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行啊!”

葉知秋一邊開車,一邊緊張地盯著葉青魚。他生怕他要是不答應,這丫頭一時尚來擰勁兒再自己開車門跳出去!

就在這時——

“咱們的賭,好像不是這樣打的。”後座的江詩遠忽然說。

“嗯?”葉知秋像是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下子支愣起耳朵來。

江詩遠不慌不忙補充道:“你是說如果我輸了,就不能上車跟你們一起走;如果我贏了,我就可以上車跟你們一起走。”

“可你沒說,如果你輸了,你就自己下車。”

葉青魚忍住想聳起肩骨的衝動。她的心有點亂,她現在覺得自己坐在一片針尖兒上,每根神經都敏銳得要變身琵琶弦,錚錚作響!

她竭力平靜下來,保持著原來的坐姿。不讓老葉和他發現。

也不回頭,隻淡淡道:“是麽?你又錄音了?”

江詩遠竟然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還真敢錄!

怎麽著,是不是她每說的一句話,他都給錄下來啊?

葉青魚咬牙,“你也太不講武德了吧?”

他也依舊保持著自己原來的坐姿,隻目光鬱鬱地抬眸看她側影,“……君子善假於物。”

“!”葉青魚有點被噎住,說不出話來了。

葉知秋也趕緊跟著打圓場,“你看詩遠都這麽說了。魚兒啊,這是機場高速,也真不讓道邊停車。你就別下車了啊……”

葉知秋勸歸勸,可其實心裏還是沒底的。他可深知自家閨女一旦上了擰勁兒,那是七匹馬都拉不回來,可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勸得服的。

可誰料……

葉青魚肩膀微微動了動,她換了個姿勢,然後望著副駕駛窗外,“那行吧。”

葉知秋有兩分鍾都沒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他閨女說的話麽?

確定是真心的,不是賭氣說的反話?

老葉的目光都快在她臉上長草了,葉青魚無奈地扭頭望回去,“您以為我會跳車,還是搶您方向盤啊?您放心吧,我沒那麽想不開。”

“哦?哦……”葉知秋也隻敢放下一半的心。

他是擔心閨女跳車,不過卻沒擔心閨女搶方向盤啊。

老葉的表情一會兒愁苦、一會兒驚嚇,一會兒又不解,一會兒還惆悵了……關鍵還全都擺在臉上,叫葉青魚看得這個無語。

老葉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表情豐富,不用台詞都能搶戲的?

她盯著老葉看,目光隻是不小心又劃過後座那位。

他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態,專心聽著耳機,偏首,目光透過左邊後車窗掠向窗外的風景。

仿佛對她和老葉之間的一切,漠不關心。

車子進了市區,經過市圖書館的時候,江詩遠拍拍老葉的車後座,“停車。我在這兒下。”

葉知秋忙道,“詩遠啊你不回家麽?我直接送你回去吧?”

他連眼皮都不抬,兀自聽著耳機,“……不用。”

他顯然並不想跟葉知秋多說話,而葉知秋也好像不知道該怎麽跟他搭話,所以葉知秋還是按著他的要求,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江詩遠下車的時候,葉青魚感受到他的目光好像有那麽一瞬從她頸側劃過。

卻也隻是那麽一瞬,就像是錯覺。

她反正也沒回頭,招呼都沒打。

車子開遠了,葉青魚知道老葉還一直都偷偷在後視鏡裏往後瞄。

怎麽著,難道說那“死小孩”下了車之後,還在道邊兒站著?

葉青魚覺著自己不應該往那個方向去想。

她趕緊拉回思緒,轉而去對付葉知秋。

“老葉我看你這《晚秋》的磁帶都有點舊了。老聽吧?聽不膩歪嗎?換一個吧。”

葉知秋一聽自己閨女這語氣,就趕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頭兒來。

“魚兒你……不喜歡這首歌呀?你剛才不也說好聽了嗎?”

葉青魚聳聳肩,“嗯,我是說還行。可是什麽歌兒再好聽,也不能總單首循環,沒完沒了地聽吧?”

關鍵是這歌兒把她一把給推回重生前的場景,讓她有點掏不出來了。

老葉是來給她當氣氛組的麽?

葉知秋趕緊停了真單首循環的《晚秋》,小心翼翼問,“那……我給你放《濤聲依舊》?”

“《濤聲依舊》裏,有‘月落烏啼’那個典故啊,就是你小時候在幼兒園大殺四方的那首啊!”

葉青魚沒什麽表情,隻點頭,“放。”

歌聲嫋嫋而來:“月落烏啼總是千年的風霜,濤聲依舊不見當年的客船……”

葉青魚微微轉眸,視線滑過車窗。

終於,走遠了,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