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名書送到杜春明手裏,他簡單掃視了一眼,讓陳安他們幾人等著,然後招呼一大幫子人去開會。
倒也沒多長時間,孫世濤、杜春明和韓學恒就笑盈盈地返回了,跟著出來的,還有顯得略有些憔悴的陳子謙和馮麗榮。
“沒事了,那麽多人都信得過的人,啷個會是瞎搞的嘛,回去咯!”
杜春明說得雲淡風輕:“把吳巧花的醫藥費給付一下,已經跟她協商過,事情就到此為止。”
陳安感激地衝著兩人笑笑:“謝了!”
隻是簡單的兩字,但孫世濤、杜春明和韓學恒都知道,陳安會把這謝意真的放在心上,而不是一句空話。
至於陳安被偷盜的那些錢財,眼下孫世濤他們是沒有辦法了,隻盼以後能不能再查出絲毫端倪,事情太多太雜,他們的人手又少,也顧不了那麽多。
但這種事情,不隻是他們,就連陳安都知道,希望渺茫。
隻是在臉上擦出道血痕,崩掉半截耳朵,吳巧花的傷勢並不算多重,簡單的包紮,能花得了幾個錢,不過幾十塊錢而已。
陳安問過後,將錢交給杜春明,甚至都不願意再去見那個令他惡心的婆娘。
沒有忙著回家,他招呼宏山等人,一起去了館子,一是感謝他們的幫忙,二來也是讓擔驚受怕了數日的馮麗榮和陳子謙能好好吃上一頓。
路上的時候,馮麗榮拉著陳安,一臉沮喪:“安哥,我沒有守好家!”
“說的啥子傻話,這種事情,有心算計,防不勝防,再說了,我沒有在家,村子裏的各種人情往來,還得靠你們操持,正常。東西丟了就丟了,大不了再掙,人沒得事就好!”
陳安小聲安慰,悄悄抓著馮麗榮的手緊緊地握了一下,隨即放開,壓低聲音問道:“你確定是蘇同遠幹嘞?”
“我隻是猜測,隻能斷定跟吳巧花有關係,有一個人的腳印往來過吳巧花家裏邊!”
馮麗榮皺著眉頭說道:“她吳巧花是啥子人,都曉得,就三口人而已,一個在林場,還沒有回來,一個就是一年多不見人影的蘇同遠,這要是回來了,不歸家也不可能。
再說了,你是不曉得,吳巧花當時慌成啥子樣,隨便一問就急了,看到我們要提著槍順著腳印去追攆,就開始胡攪蠻纏,跑過來扯著我的槍不放,所以才會弄成這樣子。
我敢肯定,就是蘇同遠回來了,她就是為了阻止我們去追才胡攪蠻纏,弄得槍走火嘞……也幸好老媽當時不在家,要是在家,怕事情更懸。”
陳安微微點了點頭,他現在暫時也沒什麽頭緒,心裏唯一想的,就是到周邊走訪一下,這個時節,在山裏闖**的不少,說不定就有人碰到過這幫子人。
至於吳巧花這裏,自己挨了一槍,耳朵都被打掉半截,居然在這時候簡單通過協商,賠點醫藥費就完事兒了?
以她的性子,不鬧得天翻地覆才怪,這本就不正常。
是覺得已經過去幾天了,那些人安全了?還是說她本就心虛。
招呼著宏山等人下了館子,點了一桌子飯菜,正吃著的時候,陳安忽然聽到外麵有人叫自己。
他起身走到門口,見來的是李宗貴,雖然不太想理他,但畢竟是自己師傅的孫子,也就招呼道:“貴哥,吃飯沒有……進來一起吃點!”
李宗貴衝他招招手:“你先出來,我有點事要跟你說一哈……是我阿公讓我來的!”
見李宗貴神色嚴肅,又是李豆花讓他來的,陳安回頭衝著跟到門口朝外張望的宏山等人打了招呼,讓他們繼續吃著,他自己則是走了出去。
李宗貴見陳安出來,也不多說什麽,轉身就順著街道往遠處走,直到進了一個偏僻巷道,他才壓低聲音說道:“到你家偷東西,是蘇同遠和四個錦城的人,其中兩個我曾經見過,都是那邊的混子。”
“你啷個曉得?”
“我曉得你有些不信任我,也擔心我在錦城被你送進去,會心存厭恨,找機會害你……但我想說的是,我如果不進去,這輩子可能就真的毀了,是誠心感激你。當然,這無所謂。
我是要告訴你,我阿公曉得你家被偷了以後,當天就領著巴豆去追蹤了,孫世濤和那些民兵找不到,但是我阿公有這能耐,隔天就在另一座山頭找到那些人的腳印了,一直在跟著。
這幾天,我每天都會到盤龍灣竹林裏邊去一趟,但是你家裏邊,沒有聽到獵狗叫,就曉得你沒在,我阿公一直在等你,直到昨天晚上,他等不到你,也耗不起了,才對那些人動了手,大腿上還挨了一槍!”
李宗貴的話,嚇了陳安一跳。
李豆花為了這事,受傷了!
他連忙問道:“我師傅在醫院?”
李宗貴搖搖頭:“沒有,他還在家,昨天晚上回來,讓我幫忙取的子彈,上的藥,問題不是很嚴重,他不願意來醫院。我今天早上到盤龍灣找你的時候,他剛剛睡下……
他昨天晚上,在那些人落腳的山洞裏邊扔了炸子,還朝裏麵開了一槍,不曉得有沒有打死人,但肯定有幾個人受傷了,估計能拖一下,但是時間不會長,讓你趕快!”
陳安聞言,轉身就走。
到了館子裏,陳子謙他們還在等著陳安吃飯,陳安稍微猶豫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坐下後,說有點事情要趕回去,順便將李宗貴也叫了進去,一起吃飯。
幾人都看出了陳安的焦急,吃飯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來,不過七八分鍾,紛紛放下碗筷。
陳安結賬後就往外走,幾人也都跟上,路過供銷社的時候,他特地進去買了一罐子桂花酒和李豆花喜歡的糕點,帶著一幫子人趕往石河子村。
回到盤龍灣,小聲跟陳子謙和馮麗榮叮囑幾句,他回到屋裏打了綁腿,換上攆山的那套衣物,提著雙管獵槍,腰上綁上子彈帶,提著那罐桂花酒和糕點,領著獵狗就走。
抄山道趕往黑潭子村,比開著汽車在山裏繞行還要快得多,他選擇走山路。
李宗貴跟了出來,宏山和甄應全也跟了出來。
但這件事情,陳安不願意牽連到宏山和甄應全,所以沒有跟兩人說,隻說是師傅受傷了,要去看望一下。
就在他離開以後,宏山和甄應全相視一眼,也跟陳子謙打了招呼,急著往家裏趕,沒多長時間,兩人也換上一身攆山的裝束,提了獵槍,在東邊山頭碰麵,然後一起順著山上小道,趕往黑潭子村。
陳安到了李宗貴家,新房子已經蓋了起來,不過,既沒有像陳安那樣改成別墅形式,也沒有像宏山、甄應全那樣弄成四合院,而是敞亮的三間磚瓦房子,一側蓋了一排廂房,用來存放糧食和雜物,大房子正對著的圍牆邊,則是兩間豬舍和一個茅廁。
李豆花沒住進大屋子,隻是讓兒子兒媳收拾出一間廂房,單獨住在裏麵,還是自己一個人吃住,屋裏的火塘裏,柴火正旺,將屋裏弄得暖融融的,床鋪上鋪著一大張熊皮,蓋著褥子,倒也暖和。
陳安進去的時候,他已經醒來,隻是臉色蒼白,看上去有些虛。
見到陳安進來,他勉強笑了笑:“來了!”
陳安看過李豆花的傷勢,確定問題不是很大以後,拖了凳子,在床鋪旁邊坐下:“師傅,為了我冒那麽大的險不值得!”
“你是我徒弟啊,你人沒在家,我有這種能力,當然要幫你守著點,那叫你龜兒對我恁個好嘛,又往錦城跑了一趟,免了我這邊的家破人亡!”
李豆花笑了笑:“當然,一開始的時候,純粹是想幫你找找,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幹嘞,但是後來發現是蘇同遠那龜兒,我就隻想弄死他了,要不是因為他帶壞,宗貴啷個可能沾染上那些東西,差點害死人。
這幫狗日勒狡猾得很,上了公路,不留痕跡地走了十多裏地,才又突然拐上山來,後麵又繞到鎮上買了不少吃喝的東西,然後熟門熟路地在山裏繞來繞去,這裏停一天,立馬換個地方又停一天,可把我累慘了。”
“你既然找到了,啷個不去鎮上找人,領著人去抓,會更安全!”
“那不行,一是我想親手弄死蘇同遠那龜兒,二來,我也大概曉得你家裏邊到底被偷了多少東西,這些東西要是領著人去抓,落在那些人手裏邊,能回到你手裏的就不多了,劃不來,我也信不過那些人,壞事得很……
莫跟我在這裏瞎扯了,你趕緊去,他們落腳在磨盤灣的一個石洞裏邊過夜,我是半夜動的手,這個時候怕是又跑出好遠了,但是我相信,你能攆上他們……那個石洞就是以前進山經常住的石洞,我領你去過,你應該記得。”
“我記得!”
陳安深深吸了口氣,衝著李豆花笑笑:“你好好養傷……我把事情辦完了再來看你。”
他又看了眼杵在一旁站著的李宗貴:“貴哥,師傅有啥子需要,盡管跟我說!”
李宗貴微微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陳安也不再停留,提著獵槍鑽出屋子,叫上幾條獵狗,順著黑潭子村的土路往東北方向走。
剛出了村子沒多遠,忽然聽到招財發出嗚嗚的凶聲,緊跟著,他聽到林子裏傳來林木被搖晃的聲響,循著聲音看過去,見是宏山和甄應全從林子裏躥了出來。
他有些古怪地問:“你們啷個來了?”
甄應全笑道:“李宗貴可不會閑著沒事來找你,我也不相信你娃兒剛回到家就又想著去攆山,以你師傅的能耐,別人找不到,對他來說,可不是難事!”
宏山也咧了咧嘴:“一看你樣子,肯定是進山,這種時候進山幹啥子,就不用多說了撒。”
陳安苦笑一聲:“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想牽連到你們,我自己就能辦了,趕緊回去!”
宏山重重地拍了下陳安的肩膀:“我跟甄叔,不管啷個說,都是跟你一起經曆過生死的人,這種事情,要是置身事外不管不問,我覺得,換作是你,你也做不出來。”
甄應全則是催促道:“你自己都說了,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蹦也得一起蹦撒……莫耽擱了,趕緊走!”
話說到這份上,陳安也就不再多說什麽,提著獵槍,加快步子往山裏趕。
盡管深入山裏三十裏地,卻也是經常活動的地方,哪裏有小道,從哪裏到哪裏近,陳安一清二楚。
三人花了差不多三小時的樣子,趕到磨盤灣,一進入那條山溝,就看到了李豆花領著巴豆進入山溝的腳印。
招財它們一直沒出聲,足以說明山洞和周邊沒有人。
但陳安還是小心地鑽進洞裏去看了看,什麽都沒發現,昨夜應該起了火,將李豆花放在裏邊的那些鬆毛給點燃了,裏麵的東西被燒得幹幹淨淨。
但洞口腳印、血跡很明顯,是順著山溝往裏走的。
陳安沒有過多停留,讓招財它們幾條獵狗嗅過氣味後,一路追蹤而去。
隻是,走了沒多遠,就看到了一具屍體,被人用槍打進太陽穴斃命。
那屍體慘不忍睹,一臉血呼啦的,臉上到處是血洞。
一看就知道,這人應該承受了李豆花那一槍中的大部分鐵砂,包括一雙眼睛,都被廢了。
估計是那些人不想讓他成為累贅,幹脆結果了他的性命,就這麽扔在山溝裏。
但看地上的腳印和一路的血跡,能看出,剩下的四人,多少都掛了彩。
殊不知,走了沒多遠,在山半坡又看到更多淩亂的腳印和翻滾的痕跡。
有人在這裏打鬥過,又有兩人死在了這裏,一個胸口上挨了一槍,一個是腦袋上挨了一槍,都早已經氣絕,麵目猙獰,血液浸染大片積雪,但又被冰凍起來。
身上的衣物有被撕扯過的痕跡,應該是被人翻找過,其中一人手裏還抓著兩張大團結。
看到這兩具屍體的時候,就連甄應全都忍不住說道:“一幫子狠人啊!”
陳安沒有去動那兩張錢,隻是看向更遠處的那兩行間距明顯更大的腳印,他小聲說了一句:“都小心點!”
“啷個死的不是蘇同遠?”宏山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陳安卻是笑了笑,一臉冷意:“看這樣子,現在的蘇同遠也已經是個狠角色了,不死更好,我倒要問問,他究竟打的啥子主意!”
宏山也在看著那些腳印和血跡,隨口猜測道:“曉得你攆山、采藥賺錢了撒,我估計狗日勒是在外邊混不下去了,你家住得又偏,就是最好的下手對象。這是分贓不均內訌了蠻?”
甄應全則是掃視著周邊山林:“沒得那麽簡單,如果隻是求財,從狗娃子那裏一下子得了幾千塊錢,還有那些崹參,是很大一筆錢了,按理說,得手以後,立馬遠走高飛,想找到他們是真不容易……但是他們沒有走,反而在周邊的深山裏邊轉悠,就有點反常咯,肯定別有用心,這應該是狗娃子想知道嘞。”
聽甄應全這麽說,宏山一下子恍然大悟:“對哦,是不正常……這狗日勒,到底在打啥子主意?”
陳安則是看著那兩行明顯狂奔著離開的腳印:“總能找到個活口,一問就曉得了。”
他沒有再管其他東西,領頭大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