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等盧四油坐下後於濤說話了:“我今天來沒別的事兒,我是給市長帶一句話,說完了我立馬就走!”
盧四油見於濤說得幹脆,又朝客廳裏看了一下,也沒有什麽送來的東西,便來了興趣:“隻帶一句話?誰的話?”
“我哥的話。”
“你哥?”
“是。”
“什麽話?”
“他讓你關照一下我。”於濤說完就站起來要走,盧四油也沒留於濤,便送於濤出了門。
回到客廳後,盧四油沒有給吳洋好臉色看。
吳洋一副破罐破摔的樣子:“我收了於濤50萬。”
“什麽?”盧四油驚了一下,“你說什麽?”
“我收了於濤50萬。”吳洋轉過臉,氣呼呼地重複了一遍。
“把錢給我。”
“你要幹嘛?”吳洋轉過臉來問。
“還給於濤!”
“沒了。”
“錢呢?”
“我打麻將輸了38萬,還那些老太太們了。”
“啥?”盧四油這才知道,讓吳洋呆在家裏是一個太不明智的選擇:“你,你,你必須把錢還回去!”
“還?可以。先離婚,後還。”吳洋又一次轉過臉,徹底地不理盧四油了。
“女人是禍水啊!”盧四油仰麵朝天長歎了一聲說。
這後麵發生的一切不用介紹,大家一定是一清二楚了。
盧四油和副省長王一凡一個心思,還不知道於波究竟是怎麽想的,在事情未搞清楚之前,他說啥也不能把這一切講出來。如果於波不對於濤采取措施的話,他講出這一切來,可就真的得罪省委書記了。在這種情況下,緘默是金。
在八道嶺煤礦通往青嶺的路邊上,排下了一串長長的車。其中有好幾輛汽車,救護車拐彎開進了離窯洞不遠的地方。
望著那斑駁迷離的窯洞口,人們怎麽也想象不出,一個著名的人物、全國勞模、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優秀企業家、八道嶺煤電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總經理梁庭賢會在這個山裏,在農民告別了若幹年的窯洞裏生活了三天。
三天,72小時,在人短暫的一生裏,連滄海之一粟都算不上。可在梁庭賢的人生詞典裏,這三天的解釋卻超過了一生中無數次輝煌、無數次坎坷。
艾滋病患者,多可怕的字眼呀!別說是梁庭賢的同事、戰友、朋友,連愛他的妻子兒女,都不敢靠近他呀!
要不是八道嶺煤電股份公司的8萬幹部職工,要不是這個剛剛起步的股份公司,要不是那個陷害他的人,要不是……人到臨死時,怎麽會有那麽多的牽掛呢?
梁庭賢能甘心嗎?梁庭賢能放棄嗎?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為之奮鬥了33年的煤電事業斷送在於濤那夥人的手裏。他不甘心,讓剛剛過上好日子的礦工兄弟們再回到討街要飯吃的年代。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他不甘心的事兒那是太多太多了。
他不會放棄,他不放棄自己和戰友們未盡的事業,他不放棄自己肩上的擔子、肩上的責任。他不放棄……他不放棄……他不想放棄的東西竟然也那麽的多。
隻有一點他很坦然,進礦33年來,他沒有做過對不起黨、對不起國家、對不起礦山父老兄弟姐妹們、對不起自己的任何事情。對此,他無怨無悔,對此他問心無愧。
你能說你無怨無悔嗎?你能說你對得起一切人嗎?你莫名其妙地得上了這樣一種令人唾棄、令人討厭、令人望而生畏、令人不敢靠近、令人談之色變的病,不僅給黨和人民的事業帶來了損失,而且也給家人帶來了天大的壓力。對此,你還能說你問心無愧?
他愧,他慚愧極了。他對不起黨、對不起煤礦、對不起礦山的兄弟姐妹們、對不起妻子王桂英、對不起女兒梁穎潔、對不起……對不起……他想,他對不起的人也是太多太多了。
去死吧,一死了之。死,那是太容易了。喝藥能死人、上吊能死人、跳崖能死人、鑽火車輪子能死人……能死人的方式也是太多太多了。梁庭賢會選擇哪種死法呢?梁庭賢始終是梁庭賢。他是一名黨的優秀幹部,他是一個很負責任、也很有責任感的男人。對黨的事業是這樣,對人民的愛護是這樣,對朋友、對同事、對妻子、兒女,更是這樣。
既然你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你就不能死去。病,不就是得了個病嗎?出去治病不就得了,你在病**照樣能指揮生產,照樣能工作,照樣能……照樣能什麽呀?你這個無恥的家夥,你以為你得了個光榮的病呀?你以為你得了個能治好的病呀?
你小子得的羞恥病!你小子得的是不治之症!
羞恥呀,不是自己羞恥,家人跟著羞恥、朋友跟著羞恥、同事跟著羞恥、礦工跟著羞恥……
不治之症呀,據說,世界上至今沒有根治艾滋病的法子。世界在飛速發展、科技在突飛猛進,在這樣的社會裏都不能治愈的病,不是不治之症還是什麽?
還有什麽比這個病攤在身上更讓人難受呢?
艾滋病呀艾滋病,人類什麽時候能戰勝你呢?
自己是怎麽患上這種病的?他記得清清楚楚。
那天是個陰天,還淅淅瀝瀝地下著點雨。於濤打電話讓他到集團公司,他不能不去呀,他雖然對這個人特別特別地討厭,可是他不能不去。集團要開會,他得去,他是集團的副總經理,劉省長親自簽發了委任狀的副廳級幹部,集團黨委開會時他得去,他是集團的黨委委員。於濤叫他他更得去,因為於濤代表的是這個集團。
就退上一萬步,於濤不是這個集團的老總,他也會去的。為什麽?這就是梁庭賢性格中的一個弱點,他太尊重領導、太尊重別人了。雖然他明知道於濤不是個好領導,可是他也得去。他知道,人家代表的是省委、省政府,自己是一個共產黨員,還是黨的優秀幹部,你不去有什麽道理呢?
就是這一去,對方把他推進了深不見底的“艾滋病”深淵之中了。
趕到於濤辦公室,已經是下午5點鍾了。於濤親切地說:“梁總,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你打發司機回去,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