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麽事件?”
葉青魚的心髒突然跳得厲害,卻還是竭力輕聲地問。
就仿佛,她這樣第輕聲,就能將這件事情變成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小到微不足道,不會真的對眼前的世界有太大的影響。
——之所以這樣想,該怎麽說呢,是因為她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啊!
隻是她不願意說出來,更不願意跟自己承認。
她受傷了,她躺在醫院裏,生死未卜。那老葉怎麽可能不來看她?
而且是連著兩天他都沒有來。
這樣的事情發生,對於老葉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如果非要說有,那就也隻剩下了一種可能。
而這一種,是葉青魚絕對絕對不希望成真的。
所以她望向醫生馮春,甚至努力地嚐試微笑。仿佛隻要她這樣輕鬆,那麽從醫生馮春口中便也不會說出什麽嚴重的話來。
醫生馮春靜靜地凝視葉青魚。
“你跟你父親的關係,非常好,是不是?我從你的表情,還有你說起他的時候的語氣,就能感覺到。”
葉青魚便笑了,“那是當然啊。”
“我們兩個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如果沒有了另一個,那麽自己也都沒辦法活下去……”
醫生馮春認真點頭,“……我感受到了。”
葉青魚心下便狠狠地一震!
什麽叫他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那應該是現有相關的事實發生,然後才有感受的不是嗎?
她揪緊被角,“……馮醫生,你這樣的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難道老葉他,也,出了事嗎?!”
是的,她擔心的就是這個。
她傷了,那樣的生死難料,躺在醫院裏。
她跟老葉是相依為命的父女兩個啊!
那又有什麽原因,才會讓老葉沒陪在她身邊,而且連續兩天都沒來看她?
唯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老葉自己也生了病,或者受了傷,甚至病情和傷勢絕不比她的情形樂觀,所以他才來不了了啊!
她眼前模糊了起來。
“老葉他出了什麽事,馮醫生請你說吧。我想聽到實情,請你不要隱瞞。“
“我已經醒來了,我知道我的身子情況,所以我確信我能撐得住……”
醫生馮春垂下眼簾去。
“……小葉老師,你的預感是對的。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父女連心吧,又或者就是你剛剛所說的相依為命。”
直到這一天,葉青魚才知道,老葉不隻是這兩天沒來看她,老葉他是……從她被送進醫院來的那天起,就都沒來看過她。
那不是因為老葉心狠,而是因為,就在她出事的那個晚上,老葉同樣也出了事!
那天晚上,老葉跟往常一樣,開車接馮婉茹下班。
他開車開到半路,忽然一陣心悸。
車子那晚的狂風中打滑,他不得不緊急停車,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他掏出手機來想打給葉青魚。
因為他知道,他自己並沒有心髒的疾病,而且他很注意自己的身子,每年都會按期體檢。那麽剛才突發的那陣心悸,一定不是病理性的。
他更明白,在這個世界上能讓他忽然那樣心悸的人,唯有一個,那就是他的女兒啊。
所以他將車子停好,立即就想打電話給葉青魚。
結果電話還沒來及的撥通,他就先看見了手機裏推送來的新聞——
新聞是來自市民的爆料,說是本市某地的過街天橋下,因為巨型廣告牌落下砸了人。
市民因缺乏權威的專業知識,隻是憑現場的情形推斷,他用了最嚴重的一個詞兒——“砸死”。
而當晚因為秋夜人少,且狂風大作,所以街上的人並不多,所以市民的照片拍得相當清楚,將“死者”的穿著等特征全都清晰地展現在了相片裏。
老葉是誰呀,老葉是葉青魚的生身父親啊,葉青魚今早出門穿了什麽衣服,老葉怎麽會不知道!
所以老葉那一瞬發了瘋一般,猛踩油門……
結果,老葉開的車子與對麵來車相撞。
巨大的碰撞使得車子衝出護欄,跌入橋下江水之中。
葉青魚靜靜聽著,淚水卻撲簌簌奪眶而出。
她望著醫生馮春,努力克製著想要呐喊的渴望。
“那我爸呢?他現在怎麽樣了?這都一年了,他的傷也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他是回家休養呢麽?還是,他還在醫院裏康複?”
她嚐試著努力地微笑。
“馮醫生,該不會那麽巧,我爸也在你們醫院呢吧?”
醫生馮春終於緩緩搖頭。
葉青魚垂下眼簾去,“那你告訴我,他在哪個醫院呢?他沒法來看我,那我就去看他唄。”
醫生馮春這一刻甚至有一點點後悔了。
後悔答應了要將一切都告訴葉青魚。
眼前的她如此堅強,堅強地想要微笑;可是這堅強的外殼之下,還有那微笑掩蓋之下的,分明是水晶一般易碎的脆弱啊。
他猶豫著該怎麽說。
可是,他現在無論如何掩飾,其實都反倒有可能成為對她切實的傷害。
醫生馮春輕輕歎了口氣,“我真希望,這一切不是有我來告訴你的——”
“小葉老師,你父親他當時傷得很重。所以,所以,他已經……”
葉青魚霍地睜大了眼睛,定定地望著醫生馮春。
馮春他在說什麽啊?
他是在說,老葉已經不在了麽?
葉青魚攥緊被角,幾乎不敢相信她竟然遭遇了這樣的命運。
她在同一天之內,失去了江詩遠,她還差點失去自己的性命;可是怎麽,她竟然在那個晚上也失去了老葉?
她怎麽敢相信啊?
她怎麽敢相信,上天竟然這樣地對她?
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這樣對她不公平!
醫生馮春看著葉青魚靜靜地流淚。
她就這樣無聲地掉眼淚,分明眼中湧起那麽多的情緒,可是她卻一聲都沒出,隻是自己一個人悲傷欲絕。
馮春想要替她分擔一點。
哪怕隻是一點點。
馮春便努力說,“……其實,那天你父親完全有希望生還的。因為車子是跌入水中,水麵相對起到了一定的緩衝。”
葉青魚心底又燃起希望來,“那我爸他到底……”
醫生馮春卻終究還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那天你父親車上還拉著一位乘客。”
葉青魚微微閉上眼睛,“是,馮婉茹。”
醫生馮春垂下頭去,“是的。所以那天其實你父親還是有時間逃生的,隻是……”
葉青魚忽然想笑。
這是怎麽了啊,在這樣的生死關頭,命運怎麽還要滑稽一回?
她凝住醫生馮春,“我爸他還有機會逃生……可是他為了把那個逃生的機會留給馮婉茹,所以他自己放棄了,是不是?”
醫生馮春微微歎息,點點頭,“媒體都報道,說你父親是舍己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