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興館之事,穀雨原以為李士群會將季雲卿搬出來,居中調節一番。

然而事與願違,李士群壓根兒就沒來季宅的意思。

反倒是晚飯時分,影佐禎昭突然差人前來相請,讓他立即去公館一趟,說有要事相商。

影佐禎昭相請,有些出乎穀雨意料之外。

不過想想,李士群的一切事務均是歸影佐禎昭管轄,似乎也就不那麽意外了。

隻是把這個老狐狸搬出,事情好像更是有趣了。

難道說他跟此事也有關係?

如果說是影佐禎昭策劃了這一切,加之那富商有日本人的嫌疑,似乎就能解釋通了。

隻是如此一來,有一點穀雨就想不通了,他們在防誰?

防自己嗎?

還是聯合李士群?

影佐禎昭催的著急,穀雨隻好叫上了路方遠,匆匆趕往了公館。

“在我回來之前,你一定要想辦法從那兩人的嘴裏撬出點東西來。”剛一上車,穀雨就向路方遠交代著。

“這個自然沒有問題。”

穀雨交代的事情,路方遠自然是滿口答應,不過他還是有些疑慮。

“不過,你就不怕這是日本人給你設的陷阱?”

怕,穀雨當然怕,可是怕有用嗎?

這德興館去得莫名其妙,事情也好似惹得莫名其妙。

若是說背影沒有隱藏點什麽,打死他都不相信。

所以,穀雨當時發現兩人身份有異,並沒有立即告訴李士群也是這個原因。

至於出頭得罪德興館掌櫃,也不過是想看看這一切是誰在背後謀劃。

現在,連影佐禎昭都跳出來了,是不是就證明離真相不遠了。

穀雨笑了笑,絲毫沒有一點擔心。

反正這些事都牽連不到自己,怕個啥呢!

“其他你不用擔心,我隻是很好奇這幕後推手到底是誰,他們到底有什麽目的。”穀雨安慰著路方遠道。

“你就不擔心大水衝了龍王廟?”

路方遠還是有些疑慮,他擔心穀雨忙活了一圈,結果那些人卻是跟他有關係之人,那就得不償失了。

不得不說,路方遠的擔心還是有些道理的。

穀雨的身份,直到目前在軍統上海站仍舊是個謎。

好些骨幹都知道有他的存在,但根本沒人清楚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麽。

就拿路方遠來說,他也僅僅知道穀雨跟軍統有關係。

至於是什麽關係,他就不清楚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他還是雨哥兒就好。

路方遠有這擔憂,穀雨倒也能夠理解。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近期軍統根本沒有新的指示下發。

也就是說,李士群所謂的軍統接頭的事情,很可能是子虛烏有。

“不用擔心。”

“隻要你那邊把事情辦好,一切就妥了。”

穀雨依舊沒有說明,隻是叮囑著路方遠。

路方遠見此,自也不在擔心,隨即就讓司機靠邊找了個位置下車。

當然,穀雨也沒有忘記再次叮囑,希望路方遠在他回來之前就有結果。

下車之後,路方遠沒有做片刻停留,當即就趕回了季宅。

後院,許先成和那個客商,分別關押在此。

之前將兩人逮回來之時,穀雨就曾向路方遠交代過兩人的情況。

客商口音雖有瑕疵,可那氣態還真有富商的模樣。

就算是當時被揍,也沒有露出絲毫怯意。

不過痩眼鏡許先成就差多了。

先不說他當時就已經露出了馬腳,而是他找的那個借口,說是約好了朋友一起在德興館。

結果嘛,隻是一個粗劣的謊言而已。

因此,以他作為突破口,顯然更為有利一些。

進入房間之後,路方遠提了張凳子,坐在了許先成麵前。

不過,他隻是盯著許先成,並沒有著急著問話。

許先成被盯得心裏一陣直發毛,有些穩不住了。

“真的,這些都跟我沒有關係,求求你們放了我吧。”許先成央求道。

“看來你沒有出去的想法啊。”路方遠不慌不忙道。

許先成愣了一下,沒有出去的想法?

我他媽太想出去了,這鬼地方一刻也不想待。

“大哥,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你放過我吧。”許先成跪了下來,一泡鼻涕一把眼淚的摸了起來。

“你不是說和朋友約好了嗎?”

“為什麽到點了,你那些所謂的朋友,一個也沒有出現?”

路方遠根本不理會許先成的哭嚎,毫不客氣的戳穿了他的謊言。

“大哥,德興館都被你們圍了起來,他們那裏還敢來啊。”

許先成腦瓜子倒是很靈光,說出來一個很關鍵之事。

路方遠一想,人家確實說得也有道理啊。

以當時那種情況,誰還敢緊德興館,跑都還來不及呢。

不過就這個原因就能撇脫嫌疑嗎?

顯然不可能。

路方遠也不會那麽傻,就相信了對方說得話。

“跟你一起被抓的那人,什麽都已經招了。”

“就算你什麽都不說,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去德興館的目的。”

“至於你說不說,其實也沒那麽重要。”

見對方還不上趟,路方遠隻好詐起了對方。

許先成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故作鎮定道:“你不要聽他胡言亂語,我跟他根本就沒有關係。”

“是吧?”路方遠笑了起來,起身道,“機會已經給過你了,隻是你把握不住啊,這就沒辦法了。”

說完,也不在理會對方,轉身就出了房間。

出到外麵,路方遠這才愁啊。

口風如此之緊,看來待會兒還是得用上些手段啊!

叫來一名青幫弟子交代了一番,轉身又朝著關押富商的房間而去。

房間中,富商正坐在案幾旁閉目養神,聽聞聲響隻是抬眼瞄了一眼,隨即有閉上了眼睛。

路方遠坐在了另一側。

抬手摸了摸案幾上的茶杯,有些涼了。

叫人換了一杯熱茶,親自端了過去,問道:“請問怎麽稱呼?”

富商冷哼一聲。

“早就聽說青幫在上海灘囂張跋扈,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說,你們要把我關到什麽時候?”

路方遠根本理會這怒火,隻是問道:“未請教足下如何稱呼?”

“李公複。”對方生硬的答道。

“哦!”路方遠一副失敬的樣子,“李先生,從何而來啊?”

“在德興館動手打人,現在又來假裝斯文,你以為我李公複會屈服?”

“把季雲卿叫來,我要問問這就是他青幫的家教?”

李公複怒意不減,還直接將季雲卿給搬了出來。

“你認得季爺?”路方遠問。

“認不認得,你怕是沒資格知道吧。”李公複回懟道。

不得不說,這李公複倒還是有些頭腦。

語氣豪橫,目空一切,這副作態,讓那些不知其深淺的人,絲毫不敢盲動。

萬一真是跟季雲卿相熟,最後自己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可他沒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他碰到的是路方遠。

路方遠在青幫的身份並不顯赫,或許是因為礙於穀雨的身份,才得以被季雲卿重用,被派往蘇州負責一切事宜。

這次留在上海,也全是因為穀雨返滬,手上也沒個幫手,便被留了下來。

當然,這其中也有穀雨的因素。

但是,若因此小瞧了他,那就大錯特錯了。

且不說因為這層關係,要知道他跟穀雨那是過命的交情啊。

如果穀雨讓他立馬去把日軍憲兵司令部端了,他絕對不會問為什麽。

這就是路方遠。

字或許識不得幾個,可就重情重義這一點,整個青幫有幾人能及?

啪!

路方遠抬手就是一耳光,怒道:

“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季爺是你想見就見的?”

“要是識趣的,就趕緊給我從速招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李公複愣住了,他竟然沒想到對方不按常理出牌,於是當即也是怒了。

“八嘎!”

“可惡的支那人,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是大日本帝國柳川家族的柳川正一!”

喲!路方遠覺得有趣了。

剛剛問你不說,還給自己整了中國人的名字。

結果一挨打,就說自己是日本人,你覺得我會相信?

好,就算你是日本人,那為何在德興館鬼鬼祟祟的跟人碰頭?

你怕不是墳壩裏頭撒花椒,麻鬼了!

路方遠抬眼望了過去,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幾秒,又是啪的一聲響起。

李公複本就紅腫的臉龐,又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你說你是日本人就是日本人?

“八嘎,我要殺了你。”

李公複怒了,起身衝向路方遠就要拚命。

咚!

路方遠起身抬腿就是一腳,將其踹翻在地。

然後走上去,拍了拍對方腫脹的臉龐。

“我知道你說話帶著江戶口音,但是不能證明你就是日本人啊?”

“你要是日本人的話,為什麽影佐禎昭還是抓你?”

“這個你總沒辦法解釋吧。”

李公複雙眼噴著怒火,一副恨不得將路方遠生吞活剝的樣子。

張口用著日語,嘰哩哇啦的說了一大通,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

啪!

路方遠抬手又是一巴掌,怒道:“講什麽鳥語,給老子說人話。”

這一下,李公複徹底被打懵了。

眼前這人根本就講道理,半點也不按常理出牌啊。

“我要見季雲卿!”

“我要見影佐禎昭!”

“我要見竹內將軍。”

啪!

路方遠根本就客氣,抬手再次甩了一巴掌。

你以為你是誰啊,想見誰就見誰?

今天你要是不吐出點東西,就別想著出青幫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