,穀雨其實也不太清楚。

不過他依舊還是能夠猜的到,李士群此番操作也是為了迷惑那些潛藏在內部的暗棋。

軍統上海區的事情,穀雨早就說過並不想插手過問,如今看似受到了76號的有利打擊,實際上並未傷及根基。

既然暫未傷及根基,那有什麽好過問的呢?

如果事事都需要他穀雨來操心,那麽整個軍統上海區豈不是跟廢物無疑?

一路來到梅機關時,似乎中川杏已經忙碌了半天。

見著中川杏忙碌,穀雨也沒有打擾,自己泡了壺茶就獨自坐在了沙發上拿起今天的報紙看了起來。

報紙上內容多是替汪偽政府歌功頌德的,屬實沒有什麽看頭,全當打發無聊時光罷了。

等待中川杏忙完時,穀雨已經差不多草草瀏覽完了整份報紙。

“抱歉啊,穀兄!”忙完手頭事的中川杏,快步走了上來就向著穀雨致歉起來。

穀雨輕緩一笑:“最近事務繁雜,自是理解的。”

中川杏同樣也是笑笑的坐了下來,而後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穀兄,對於鳩山商社後續事情,你怎麽看?”

“我想中川兄應該也是有想法了吧?”穀雨沒有正麵回答,反而是反問道。

關於鳩山商社後續事情,前麵就已經數次提到過,他永遠隻會做一個引導者,斷然不會主動的將方向往吳四寶的身上去引。

如果直接將禍水東引,那就太有針對性了,有朝一日總有人會想起他做過什麽的。

你說以吳四寶的身份跟地位,那一點能夠威脅到穀雨?

他的頭號對手乃是李士群才對,針對一個勢力均是不如他的吳四寶,怕是什麽解釋也解釋不清吧。

所以啊,這種事情盡量能靠邊站就靠邊站,千萬不要將自己給裝了進去。

如此一來,他將問題反拋給中川杏也就能夠理解了。

“哈哈哈。”

似乎早就料到穀雨會有這麽一出,中川杏哈哈一笑,根本也沒有在意,而是主動開口說了下去。

“穀兄,我的想法是這樣的,你幫我參謀參謀。”

接著,中川杏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下去。

關於鳩山商社倉庫縱火一事,其實兩人已經做過多次討論。

目前看來,好似沒有什麽方向,實際上還是有些方向的。

單從整個事件看來,策劃行動均是清晰無比,要不然不可能短時間內就能將貨物運送到蘇州境內的洛鎮。

以此作為幾點來分析。

能有此勢力者寥寥無幾。

因此,接下來的重點就是放在這些懷疑的對象上來。

可能因為事件已經鬧大,幕後之人會隱藏起來,給追查帶來一定的難度。

但,並非就沒有一點機會。

前麵也不斷說過,此事並非三兩人就能做下的。

既然動用了大量的人手,那麽就必定會留下痕跡。

那麽這些痕跡就是破案的關鍵線索。

當然,以中川杏的想法,可能整個事情不知道要拖上多長時間,但穀雨不會看到此事無限期的拖下去。

這時,他的作用就突顯出來了。

這個過程中,他需要不露痕跡的將自己知曉的情況,一點一點的透露出來,讓中川杏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查下去。

另外,今早出門前,路方遠不是給他匯報了一個新消息嗎,這同樣也是可以利用的一個點。

所以說,如果事情進展順利,穀雨絕對可以保證他吳四寶活不過一個月。

“穀兄,上海灘這道上的事情你熟一些,怕是這方麵的情報打探,恐怕還是靠你了。”

說完自己的想法後,中川杏算是給穀雨下達了一個任務。

“問題倒是不大。”穀雨笑了笑,說道,“不過青幫打探消息倒還是在行,不過這破案的關鍵,恐怕還是得靠你中川兄啊。”

這話穀雨就說得極為有技巧了。

看似他剛剛接下了任務分配,實際上他還是將皮球踢還給了中川杏。

反正他就一個態度,盡量的不要將自己卷進去。

說卷進去,本身他已經在整件事情當中,不想卷進來,實際上已經卷了進來。

因此,他真正要的不過是追查的方向不是以自己為主。

那些重要的信息,是他中川杏查出來的,不是他穀雨查出來的。

如此一來,他不就很容易跟此事撇清關係?

“穀兄,你就少跟我打哈哈了,你的能力我還能不了解?”見狀,中川杏忍不住打趣了起來。

兩人這認識的三年多裏,中川杏可是親眼見著過穀雨如何化腐朽為神奇的,要說此事他都辦不好,他還真不知道誰能辦的好。

“中川兄,你剛剛可也是再次分析了,能夠有能力做下此事的絕對不是泛泛之輩。你說在此事上我能沒有些顧慮?”

見著中川杏一個勁兒的把事情往自己這邊推,穀雨知道自己要是不再說點什麽,恐怕就解釋不過去了,隻好又立馬找了一個理由。

“穀兄有何顧慮不妨直講。”中川杏道。

“你說我去查,查到一些不該查的人身上,我是該繼續查下去,還是該就此止住?我是該說還是替這些人隱瞞?”穀雨麵露著些許無奈道。

聽著穀雨這話,中川杏頓時擰起了眉頭。

他知道穀雨說的這些不無道理,本身他們猜測的方向就是如此嘛。

萬一這查到不該查的人身上,以穀雨的身份來說,恐怕確實是有些不太好處理。

就這上海灘,誰都知道日本人最大,自是沒有人敢惹的。

但穀雨就不一樣了。

他身兼日偽要職又如何,官比他大、勢力比他雄厚的又不是沒有?

萬一真有這種可能,他還真是不好處理。

為此,中川杏沉思片刻過後道:“穀兄,這點其實你大可以放心,假如你真查到什麽重要消息,我也會為你說話的,想必影佐機關長也會護著你的。”

中川杏這話倒還是沒有說假的。

他們二人如今是替影佐禎昭分憂排難,要是他們真是惹上了什麽麻煩事,想必影佐禎昭也是會為他們出頭的。

但,穀雨要的是這些嗎?

不!

他根本就不想當這個出頭鳥,他也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在一步步的在針對李士群。

“穀雨先在這裏謝過中川兄了。”穀雨當即拱手對中川杏表示了感謝,不過他又是接著說了下去,“不過我希望就算我這兒有什麽新進展,還萬望中川兄在機關長麵前說是你查到就行了。”

“穀兄,你這顧慮是不是太深了?”中川杏聽了,覺得這話有些不太對勁了,當即就是皺起了眉頭。

“你說我明哲保身也好,說我膽小怕事也罷。有時我站在這個位置,就不得不考慮許多。”

“畢竟這次的事情涉及鳩山先生的利益,雇某更是應該要慎言啊。”

“萬一因為穀雨一句話,有些人遭受了無妄之災,那豈不是要被人恨死?”

穀雨滿臉無奈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