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的市委常委會一直開到了淩晨1點鍾,還沒有要散的跡象。於波說啥也不會想到,為鍾樣的這麽一丁點兒小事,程忠竟然會當著全體常委的麵頂撞他。在程忠看來,烈士的遺體已經在兩年多的時間裏變成了一杯黃土。人都為新城的“引黃人新”工程犧牲快三年了,為了一個所謂的作風問題,把一個死了的人無休止地審查了兩年多,這本身就是一件極不正常的事。任小凡怎麽了?不就是因為任小凡曾經是個坐台小姐嗎?不就是鍾祥在上引水工程工地前—不,在擔任“引黃人新”工程副總指揮前和這個叫任小凡的女人同居過嗎……就這麽檔子事,反複審查了多少遍,到今天了還不罷休,這還有完沒完?

這官場上的所謂“頂撞”,隻不過就是持不同意見罷了,何況程忠市長在“頂撞”於波書記時,語氣是平和的,語言是避重就輕的。

“於書記”,程忠仍然是心平氣和的聲調:“你常常對我們說,拿著人民的、吃著人民的,能為人民辦事,就是稱職的好幹部。我們捫心想一想,鍾樣難道不是一個好幹部?”

“好幹部?”於波的口氣已經相當的衝了。“好幹部還包養情婦?紀委、檢察院的同誌難道就沒有在工作?他們已經辛辛苦苦就這麽一個小小的案子查了兩年多。事實證明,劉潔告狀要收任小凡的房產是在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這一點本身沒有錯。可是從這件事上暴露出的問題已經很大很大了,作為黨的領導幹部首先要廉潔奉公,你能說鍾祥包養情婦是廉潔的嗎?如果說,我們把這樣一個人批準為烈士,大家想想看……”

程忠仍然是不慌不忙的樣子,他今晚的態度和於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一直是慢悠悠地講話。這時候,他又一次打斷了於波的講話:“我早已經想過了,鍾祥的功大於過。”

“你……你今晚咋就這麽強呢?”

“我強嗎?”程忠憂傷地說:“我在為犧牲了的鍾祥感到難過……”

是不是人官做大了,脾氣也就隨之大了起來,尤其是今天晚上,麵對程忠的一次次“頂撞”,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幾乎是義憤填膺地說:“程忠同誌,我再一次重申一下我的觀點,鍾祥不能成為烈士!”

“我反對!”程忠的語氣仍然是平和的,甚至表情還是和往常一樣,幾乎是滿目春光的那一種,可言辭似乎又是很堅決的。

就是程忠的這種表情,真正地激怒了於波。於波真想向程忠大發一通脾氣,可多年的經驗告訴他,發脾氣是懦夫的行為。發脾氣隻能證明你在政治上的不成熟,人格上的不完美。想到這裏,他強壓住怒火,重新坐在了座位上。

兩位主要領導的意見不一致,往往會為難其他的同誌。今晚的新城市委常委會上,就難壞了其他常委。他們支持於波也不是,支持程忠也不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兩位幾乎是同舟共濟、親如兄弟的領導今晚上會意見不一致。市委副書記、市紀委書記汪強見狀,提出了他的看法。他說:“要不,我們下次會上再議。”

其實其他常委也正是這個意思,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同意汪強的意見。

“同誌們!”程忠還是不依,他說:“鍾祥的事跡不僅上了《人民日報》和中央電視台,連中央領導都知道了,省委陳書記更是著急,他說在他退下來前,一定要給鍾祥一個公正的說法。”

於波把手機從衣服口袋裏掏了出來,按了幾下鍵,大聲說:“程市長,你聽聽這是什麽?這幾乎是三年前我們上任時那段順口溜的接續。”

於波頓了一下讀道:“新城幹部頂呱呱,獨臂局長人人誇。造福百姓事、十件本不差,尚有不如意、定要深裏挖:走私香煙軍車拉,黑社會頭子沒法抓;楚輝掙錢學校花,下崗工人街上爬;政府的債務火車拉,教師的工資貸款發;烈士養二奶不違法,坐台小姐笑哈哈。”於波讀完手機顯示屏上的順口溜後,望了望與會者。他發現市委常委、公安局長汪吉湟的臉紅了,不好意思的低著頭。

“程市長,你說什麽叫公正的說法?”於波的火氣顯然已經消下去了。他說:“否決了鍾祥的烈士稱號,就不公正?讓老百姓這麽罵你?罵我們的政府?”

“問題是,我們如何向新聞單位交待?”程忠依然是不屈不撓地堅持著自己的意見。

於波傷心透了。這程忠是咋回事?為一個鍾祥,難道他們之間多少年的交情都不講了。想想自己當市委書記的這兩年多,哪一件事不是你程忠支持我於波做成的?大到從破獲兩大驚天案到造福新城千秋萬代的“引黃入新”工程,小到幹部的任免和日常的工作。今天的程忠是怎麽了?是不是自己一直處在市委書記的位置上,從沒有誰提過不同意見,而今天的程忠持不同意見了,自己就想不通。事情好像遠不是這樣。近來,好像不是程忠對自己有看法,連汪強和市委秘書長金安等人也像是對自己有想法了。而這些人和程忠不同的是,沒有當麵把不同意見說出來。可他們顯然是不願意說出來了。這樣一想,他就原諒了程忠,他想程忠肯定在內心還是不想傷害他於波的。尤其是在省委書記陳剛將要離任,於波這個省委常委很可能會出任省委副書記的這個節骨眼上,程忠如果是個政客的話,得罪你於波幹啥?你於波走了,這新城市的市委書記不是程忠還會是誰?這樣一想,於波的心情也就平順多了。

可是,有一點,他還是不能原諒程忠。於波目前的處境別人不知道,你程忠還會不知道?和妻子梁豔芳的感情危機、將要到來的引水工程開工大典,中組部和省委考查班子的工作組很可能在近期要來新城。還有其它的什麽香煙走私案、國企職工下崗和抓獲呂黃秋歸案等等等等大事和其它雜七雜八、零零總總的小事,攪得你睡不好覺、辦不好公。在我於波最難的日子裏,你程忠怎麽就不體諒一下呢?……

第二天上午快下班時,市委秘書長金安走進了於波的辦公室。他將一遝稿件送到了於波的手裏:“於書記,這是你要的作家陳先生寫的采訪筆記,一共三份。一份是你親自交待的關於祁貴的一些情況,寫得很感人。第二份是鍾祥另一麵的一些鮮為人知的事情,我感覺,程市長執意要讓鍾祥當烈士確實是有問題的。這第三份是關於吳龍和方麗麗的故事。”

“噢?”於波的眉頭一挑.想起了金橋大酒店的漂亮女經理劉妍。他怎麽也鬧不清楚,自己為什麽總是在提到方麗麗時,會想起劉妍。很多情況下,他見到劉妍,也就自然的聯想到了方麗麗。本來,方麗麗的材料他是不會看的。正因為這些個原因,他決定要了解一下有關方麗麗的情況。當然了,這個想法他是不會告訴金安的。

於波接過金安遞過來的一遝沉甸甸的稿件說:“很好,我正要研究一下這樣一個問題:為什麽我們黨內的好些很有前途的領導幹部會落馬呢?或許在祁貴身上能找到這方麵的答案。另外,你把關於鍾祥另一麵的這封稿件複印一份交程市長一份。”

“我已經複印了,但還未交程市長,我想程市長在未看這篇稿子前會對我有想法的。你看你能否給程市長簽個字?”

“好的。”於波在金安遞過的稿件上附的文件處理單上批到:程市長:作家陳先生寫鍾祥的這篇筆記,文筆很不錯,請你一閱。有空時請你約我一談。

“於書記,這是本周的工作安排,你過目一下。”金安遞上了一周工作安排。於波在安排上掃了一眼就交給了金安。他說:“金秘書長,從今天開始,除招商引資、香煙走私案、國企職工出路等方麵的重大活動、會議我可以參加,其它的工作都交待各自分管的副書記出席。這一陣我研究一下陳作家的這個東西,準備寫一篇關於黨的高級幹部落馬的原因及對策方麵的文章,到時還要煩你金大秘書長喲。”

“這是我份內的工作,於書記。”

“還有。”於波請金安坐下來說:“程市長打算把你提為副市長,你要有個心理準備呀。”

金安嚇了一跳,忙站了起來說:“於書記,這怕不行吧?”

“為啥?”

“有人早議論過了,說你提拔我是遲早的事,因為你幹過公安局長。”

“這有啥可怕的?再說,這確實是程市長的意思。你坐吧。”金安剛坐下,於波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接上了電話。電話裏傳來了金橋大酒店女經理劉妍甜美的聲音:“於書記,你是不是在忙?”

“噢,你說,我聽著呢。”

“你現在有空嗎?”

“現在呀?”

“嗯。”

於波看了一眼坐在沙發裏的金安說:“好吧,我過20分鍾過來。”

“我等您。”

“再見。”於波關上了手機。

金安站起來說:“於書記,你忙去吧。今天上午市中區商業一條街開工典禮就讓汪副書記去吧。”

於波點了一下頭。

金安走後,於波忙到裏屋照了照鏡子。把領帶重新整了一下,又取出剌須刀剃了一遍本來就不長的胡子。

於波走出市委大門,正好司機把車開到了門口。他上車後對秘書索玉說:“小索,你給我去整理今晚酒會的發言稿吧。”索玉忙說著“好'下了汽車。

於波對司機說:“拉我到金橋大廈。”

到金橋大廈下車時於波對司機說:“你開車回家吧,等我的電話。”司機應了一聲,開車走了。

於波見自己的座車不見影子了,便大步走進了金橋大廈的自動門。

金橋大廈36歲的女經理劉妍,去年從歐洲某國留學歸來,被金橋聘為下屬大酒店總經理。劉妍是那種學曆高、素質高、能力強的漂亮獨身女人。在新城市,她隻有市委書記於波這樣一位好朋友。於波在女人的問題上,那可真是無可挑剔,從來沒想過和哪一個女人能交往得更深一些。可麵對劉妍,他與女人相處的一切哲學就變成了一張廢紙。第一次見劉妍時,是金橋大酒店為金橋公司主辦的一次大型公關活動上。因為是香港獨資企業,於波接受了邀請。在主席台上,他幾乎被漂亮得有點晃眼的劉妍俘虜了。劉妍靚麗的裝束、苗條的身材、高髙的個子,再加上迷人的蛋形臉龐,都使於波心旌搖曳了好一陣子。麵對觀眾給予劉妍的一次次掌聲,於波興奮得像初戀情人一樣,一次次的為劉妍鼓掌。會後,於波因為劉妍破例留下來參加了金橋公司舉行的答謝晚宴。後來,於波得知劉妍在歐洲修過四年酒店管理專業,是新城市第一位碩士研究生時,就更加對劉妍刮目相看了。

會後第三天,劉妍把電話打到了於波的辦公室,她說她要來拜訪她的父母官於書記。於波髙興地答應了。他們的見麵很愉快,劉妍把1088號房間的一把鑰匙交給於波時,於波爽快地接受了。因為於波知道,金橋大廈的近乎一半客房都長年是空的。他說:“謝謝劉總的一片盛情,我正要找一處世外桃源,在工作之餘躲一躲這繁雜的事務呢。”

劉妍端坐在沙發上,保持著淑女的矜持。在於波看來,不論她坐、站、走,都很美。她衝於波笑笑說:“有個問題,我不知該不該說。”

“說,沒關係的。”於波坐在了劉妍對麵的沙發上說。

“我在新城無親無故,我能否高攀上於書記做我的朋友?”

“這有啥不可以的,你是酒店管理方麵的專家,我還要向你請教、學習呢!”

“於書記,您太客氣了,讓我……”

“小劉,我說的可是真心話。”

“我信,於書記。”

就這樣,於波和劉妍成了朋友。

今天的劉妍約自己來,會是什麽事情呢?於波想著乘電梯來到了十樓的1088室。剛落座,劉妍按門鈴進來了。她大方地和於波握手問好後,打開了保熱貯藏櫃,從裏麵取出了兩瓶熱氣騰騰的冰紅茶,替於波打開了蓋。於波握過熱茶的一刹那,他腦海中閃過一個想過多次的念頭:能不能乘她不備時突然擁抱一下她、吻一下她。可是看到得體大方的劉妍坐在了客廳自己的對麵,就立刻沒有了勇氣。她的美麗漂亮,她的端莊大方,使你不得不變成一位高雅的紳士。

“說吧。”於波欣賞了劉妍一陣開口問道:“什麽事?”

劉妍將一盤微型錄像帶放進了大屏幕彩電下麵的錄放機裏,電視機出現了下麵的畫麵:市委副書記兼區委書記蘭強打開了客房的門,劉妍大方的走了進來。蘭強迎上前去握住了劉妍的手不放,嘴裏說著:“劉小姐,劉小姐,你好。”

劉妍麵露慍色,甩開了蘭強的手說:“蘭書記如果沒什麽事,我回去了。”

“別!別!別!”蘭強用手指指沙發:“請劉小姐坐下說話。”

劉妍坐在了沙發裏。

蘭強端過來了兩杯咖啡,把一杯放在了劉妍麵前:“劉小姐,請。

劉妍說聲“謝謝”,並不動手喝咖啡。

蘭強端起杯子說:“來!來!來!劉小姐,為我們的友誼幹杯。”

劉妍還是沒有要動杯子的意思。蘭強說:“怎麽,劉小姐是看不起我蘭強。”

“不是看不起,”劉妍冷冷的說:“我怕。”

“怕什麽?”

“我怕這咖啡裏有文章。”

“你怕我毒死你?”

“那倒不是。”

“那你怕什麽?”

“怕你圖謀不軌。”

“啊呀呀,劉小姐,你真厲害。我、我……我可是真的喜歡你呀!”

劉妍仍然是冷冷的:“喜歡我的人多了,你是讓我和所有喜歡我的人上床?是不是?”

“劉小姐言重了,我確實是誠心的。”

“嗯,咋個誠心法?”劉妍的語氣緩和了一點點。

“我馬上就要當市委書記了……”

“什麽?”劉妍嚇了一跳,“你說什麽?”

“於書記要去省裏當省委副書記,於書記一走我就是市委書記。我會關照你的。”

“你這話的根據是什麽?”

“根據嗎,我也不怕你說出去,於書記收了我100萬……”

“什麽?”劉妍又嚇了一跳。

“你以為於波是一隻好鳥呀,我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不愛錢的。”蘭強說著向劉妍撲了過來,劉妍忙起身說:“對不起,蘭書記,我還有事……”

劉妍邊說邊奪門而去,懊悔得蘭強直跺腳。……

很快,電視機屏幕上出現了一片雪花。

於波氣憤地在沙發扶手上砸了一拳。

劉妍走過去關了電視機,把微型錄像帶取出來在手裏掂了掂,而後像抽絲一樣把錄像帶破壞了,最後扔進了垃圾桶裏。

“你……”於波想攔也來不及了,就又重重地坐在了沙發裏。

“於書記,這事是真的嗎?你拿了人家100萬元?”

“你信嗎?”

“我如果信蘭強的鬼話,我就不會和你來往到今天。”

“謝謝你,小劉。我連他的一個子兒都未見過,再說,誰敢給我送禮?過去有給我送禮的,誰送禮我撤誰的職,哪個敢給我於波送禮?”

“於書記,我完全相信你,你過去拒賄的事我都知道。我是怕你出事啊……還有,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說吧。”

“這蘭強的事,你隻能睜一眼閉一眼了。你如……”

“就讓他這樣造謠生事?”

“姓蘭的知道我的為人才這樣說,你想,他要想到我會告訴別人,他敢?借他100個膽他也不敢。再說了,蘭強是個小人,他要知道是我說出去的,他還能饒了我?”

“……”於波囁嚅著,最終還是未說出一個字來。

“於書記,反腐倡廉是全社會的事,你就要回省城了,你千萬別再得罪這些小人了。”

“我遲早會和這些人算賬的!”

“那是你當上省委領導做的事了,我應該是管不著的。”於波站起來握住了劉妍的手,他看著劉妍美麗無比的麵龐說:“聽我的,小劉,趕緊成個家吧。”

劉妍把頭靠在了牆上,喃喃地說:“謝謝你,我的事不急,”她猛地站直身子說:“於書記,你就急急你自己的事吧。”

“我急?怎麽急,到哪工作那是組織上的事。如果組織上讓我在新城呆下去,我就呆它一輩子。”

劉妍笑了:“那怎麽可能呢?”

“因為有你呀。”於波也笑了。兩人開心地坐在了各自的沙發上。

劉妍看看表說:“你看於書記,我們光顧了說話,這都過了吃飯時間了。”

“是嗎?”於波這才感到肚子確實餓了。他們離開了1088室,朝餐廳走去。老遠就聽到了餐廳傳來的一首歌曲:“……其實不想走,其實不想走……”

晚上的“外資企業家話西部大開發”酒會結束後,已是十一點多鍾了。秘書索玉打開車門後於波坐進了車裏。司機問:“於書記,是回家嗎?”

於波馬上想到近來妻子梁豔芳與他分房而居、且隔三岔五的與他發生口舌之戰的情景,心裏著實不是個滋味。見司機問他,他馬上想到了劉妍。近來的感覺一直是隻有在劉妍那裏才能找到一種家的慰藉。電話響了,司機發著車望著於波接電話。

電話是程忠市長打來的:“於書記,你在哪裏?酒會結束了吧?”

“剛剛結束。程市長,你在哪裏?……我們能不能找個地方見見麵?”

“這要你定,在那裏都行。”

“到政府招待所吧。”

“那好。”兩人同時掛上了電話。

司機已經將車開上了去新城賓館的新華大道。這些年的城市亮點工程很有成效,尤其是市委、政府所在的新華大道,那更是耀眼奪目、一路星光燦爛。橫跨馬路的是繁星點綴的燈橋;馬路邊是一朵朵綻放的彩色巨型花飾;霓虹燈在馬路兩邊的建築物上更是異彩紛呈、美不勝收。

秘書索玉見近來的於書記心情不好,不好插話,便靜靜地坐在駕駛室副座上。轉眼間小車駛進新城賓館大院,停在了貴賓樓的門前。索玉說:“於書記,到了。”

於波才知道車早已停下了,索玉打開了車門後,於波下了車,程忠從大門迎了出來。

於波說:“小索,你和張師傅回去吧,我要回家就坐程市長的車。”

程忠迎上來說:“對,你們回去,我送於書記。”接著他又對於波說:“怎麽樣,外商的熱情還高漲?”

“還行。”於波邊走邊說:“他們對我們春節過後開閘放水很滿意。他們表態,隻要新城市水的問題解決了,還要大量的投資呢。”

“好啊,於書記,這總算是我們為人民做了一件實實在在的事。對此,我們問心無愧。”

走進服務員打開的貴賓套間,於波見對麵的兩張茶幾上擺了好幾樣小菜,花生米、鹵豬蹄、鳳爪、還有熱氣騰騰的雞腿。

“怎麽?程市長,你還沒吃飯呀。”

“是呀。”程忠說,“下鄉回來錯過了吃飯時間,我就隻好看材料到現在了。不錯,鍾祥的另一麵,這篇筆記寫得不錯,正好再跟你交換一下意見。來來來,你也吃點。”

服務員給兩位首長酌好了新城幹紅葡萄酒,輕輕地關門出去了。於波說:“說實話,我忙於應付他們的敬酒,肚子還真沒飽,這下好,我們邊吃邊談。”

程忠說:“於書記,昨晚你說的那個順口溜,害得我連覺都沒睡好。”

於波看了一眼程忠這兩年明顯小下去的肚子,說:“程市長,這‘市長’可真是一副減肥的好藥呀,你瞧瞧,你那肚子,比兩年前可是小了許多呀。”

“是呀。”程忠用左手搓了搓肚皮說:“比1999年真正少了三十斤,負擔是輕了好多喲。”

於波笑了起來,差點把吃到嘴裏一塊豬蹄肉吐了出來,等肉完全咽下去後說:“程市長,負擔是輕了,因為肚子明顯小了麽。可是,你人也變了喲。”

“是嗎?哪裏變了?你還計較昨晚我跟你頂牛的事?”

“這倒不是。”於波跟程忠碰了一下杯,兩人同時喝下去了一大口葡萄酒。於波用紙巾擦擦嘴說:“好多人都這樣說,程市長少了兩年前彌勒佛那樣的形象和慈祥,倒多了一點點倔強。這也難怪呀,你這兩年到引水工程工地到底去了多少趟了,連誰也記不清了。老夥計呀一一”

於波像當年一樣在程忠的肚子上輕輕來了一拳說:“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我可是指望著隧洞連接後,讓你親自給我開閘放水喲!”

“說實話,於書記,我們新城的這個引黃人新工程可算得上是共和國水利史上的一個奇跡工程了。按理說這水應該由你書記來放才對。

“咳,程市長,奪人所愛,這可不是我於波的性格,你老程做了快一輩子水利夢了,我怎麽能不讓你把功德徹底做圓滿呢?”程忠笑了,他感激的望了一眼市委書記說:“知我者於書記是也。來!為你給我的支持,也為我們引水工程的早日全線貫通,幹杯!”

兩杯紅酒在猛烈碰杯的一刹那,興奮地跳躍了幾下,頃刻間,被於波和程忠喝進了肚裏。

“程市長,你是前天從引水工程工地回來的吧?”

“不,是大前天。”

“程老兄呀,你可別再拚命了……下次去時一定得叫上我。”“一定,於書記。”

“哎,慢著。我能叫你老兄,你就不能叫我一聲老弟呀。”

“能,能,能!老弟,來,為老兄老弟幹杯!”

“幹杯!”“幹杯!”

“這順口溜的第一句‘新城幹部頂呱呱’,可是個好兆頭,這說明老百姓對我們這屆班子的滿意程度還是有一點的。”

“老兄,豈止是一點。尤其是引水工程,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功德呀。”

“於書記,你能不能給我講一講鄒忌諷齊王納諫的故事。兩年前,你老是給下麵的同誌講,對我老程,你可是既嗇又吝呀“鄒忌諷齊王納諫,是我1998年上中央黨校黨政管理碩士研究生班時,學得最好的一篇古文,我的結業論文就是受這篇古文的影響寫成的。”

“所以就被評上了優秀論文獎。”

“這你也知道?”

“我咋不知道呢,收你那篇文章的論文集我可是到現在還保存著呢。”

於波講起了鄒忌勸齊王納諫的故事。

戰國時齊國的相國叫鄒忌,身高八尺有餘,生得一表人才。早晨穿衣服時,他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問妻子:我與城北的徐公相比誰美?妻子說,你最美,城北的徐公怎麽能比得上你。城北徐公,是齊囯有名的美男子。鄒忌不自信,又問其妾:我與徐公相比誰美?妾也說徐公根本比不上鄒忌。第二天,有客來訪,在談話的間隙,鄒忌又向客人提出了同樣的問題。客人也說徐公沒有鄒忌美。過了幾日徐公來了,鄒忌仔細觀察徐公,自認為不如徐公美。鄒忌又照鏡子,把鏡子中的自己和徐公對比,自己根本就沒徐公美。晚上,鄒忌反複思考後得出結論:妻子說我美,是愛我;小妾說我美,是怕我;客人說我美,是有求於我。

於是,鄒忌入朝見齊王,講了自己的這段故事後說,今齊地方圓千裏,百二十城。宮婦左右,都很愛大王;朝廷之臣,都怕大王;四境小國,都有求於大王。也就是說,朝廷上下左右,包括外國人,都說大王的好話。由此看來,大王受的蒙蔽可大了。齊王聽完鄒忌的話後,連連稱好從此齊王廣開言路、修明德政,沒有費一兵一卒就使周圍的敵國臣服,齊國便漸漸強大起來。

於波講完鄒忌勸齊王納諫的故事後,突然悟出了程忠的用意,聯想到中午劉妍給他放的錄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程兄呀,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是,鍾祥這件事你還得仔細想想呀,順口溜的第五句‘烈土養二奶不違法’就是針對鍾祥說的。”

“是啊,於書記,我看過陳作家的筆記後,我也覺得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劉潔和任小凡的官司快打完了,在法院判決未下達之前,我先保留意見吧。”

於波回到家裏已到了十二點多鍾了,梁豔芳仍然在女兒的小**睡著。他走進衛生間,見梁豔芳給他放的洗澡水還熱著,心也隨之一熱。他想,今晚上和妻子肯定有實質性的內容了。他三下五除二脫去衣服,將整個身子泡進了浴盆裏。浴盆裏水的溫度恰到好處,他想妻子肯定剛睡下不久。想到妻子,他記起他們有好一陣子沒有夫妻間的床笫之歡了。今天的這一盆熱水,顯然是一個信號,他想,管她同意不同意,強行把她從女兒的小床抱到大**,然後……想到這裏,他覺著有一股陽剛之氣突然間從身體的某一個部位彌漫開來,又聚焦到了一個位置。他從浴盆裏出來,急急忙忙擦去身上的水,就徑直走進了妻子睡的房間。他猛的扯開了妻子的被子,妻子穿著睡衣麵朝裏睡著,他不管這些,抱起妻子就朝大臥室裏奔去,妻子沒有反抗,這更堅定了他的信心。他把她平放在了**,她一動也不動。他把她身上的睡衣剝去了,她還是一動也不動。他上床摟住了她,她還是一動也不動。他有點灰心了,剛才那雄性的陽剛之氣也漸漸消失了。他生氣地把她一推,她乘勢翻起身來,拿著睡衣又回到小臥室去了。

他想起了劉妍,再加上酒精的緣故,沒有了一點睡意。他拿出了陳作家的《采訪筆記一—鍾祥的另一麵》,讀了起來。

幾年來,鍾祥因得罪了大企業家呂黃秋被調到了新城市開發區,離開了他幹得很順手的市中區區長的崗位。當區長時,他忙得根本顧不上到歌廳、舞廳這類他認為烏七八糟的地方去。不僅是忙,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到那些個地方去。

可今天,百無聊賴的他竟然走進了一家夜總會。老板認識區長,也知道鍾區長此刻的心情。他知道開發區雖沒有區政府油水大,可客飯還是不少的,說啥也得借此機會把這個鐵麵無私的“黑臉”區長拿下來。

於是,老板把鍾祥帶進了有套間的豪華KTV包廂裏。隨後,酒、煙、茶、糖、瓜子、涼菜等上了一桌子。隨後又派來了氣質最好、臉蛋最漂亮的任小姐。

“鍾區長!來!我敬你一杯酒!”

鍾祥頭也不抬,端起酒杯與任小凡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經過飛機大炮轟炸過的任小凡自有主意,她知道鍾祥是個正直正派的好幹部,拿她父親的話來說鍾祥就是英雄好漢。既然是英雄,就過不了美人關,既然是好漢,就少不了美女伴。

“鍾哥,”任小凡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引逗鍾祥,這一招果然奏效。鍾祥終於抬起了頭,他嚇了一跳,眼前這個女人確實漂亮。

“鍾哥,你為人民、為共產黨拚著老命幹了半輩子,到頭來還不是栽倒在了姓呂的那個王八蛋的手裏,可共產黨的市委竟然還聽他的擺布來吧,鍾哥,你就放開手腳一次,真正的、美美的做上一回男人……”

鍾祥的心確實動了,他有點奇怪,一個坐台小姐一句言不由衷的話,竟能打動他……做了幾十年優秀共產黨員,換來了什麽……換來的就是丟了區長,到買不起茶葉的開發區當主任?那些死娘活老子,論本事不如我鍾祥,論能力連我鍾祥的一個腳趾頭都比不上,論民心,老百姓恨不得把他們撕了、殺了。可是,這些王八蛋們不照樣升官、照樣發財嗎……

鍾祥一杯接一杯地喝,他想喝個痛快。

他沒有喝醉,任小凡卻喝醉了。

任小凡摟住了他的脖子,他也鬼使神差般地抱住了任小凡。任小凡就撤嬌:“我……我醉了,醉了,鍾哥你抱我到臥室、臥室……睡、睡一覺。”

鍾祥說啥也沒想到自己會變得如此的下賤,如此的下作,如此的沒了主見。麵對如花似玉的任小凡,他第一次不能自持,第一次失去了理智,第一次喪失了一個共產黨員的品格。

鍾祥把任小凡抱進了套間的臥室,任小凡乘勢倒在了地毯上,鍾祥就把她往**拽,可她就是不上床,鍾祥拽起的是她的上衣,露出的是解開了胸罩的、漲鼓鼓的一對大**。他就乘勢摸那對像打上氣一樣的大**,任小凡便要死要活地叫了起來,他也不由自主地脫去了衣服……

一覺醒來後,鍾祥說啥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行為,說啥也不明白自己守了幾十年的防線竟在今天徹底地被自己撕開了一道口子。

我還是個人嗎?我還像個共產黨的幹部嗎?我這樣做能對得起誰呀?……鍾祥自責地揪住了頭發。任小凡又撒起嬌來了,那一身的白肉、那漲鼓鼓的**又一次把鍾祥的自責融化殆盡。他想,隻此一次吧,決不重犯。

可是,任小凡的美麗、任小凡的嬌氣、任小凡的嘴唇、任小凡的**、任小凡的身體……像魔鬼一樣纏著他。一次一次地下決心,一次一次地失敗。一次次迫切地上到任小凡身上,又一次次沮喪地從任小凡充滿**的大**上滑落下來……

鍾祥被這個女人弄得神魂顛倒、不能自拔了。

從此以後,鍾祥丟了區長的煩惱沒有了,有的隻是努力地工作,決心把開發區的工作搞上去,讓楊棟這個糊塗蟲、讓祁責這個瞎子、讓呂黃秋這個王八蛋看看,看一看我鍾祥是個什麽樣的人。

鍾祥甚至很慶幸,慶幸遇上了任小凡,是任小凡給了他無盡的快活、是任小凡給了他戰勝一切困難的勇氣。他有時還想,這輩子就找任小凡這一個情人吧。隻此一個,決不再找第二個。他們,七個八個能找,我鍾祥為什麽就不能找一個?前提必須是做好工作,再不能、永遠也不能再犯類似的錯誤。

鍾祥給自己找情人總結出了無數個理由,拿祁貴那個瞎子的話來講就是“有一個情人是人物。”他甚至懷疑這個看不清、分不清誰是誰非的瞎子書記還能說出這麽精辟的話來?這話是有點絕妙,“一個情人是人物、多個情人是動物、沒有情人是廢物”。如此看來,這個祁貴一定也有一個情人,要不他怎麽能總結出這“三物”來?

後來的事兒頗有點喜劇色彩。

鍾祥鍾主任通過努力使開發區的工作有了大的起色,在短短的時間裏做出了較大成績。

第一次把鍾主任拉下水的那家夜總會叫“迷你”,“迷你”的老板叫李鋒。李鋒給鍾祥和任小凡買了套三室一廳的房子。這套房子給鍾祥的北餘時間增添了幾分特異的色彩。由此,鍾祥也盡可能在安排開發區來客的問題上滿足了夜總會的老板。真可謂是“各得其所”。

俗話說得好:該來的遲早會來的。

那天的鍾祥鍾主任到距市區30公裏的“迷你”度假村開會,會期一個星期。“迷你”的李鋒老板自然少不了安排好鍾主任的飲食起居。他也自然把任小凡安排到鍾主任的套間裏給鍾主任服務。當然了,這種服務還得到了鍾主任的讚賞。李鋒就說:“哪裏,哪裏,鍾主任能來我‘迷你’公司的度假村開會,支持‘迷你’的工作,我給首長提供服務是應該的。”

問題出在會議的第三天中午。

鍾祥剛到會議室,手機響了。一看是夫人劉潔的電話,他不敢怠慢,即刻接上了電話。劉潔告訴他,她要來度假村看他,中午趕到。

鍾祥忙離開會議室到套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任小凡。任小凡也知趣:“她來了,我自然要走了。”

“不!”鍾祥說:“你就到其它房間裏去,等她下午走了你再過來。”

要暫時離別了,少不了要親熱一番,纏綿之情自不必說。

任小凡走後,鍾祥給開發區副主任打了個電話,把他的發言放到今天上午的最後。他告訴副主任說:“你嫂子要來。”

合上電話後,鍾主任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任小凡的東西。他把任小凡的文胸、內衣、褲頭、化妝品等等東西全藏在了床下的暗箱裏。之後,他又認真地巡視了一遍,直到這套間裏沒有了一丁點兒女人的痕跡。

就在鍾主任在會上講著“大幹快上,開創招商引資工作新局麵”的時候,夫人劉潔來了。李鋒老板親自把主任夫人領到了套房裏說:“嫂夫人,你來了妤,免得鍾主任獨守空房呀!”

劉潔笑了笑,送走了李鋒。李鋒走後,劉潔躺到了軟軟的席夢思上,她想閉目養神一小會兒,衝淡一下坐大汽車帶來的勞累。

天下的女人都有一個本事,那就是預感。

劉潔突然預感到,這個**有另外一個女人的氣息。

她一下子從**蹦了起來,認真地檢查,床單幹幹淨淨的,沒有找到畫地圖用的那種“顏料”,也沒有其它東西。

劉潔想,也許自己神經有點過敏了吧。這一驚動,劉潔不想睡了,她打開了電視機,隨意調了幾個頻道,又心煩意亂地關上了電視機。她拿起了桌上的一根香蕉,吃了起來。吃著香蕉,又一次審視這張大床,枕頭下一個小紅點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扔掉香蕉,撲過去拉起了枕頭……

天哪!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枕頭下是一個女人的紅色三角褲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