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祥文幹了這麽些年公安,也養成了雷厲風行的性子,轉身和甄應全一起快步離開。
兩人鑽進林子深處一些的地方,這才打開手電照著路,一路往山外急趕。
倒不是陳安不想開著車子親自送駱祥文去搖人,主要是,這半夜三更的,等到了鼓城山那小山村,想要將汽車發動起來,怕是得折騰很久,有那耽擱,還不如走路來得快些。
加之,這山溝的情況,也需要盯著,若是留下宏山和甄應全,陳安多少有些擔心他們出狀況,加之獵狗也不聽他們使喚,還是自己盯著,更有把握些,一些事情,也好隨機應變。
山洞內,孟奎鬆和老劉隨著探明藏寶地的那幾人,終於抵達了藏寶的山洞,果然看到大量堆積的木鞘,長時間腐爛,當時堆得整齊的木鞘堆子已經坍塌,金銀滾落出來,金子蒙塵,但隻要一擦,就變得金光閃閃。
而那些銀錠,則是因腐蝕變得黑黢黢的。
另外還有不少箱子,裏麵裝的各種珠玉飾品也都灑落出來。
打著手電一看,金錠、銀錠、珍珠、寶石不計其數。
各人眼望這些金銀珠寶,好半響說不出話來,一時間,溶洞裏寂靜無聲。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大喊著‘發財了’,衝向這些金銀珠寶。
有一就有二,一下子,幾乎所有人都衝了過來,癲狂地大吼大叫著,瘋搶著撬開那些木鞘,忙著將那些珠寶往自己兜裏裝,往自己懷裏揣,身上裝不下了,就往自己麵前摟。
有的人身上裝不下了,見到更好的,紛紛將自己的撿拾起來的銀錠給扔了,換成金子或是珠寶。
也有人同時看中一樣東西,上前爭搶,竟是沒幾下推搡,有人紅了眼,相互暴怒地扭打在一起,場麵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
就連孟奎鬆這領頭人也不能免俗,抓到幾樣東西在手裏,臉色都變得潮紅,見自己手底下的人像是得了魔怔一樣,就連他都敢推搡,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連踢帶踹,一怒之下,從腰間拔出手槍,直接頂到人額頭上……
瘋了,都瘋了!
“砰砰砰……”
一直較為冷靜的老劉一把奪過手下人端著的五六式半自動,朝著洞頂連連扣動扳機。
子彈打在石壁上反彈下來,發出嗚嗚的聲響,癲狂的眾人當中,當即有人被打中,發出一聲聲慘叫,嚇得眾人紛紛低頭。
有兩人還好,隻是受了擦傷,有一個比較倒黴,直接被打中腦袋,當即摔倒在地,腦袋上有涓涓血液流出,竟是抽搐幾下,斷氣了。
接連的槍響,加之有人被打死,讓癲狂的眾人心頭一驚,紛紛回頭看來,見洞口處,老劉領著幾個手低下的人,持槍對著眾人。
“狗日的……”
見到這種情形,當即有幾人不樂意了,怒氣衝衝地朝著老劉就衝了過來,結果,當先那人被曾是孟奎鬆保鏢的那人,迎麵一腳就踹得翻倒在地。
那人正要起身再上,被孟奎鬆一把拉住,把其餘人也給攔下。
“老劉,東西還沒運出去呢,這就準備動手了?”
孟奎鬆眯眼看著那小龜子,冷聲問道。
老劉笑了笑:“你們太不聽話了,亂成這樣,也不是能成事兒的!”
孟奎鬆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麵色一沉:“我們那麽多人,你們才幾個,你確定有把握將我們全部拿下?”
“我不做沒把握的事兒!”
老劉笑了笑,衝著旁邊的一個手下說道:“給他看看!”
那人一下子扯開衣服,眾人看到他衣服下藏著的東西時,都不由吸了口涼氣。
那人撩起的衣服下,掛著一排排的手雷。
“我們每人身上都帶著這些東西,而且,身手、槍法都不錯,這就是我們的誠意,孟老板,你要不要試試?”
老劉說著,自己也從兜裏掏出了兩顆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手雷:“不聽話,我保證你們所有人都會留在這山洞裏,若是聽話,還能好好活著,也能分到些足以讓你們這輩子吃喝不愁的金銀。接下來,可得都掂量著點。”
對於他的話,孟奎鬆不敢不信,別的人不說,曾當過自己保鏢的那人,還有老劉在大年夜離開他書房時展現的身手,他都見識過。
此時此刻,沒有人再吱聲,都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觸了黴頭。
有錢也得有命花啊,保命要緊。
真要是惹急了,怕是一發狠,所有人都要葬送在這裏。
就單那人腰上纏著的手雷,要是引爆了,後果不堪設想,何況還有比獵槍不知好了多少的半自動步槍。
見孟奎鬆不說話,老劉笑了笑:“你們來了十六人,就負責搬運吧。當然,孟老板可是找到這寶藏的功臣,自然是個例外。”
這些孟奎鬆算是徹底明白了。
自己這些人,不過是人家探路和幫忙搬運的工具。
果然,這一趟,能活著回去,怕是都難了。
就這番強硬的做法,怎麽都是不給活路的路數。
讓他有些莫名的是,自己明明來的是二十人,為什麽在老劉的口中,變成了十六人。
正在他納悶的時候,他領來的那些人中,此時居然又有四個站到了老劉的那邊,正是剛才爭搶金銀,率先動手的人,很顯然,他們是一夥的。
之前人數上的些許優勢,竟是轉眼間差不多持平,可論起手頭的家夥,已經是徹底的劣勢。
這還怎麽搞?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孟奎鬆很清楚,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必須得收斂了。
他低著頭笑了一聲,有自嘲也有無奈,隨後,他朝著老劉走了過去,站到了幾人的身後。
老劉可沒忘記他手上拿著槍,朝他伸出手,他也隻能老實地交出去。
而他帶來的那些人,看著孟奎鬆這番做法,一個個也寒心到了極點,更多的是憤怒,死死地盯著孟奎鬆。
他們知道,自己這些人,就這麽被賣了。
老劉接過那把手槍,在手裏看了下,隨手裝衣服口袋裏,隨後他衝著一個手下使了眼色,那人上前將孟奎鬆全身上下搜了個遍,確定沒藏著什麽利器後,衝著老劉點了點頭。
“好吧,接下來,開始清理,一個銅板都不要落下……”
老劉一笑過後,轉頭衝那給孟奎鬆當過保鏢的人說道:“高田君,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說完,他拍了拍孟奎鬆的肩膀,轉身朝藏寶溶洞外走去。
孟奎鬆也深深看了眼自己手底下這些人,一咬牙,轉身跟著離開。
身後傳來被叫做高田君的吼聲:“都給老子動起來,誰要是膽敢亂來,別怪老子不客氣……看什麽看,想吃槍子嗎……先把身上藏著的東西,一樣不落地交出來!”
孟奎鬆最後又看了洞裏那些人一眼,見一個個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裝到自己身上金銀珠寶都給重新掏出來,然後開始按照高田的要求將各種東西歸攏,接著清理那些木鞘。
他歎了口氣,再次跟著老劉往外走。
往外邊走了一段,聽到老劉說道:“知道我為什麽拿到銅虎那麽長時間才來找你?”
不待孟奎鬆說話,他接著說道:“時間上的考量是其一,各種裝備的準備也需要時間,主要還是人手,為了尋這寶藏,我們來的人不多,因為各種事情,又折損了幾個。這麽多東西,想要運出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我不得不添加些靠譜的人手。
好在,我們山口的人不少,而且在港澳、東南亞等地方,都有不少經營,還有些到你們這邊搞投資的,但審查太嚴格了,每一個借著各種名目過來的人,全程幾乎都有你們的人接待、防護,根本做不了什麽。
隻能是另辟蹊徑偷渡過來,當然,也在聯係將東西運出去的渠道,都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可是花費了不少心力啊!
這批寶藏的數量,還真是喜人,不過,分批次、少量運出去,還是能辦到的,就像你擺弄的那些古董一樣,即使文化局一直在查,還是很簡單就能到港澳,到世界更多的地方,花點小錢的事兒。
你也不要有別的想法,尤其是壞我們事兒的想法……到時候,會有你的好處,願意跟我們一起走,還是繼續留下當你的大師,你自己選。
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打消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不管怎麽說,活著,總是好的!”
孟奎鬆聽完這些話,之前心裏的想法算是徹底被坐實了,真的隻是工具而已。
原本還想著這些小龜子,不管怎麽說,都不敢太過放肆,現在才知道,自己實在是低估這些小龜子了,甚至他連自己身邊被安排了那麽些人手都不知道。
到了此時此刻,還能說什麽。
他隻覺得自己如鯁在喉,吐不出,又咽不下去。
偏偏如此難受,還隻能忍著。
他更清楚,被這麽一搞,自己好不容易支棱起來的攤子,必然被毀了,無法再在這裏混下去,可能隻有到國外才有立足之地。
這些人太狠,他隻能認栽。
……
夜深了,也更冷了。
宏山跟著陳安蹲在懸崖邊上看著,等了好長時間不見動靜,反倒冷得有些遭不住。
“好雞兒冷,冷得老子打擺擺!”
他使勁縮了一下,感覺自己身體都有些僵了。
陳安將裝酒的軍用水壺打開,自己猛灌了兩口,遞給宏山:“喝上兩口,到一邊練上兩趟拳,活動哈身體!”
大雪天深處深山老林,還沒辦法烤火,確實遭罪。
宏山接過水壺,灌了兩口酒後,照陳安所說,到林子裏找了稍微開闊的一片地兒,開始練拳,折騰好一會兒,總算覺得舒服了一些,再次回到崖邊。
就在這時候,看到有人打著手電,從山洞裏鑽了出來,從燈光照射下不難看出,出來的是孟奎鬆和老劉。
叫老劉的那人衝著守在洞外的幾人說了幾句,見有三人帶著些東西鑽進洞裏。
這次,大約等了二十來分鍾的樣子,終於看到剛才進洞的人背著一袋袋的東西從洞裏出來,將東西放在窩棚邊堆放著。
借著火光,兩人驚訝的發現,這些人似乎雙手被用手銬背在後邊烤著,也就隻能摟著袋子裏的東西背出來。並且,被幾個人荷槍實彈地守著。
這一幕,看得兩人一陣莫名,不知道在山洞裏邊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能猜測出,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最起碼也是兩撥人。
一波肯定是孟奎鬆手底下的那些偷屍賊,一些人看樣子,跟的是和孟奎鬆坐在火邊烤火的另一人。因為他們看到,那些提著槍守著的,在跟那人說話,也聽他的吩咐。
小龜子?
“啥子情況哦?”宏山疑惑地問。
陳安搖搖頭:“不曉得,但是對我們來說,不是啥子壞事,雙手被負,怎麽說都要更好對付些。”
話是這麽說,但陳安又擔心出別的狀況。
好歹也認識孫世濤、駱祥文這些幹公安的,他知道這年頭的手銬其實並不怎麽牢靠,設計得非常簡單,有的人憑借硬紙片或是火柴棍之類的東西,輕鬆就能脫困。
孟奎鬆手底下這些人,不乏混子出身,怕是要打開來,不是什麽難事兒。
接下來,兩人就這麽看著這些人再次進洞,一趟趟地將東西給搬出來。
陳安估摸著夜裏山道難行,不是特別熟悉的話,容易在這原始森林裏迷路,所以隻是將東西往洞外搬,而且,洞裏的東西似乎真的很多……眼看離天亮還有不少時間,陳安和宏山又冷得受不了,兩人稍微商量,返回石窟休息一會兒。
宏山好歹還睡了兩三個小時,陳安是折騰一天了,到現在還沒眯過眼。
準備等臨近天亮的時候再來。
而這個時候,甄應全和駱祥文兩人,也僅僅隻是趕到鼓城山山腳下的小山村,離到最近的米倉山鎮都還有挺遠的一段距離,少說還得花上兩三個小時,還得走快點。
回到洞窟,陳安和宏山將已經快熄滅的火堆重新點燃,烤暖和身體後,由宏山守著,陳安趁機躺**睡了一會兒,那是沾床就著。
宏山盡職盡責地守著,保持著火堆燃燒的旺盛,也時不時抽空去看看峽穀裏的情況。
在陳安睡了兩個多小時後,他聽到了林子裏傳來的鳥叫聲。
有鳥開始鳴叫,那就意味著天快亮了。
他掏出手表看了一眼,發現是臨近六點的樣子,趕忙將陳安叫了起來。
兩人喝了點熱水,吃了些帶進山裏來的餅幹,將火撲滅後,提著槍再次前往石崖。
到石崖邊上,看到一大幫子人正在火邊吃著東西,這次看得分明,總共有二十九人,半數的手上烤著手銬,吃點幹糧,都得雙手齊動。
等他們吃喝一會兒,天空也漸漸現出微光,能勉強看個大概了,除了在這裏留下六人在此看守,其餘人都扛上袋子裏的東西,順著峽穀往東北方向走。
而留下的人中,就有孟奎鬆和剛才安排事情的人。
“隻有六個人……要不要動手?”
宏山盯著孟奎鬆,眼中一陣火熱,他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確實,這是個弄死孟奎鬆的好機會,居高臨下,陳安有十足的把握,隻用一槍就能搞定。
但他想了下,還是搖了搖頭:“你看看那幾個,都用的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我們兩個沒得辦法一次性將他們拿下,而且一動,這些人就被驚動了……既然已經去搖人了,準備來次大的,最好還是不要打草驚蛇。”
頓了一下,陳安接著說道:“蛋子哥,你在這裏守著,我跟那些搬東西的人去看看,他們究竟將東西搬到哪裏去。東西還有很多,他們怕是得跑好幾趟,等到甄叔他們把人領來了,到時候我們好帶路。你一個人敢待在這裏撒?”
“這有啥子不敢嘞……倒是你,小心點哈!”宏山笑著叮囑了一句。
陳安點點頭,提了獵槍,領著獵狗鑽進了山嶺。
而在這時候,疲憊無比的駱祥文和甄應全,兩人也終於趕到米倉鎮上,這裏能打電話的,除了沒開門的郵電所和一些大一點的國營店,別的地方,就隻有政府大院了。
駱祥文拉住早起出攤的人問了政府大院位置,找到門房,亮明證件後,開始往自己家裏打電話,比起他,他的父親說的話,更有分量了,而且父子之間,也最容易說明白,這成了他的首選。
一通電話,打了十多分鍾,終於將事情說清楚,得到肯定答案後,駱祥文長長鬆了口氣,給甄應全遞了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支抽著:“走,去吃點熱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