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源不知接了誰的電話,回來時表情變得略微凝重。

出於禮貌,方晟軒問,“怎麽了叔?”

段正源擺擺手,抬起筷子,“不礙事,不礙事,吃飯吧。”

可看他的表情又逐漸變得更加凝重,竟是魂不守舍的夾了一塊薑放進了嘴裏咀嚼,一時之間辣的大喊“水,水,水”,方晟軒眼疾手快給他推過去,段正源一張周正的臉霎時變得通紅,好不狼狽。

怎麽回事,剛才還是個風度翩翩,附庸風雅的中年大叔,這會兒為何而自亂方寸?

林芊羽很好奇。

“叔……”方晟軒起身幫段正源順氣。

段正源歎出了一口如長蛇般的扭曲的鬱氣。

要開始了,林芊羽心想。

“公司出了事。”段正源直截了當,聲音不卑不亢,“我這個老頭子,萬萬沒想到要到遲暮之年,找你小子來幫忙啊…當真是世事無常。”

方晟軒手裏捧著酒杯晃了晃,眼睛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與林芊羽的視線在空中碰撞, 隨後不動聲色的分開。

兩人用小輩恭敬且誠摯的眼神一同望向段正源。

段正源感慨完,喝了一杯清茶,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我這事,對於你來說,是舉手之勞。”

“您說就是。”方晟軒的手來回在桌上敲打,打了個機鋒,“能辦到的,我一定幫您辦。”

“這事兒你一定能辦到!”

兩個壯漢保鏢將爛醉如泥的段正源塞進車裏,向方晟軒道謝後,開車揚長而去。

林芊羽站在方晟軒身後,看到賓利駛出長巷,她用手指點了點方晟軒的肩膀,“ 一上來就要那塊肥地的開發使用權,說著是舉手之勞的事,其實很讓人為難好嗎。”

方晟軒轉過身來,點點她的額頭,“看來林總不想和我這叔合作。”

林芊羽很實誠道,“目前是一點都沒有,就看方總的心意了。”

方晟軒微笑,保安將車子開過來,他將車門打開,一揚手請她進去,自己沒說話。

“你怎麽想?”林芊羽忍不住問。

“你呢?”方晟軒反問。

林芊羽說,“葳蕤這塊地,地處經濟開發區的中心,看起來是十分肥,利用價值非常大,無論做什麽買賣,都是穩賺不賠,可隻有一個缺點,讓它變得美中不足,忌諱的人退避三舍,垂涎的人呢仍垂涎三尺。”

“嗯,分析的很全麵。”方晟軒讚賞的看了她一眼。

林芊羽挑挑眉,“這個段叔叔在美國待久了,顯然並不忌諱這種事,所以葳蕤在他眼中是寶地——我卻還不知道,你的想法,你對鬼神風水之事,有沒有確切的信仰忌諱?”

方晟軒俊俏的臉上劃過一絲無聊,“你看我像是有的嗎?”

“你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林芊羽微微一笑,“所以葳蕤這塊地,那就是實打實的寶地,無論是搞房產,建學校,做零售批發,甚至是蓋工廠,都能輕鬆架起勾起南北利益溝通的橋梁,所以,你會讓給段叔叔這聚寶盆嗎?”

“還需要考慮考慮。”方晟軒說,“我雖然不怕鬼神,但葳蕤也勾不起什麽好感。”

“嗯……誰能想到前麵的老板是個變態,把那麽一大片寶地,用來做成大型風月場所,貪心不足,變態有餘,竟還敢誘拐雛妓做肉體交易,可歎的是曾經埋葬在那裏的無辜少女魂靈,她們不可怕,可怕的是前者應該被下油鍋上刀山的變態雜糅惡念。”說到此,林芊羽輕鬆的聲音變得凝重,拳頭也緊緊的握起。

“我發現,你有點憤青。”方晟軒道,“你要是不做生意,做個警察,估計有很多女性受害者會早點脫離苦海——以你的智商和辦事效率。”

“咳咳,謝謝誇獎。”林芊羽鬆開拳頭,腦袋微微靠在方晟軒的肩膀上,“不喜歡就拋了吧,也順便給你叔一個人情,雖然我不太喜歡他。聽說老爺子生前慷慨意氣,他是父親的朋友,我們理應多多關照,發揚方家仗義傳統。”

……

酒意很快在提神香的作用下漸漸消散,廳燈照射頭頂明亮晃眼,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燈火通明,一表人才,看不出年紀的男人,拿著一杯咖啡通電話,表情陰晴不定。

“我今天也是賣了一回老,裝了一回瘋傻不要麵子,那小子雖然精明,但不至於不賣我這個麵子——他和他父親,骨子裏其實都一樣,表麵傲慢目中無人,其實最重情義,很容易被感情拖著走,當然了,能讓他們付出情義的在這世上寥寥無幾,有緣的是,你我恰巧包含在內。”

段正源冷笑,“我當然自信,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們,什麽?那個小姑娘,叫…林芊羽?我沒把她放在眼裏,區區女流之輩,何足掛齒,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隻能說明她很會哄男人,至少將我那表麵冷淡內裏癡情的侄兒哄得挺好,但那也代表不了什麽。”

“葳蕤這塊地,我勢在必得。”

“簽字嗎?”方晟軒端詳著麵前靜靜躺在桌麵的土地合同, 他定定的,猶如靈魂出竅一般看了許久,竟是遲遲也沒有作出決定來。

一邊的助理都有些奇怪,一向殺伐果斷,利落幹淨的總裁,在他有生之年,竟也有拖泥帶水,遊移不定的時候。

林芊羽推門而入,不知是不是長了一對順風耳,她道,“聽從內心的第一 道聲音。”

助理識趣的出去,並為他們關好門。

林芊羽彎身趴在桌子上,累的微微眯起眼睛。

方晟軒用手指勾起她瑩白的下巴,笑道,“你是有千裏眼還是順風耳, 怎麽知道我在猶豫什麽?“

林芊羽懶得睜開眼睛,道,“因為你昨晚說夢話了。”

“……怎麽可能。”聯邦調查局哪天泄露機密了,他方晟軒都不可能做夢說夢話,還說關於商業上的事,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林芊羽重複,“真的,你說了特別多,都是關於你對…”她習慣性的看了門口一眼,壓低聲音,湊到方晟軒的耳邊,“你覺得段叔有蹊蹺, 他昨天晚上的理由立不住, 你在想這塊地還有什麽特殊的利用價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