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產資源的開發必須依靠地質科學工作。因此在當時受西方工業革命的影響,許多有識之士無不認為,中國要富強,必須大力開展地質科學,再通過地質科學絮命,促進全麵的礦產資源開采,從而帶動整個國民生產,達到拯救敵振興中華民族之目的。這一道理在舊中國被視為真理,到新中國剛剛成立時還是這樣,要不毛澤東為什麽稱池質工作是國民經濟的先行官!
還有一個例子可以說明3時社會對地質工作的重視。在黃汲清進人北大地質係的第二年中圍革命的先驅孫中山先生不幸在北京去世,巨星殞落,萬民悲絕。按照國民政府的決定,孫中山先生的遺體將轉移到南京埋葬。1923年3月的一天,國父的水晶棺要抬出中央公園現中山公園的中山堂。當時抬棺的6個人,均是國民政府親自挑選的與孫中山有密切關係的,在卒亥革命中有卓越貢獻並被稱為對當時社會發展有重大推進作用的人士。6人中有一位是地質學家,他抬棺時站在左前方第一位。那位地質學家便是李四光。當時他是北京大學地質係的教授,黃汲清的老師之一。
國父孫中山生前也積極主張發展中國地質學科。早在東瀛的一次同盟會集會上,他就這樣對盟友們呐喊道:要救國不學地質,不搞開采礦業是不能成功的。一代地質名家李四光早先學的是造船業,他就是在孫中山的教導與影響下,才到英國改學地質的。
當時還有一種情況是,被魯迅罵作外族強盜的殖民主義者對中國寶貴礦產資源的野蠻掠奪,激起了一批愛國誌士們的極大憤慨與不平,誘發了他們發奮開拓中國地質科學的夙願。
在雲南就發生過這樣一件事:一位法國傳教士在某山區發16了。現一處錫礦,便雇傭當地人開采,不出3年,這位傳教士發了大財。憑著富有,他任意壓迫和剝削中國百姓,並且把教堂當做供他**樂的溫床,每晚都要雇一幫人搶得一位美貌的中國民女陪他睡覺,睡完第二天就派人將民女扔進百米礦井裏活活悶死。其殘忍和肆意掠奪我大中華民族財富的獸行,終於激起了一場焚毀教堂、殺死傳教士的民運。那傳教士死後,當地一批百姓便自發組織起來開礦,結果由於不懂地質與開采技術,錫礦沒開著,一次因礦洞鑿漏造成地下水倒灌,上山參與開礦的300多位民工全部遇難,最小的不足了歲,最大的74歲……噩耗傳出,舉國哭泣。
如此這般的事,在舊中國屢見不鮮。中國人不懂科學,不僅眼看著強盜從自己的家門口搶走財寶,弄不好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這樣的悲劇是沒法看下去了,而當時我們的知識分子所受到的刺激還遠不止這些。
1895年,日本人搶占台灣後,在某地開采洋油。有一次,一位日本人見一群台灣百姓好奇地圍觀在出油井房,便對同伴說他要看中國人點天燈。
何謂點天燈?
隻見這位日本人用鐵勺盛了滿滿一勺,讓一個台灣老鄉張開嘴,猛地把洋油灌進其口中,然後劃著一根洋火,那台灣老鄉便活活地被當做天燈點燃慘死,一群日本人則在一旁狂歡取樂!
20世紀開元的一年,一隊美國人組成一個亞洲考察團要穿越騰格裏沙漠。他們在中國的版圖上舉著星條旗,卻不讓中國科學家同行參加考察。
你們中國人的屁股後麵長著尾巴辮子一筆者注,隻能做這個。考察團的一位美國人騎在雇來的一個中國向導背上,像趕馬似的這般說道。
中國同行縱然恨得把牙根咬碎,卻依舊被無理地排斥在考察團之外。
考察團在千裏無人煙的浩瀚大漠途中斷了水。洋人竟為了自己活命,殺了駝隊又殺了中國向導,用駝血和人血幫助他們越過大漠……
在國際地質大會上,美國人還將此作為壯舉向世人大加吹噓。
一個國家沒有科學,也就沒有了基本的尊嚴。
這種民族的國恥,深深刺傷了一名晚清秀才的心。在黃汲清大師剛剛出生那…年,這位晚清秀才東渡日本,毅然考進東京帝國大學地質係,並拜在本地質學界開山祖師山藤文興郎門下,成為中國曆史上第一位選學地質專業的科學家。
他叫章鴻釗,中國地質學界稱他為中國地質學的開山之父。黃汲清叫他先生的時候,章已是中國地質事業的開創元勳了。
1911年6月,章鴻釗懷著一腔赤子之心回到祖國。此時,正值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爆發。武昌起義成功後,章鴻釗即應邀赴南京,參加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籌備事宜。
次年1月,南京臨時政府宣告成立,大總統孫中山親自批文在政府實業部下麵成立礦務司地質科,並任命章鴻釗為科長。
地質兩字,至此在中國有官府政權的幾千年曆史以來首次正式出現。
章氏科長作為中國第一位地質長官,他對國人如此大聲疾呼道:謀國者宜盡地利以民財。欲盡地利,則舍調査地質蓋未由已!並說亡羊補牢,或猶未晚,失此不圖,而尚談富強也,則吾未之知也!
先師的切膚之言,對年輕的黃汲清影響極大,為他後來畢生獻身於地質事業起到了重要的啟蒙作用。
1928年,黃汲清以優異的成績從北大地質本科畢業。同班畢業生還有李春昱、朱森和楊曾威,前兩位後來都成為中科院學部委員院士、著名地質學家。隻有楊曾威因家境困難而從商去了其實黃汲清的那屆地質係畢業生全部加起來也就他們四人!
20世紀前,中國的地質科學是零。到黃汲清畢業時的20世紀20年代末,仍然隻有少數的幾個人在打天下,然而這少數的幾個人卻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回過頭來看一看,中華民族在20世紀的迅速崛起,我們不能不承認他們功不可沒。這裏所說的幾個人,除了章鴻釗外,便是丁文江與翁文灝。
章、丁、翁三人都是留洋回國的中國第一代地質大師。他們共同創辦了我國第一個專門培養地質人才的高等學府一地質研究班即後來聞名於世的中央地質調查所這個所成立於1913年,第一批招收的學員僅為30名。地質研究所的教學十分嚴格,並且對學員實行淘汰製。3年後這批學員畢業時,隻有18人拿到了文憑,這就是後來人所說的中國地質十八羅漢。他們中有已介紹過的謝家榮,有成為著名教育家的葉良輔和發現首鋼供料礦山井陘鐵礦的朱庭佑、山西大同煤礦發現者王竹泉、北京周口店猿人發掘人裴文中等一批科學大師。地質調查所後來沒有招過學員,成了國民政府農商部下屬的一個工作實體,第一批學員都被收編為該所地質調查員。由於它是二三十年代中國惟一的地質工作部門,故之後全國各大學包括從外國留學回來的優秀生都被吸收到該所從事地質科學研究。這種狀況一直延至1949年新中國成立。
由於章、丁、翁這三位大師自身的學術水平與實際工作能力,加之不斷吸收各路精英,地質調查所發展到20世紀40年代時,已是人才濟濟,並成為名副其實的世界級著名科學研究機構,它的總體學術水平與研究人員都是一流的。在國內有中國地質科學黃埔軍校之稱。後來新中國在非常短的時間裏發現了那麽多大礦、大油田以及氫彈、原子彈所用的鈾質礦物,是與這個調查所的基本人馬在解放後全部保留了下來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世上所有的恩恩怨怨總是與曆史的諸多因素攪和在一起。在大慶油田的問題上也不例外。
黃汲清不屬於章、丁、翁、李李四光等第一代中國大師,他也不是十八羅漢之一,但他以其自身的天才和勤奮,迅速在地質科學界成為大家。
跨出校門後,黃汲清像當時所有優秀青年地質學家一樣,被聘到中央地質調查所當調查員。那時的所長由翁文灝擔任,丁文江是技術總負責人。翁、丁兩人是好友,調查所第一任所長由丁擔任,後丁一度馳騁政壇當了上海冇督辦相當於市長,之後又出任北票煤礦總經理,其間讓位於翁。今天50歲以下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丁文江這個名字,可在20世紀初的中國,丁文江可謂大名鼎鼎。我看過湖南科技出版社1974年翻譯出版的一本由―位名叫夏綠蒂弗思的美國學者撰寫的丁文江一科學與中**新文化一書,令我對丁文江這位中國新文化運動的旗手和科學大師肅然起敬,弗思在哈佛大學出版的原著中這樣評價丁文江:……他是中國的赫胥黎,是二三十年代中國提倡科學、促進新文化發展的代表人物……作為一位傑出的科學家,他是第一位這樣的中國入,既從技術觀點乂從哲學觀點研究西方的科學,感到根據科學的思想原則教會同胞是自己的責任。丁文江所發揮的這種作用。科學家作為文化的和政治的領袖。在中國的曆史經驗中是前無占人的……這位傑出的科學家與政治領拈,對黃汲清的事業與人生都有過重大影響。或許是一種巧合,或許是一種機遇,就在年輕的黃汲清剛剛踏入社會,立誌用教室裏學到的知識來為苦難的民族做貢獻的時刻,正處於精神!
力與事業巔峰期的丁文江大師,在地質調查所策劃了中國現代地質科學史上一次壯舉。中國西南邊疆地質大調查。他選擇了兩條路線,一條由重慶人貴州境內,另一條由四川敘州至雲南方向。丁文江除自己親率一支隊伍外,還派了兩名得力助手組成另一支隊伍,他們便是黃汲清和在當時地質學界享有盛譽的青年地質學家趙亞曾。
我是從照片上認識趙亞曾的。他身材高大,一副學者風度。相比之下,矮小的黃汲清則顯得一副憨相一那張照片攝於1929年趙亞曾與黃汲清在翻越秦嶺途中的褒城雞頭關。這次遠征野外考察調查,給黃汲清一生都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象。
為了獲得盡可能多的野外資料,黃汲清和趙亞曾時而並肩同路,時而各辟路線,孤身進入荒蠻的原始森林與少數民族山區。在我們今天看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旅行考察似乎很有意思。可是在那個年代,野外考察是一種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探險。11月,當黃汲清正在四川敘永的途中,雲南昭通方麵傳來一個他怎麽也無法接受的噩耗一他的好友、同伴趙亞曾慘遭土匪殘害而死。趙亞曾死得突然,也死得慘烈。這位出生於北方的青年科學家,不懂得如何對付南方土匪的惡行。一天,在他下榻的一家竹樓小客棧,突然來了一群持槍的土匪。本地人都有經驗,隻要遇到這種時候,就主動敞門掀櫃,任其搶掠。趙亞曾哪知道,當他一聽土匪來了,拚命地將門死死頂住。土匪號叫著讓他開門,他就是頂住不放,甚至把身體一起貼在門上。土匪急了,掏槍砰砰就是一梭子……一位傑出的科學家就這樣慘倒在血泊之中。噩耗傳出,舉國震驚。黃汲清更是悲痛欲絕,然而這並未能阻止他繼續奮勇前進。他擦幹淚痕,埋葬完好友的屍體後,又隻身翻山越嶺進人荒無人煙的貴州原始山區,直至1930年6月與丁文江等人會合。此次野外考察曆時1年零3個月,黃汲清孤身行程達1萬餘裏,創造了中國地質史上一次單程考察的最長線路紀錄。當丁文江為痛失高徒趙亞曾而悲傷之時,黃汲清的勤業精神使這位大師得到了莫大寬慰。明日之中國地質希望,非德淦莫屬!丁文江在翁文灝和當時的新文化旗手胡適麵前如此讚揚道。事後證明,丁大師的預言沒有錯。在大量獲得的第一手資料的基礎上,1930年至1932年間,黃汲清埋頭耕耘在科學研究之中,連續發表了秦嶺山及四川地質之研究、中國南部二疊紀珊瑚化石等6部專著。其中中國南部二疊紀地層是我國第一部斷代地層總結,奠定了對地質找礦有直接指導意義的中國二疊紀地層劃分的基礎。他的專著一發表,立即轟動中外地質學界。黃汲清從此在科技界也有了黃二疊的美名。
1932年夏,黃汲清受中華教育文化基金會的選派,赴瑞士留學。先人伯爾尼大學,後轉入濃霞台大學專攻博士學位。他的導師是著名的大地構造學家6人1陰。這位才華橫溢的中國青年科學家此時得以在歐洲大地熔煉深造。1935年,他的那篇用法文寫的博士論文對阿爾卑斯山區的地質研究,在40多年後國際地科主席了川爪巧教授訪華時仍稱其至今依然有重要價值。
或許是當年在北洋大學那份從政之心尚未泯滅,或許是在從事地質科學工作10年後黃汲清更理智並從科學的高度認識到了一個國家的興衰與能源工業革命之間的密切關係,1935年秋,他在以東方人特有的聰明才智獲得理學博士後,毅然把自己的科研目標指向了石油地質領域。為此,黃汲清不惜冒貧困潦倒流落異鄉之險,帶著在瑞士省吃儉用留下的幾個錢,遠涉重洋,抵達美利堅合眾國,進行了為期3個月的石油工業與石油地質考察。這是中國科學界第一個也是惟一一個由自己掏錢選擇當時已在西方工業資本主義國家蓬勃崛起的以石油為主導的工業革命浪潮為研究對象的東方科學家。
美國先進的石油科學革命,使黃汲清大開眼界,他像海綿似的汲取著這裏的石油地質知識。值得一提的是,由於美國地質學界老前輩舒各特教授的推薦與介紹,黃汲清得以在海灣石油公司、聯邦地質調査所和俄克拉荷馬城油田等一大批知名石油公司、油田及石油研究機構做全麵、詳盡的考察、取經與交流。這段經曆,使黃汲清領略到了西方石油業的先進水平,同時也深深感到科學無國境在美國這樣的先進國度裏的真實體現。幾十年後,每每談及此事,大師總對舒各特等美國科學家的無私與坦誠深表敬意。
1936年1月,當黃汲清回到祖國,他供職的那個地質調查所,已在日本侵略軍的槍炮聲下,從北京搬到了南京珠江路了42號,並改稱中央地質調查所,所長仍由翁文灝兼任。而黃汲清的另一位恩師、中國地學詳第一代宗師丁文江大師刼在勘察湘潭煤礦途中,不幸煤氣中毒,猝然長逝,年僅4了歲。
丁文江之死,使中國科學界和歧界痛失一顆光芒照耀的巨星。當時的地質學畀領袖人物翁文灝搖欲生之餘,更擔憂自己與丁文江一手創辦起來的地質調查所及中國地質業的前程。在這之前,翁雖名義丄仍掛地質調査所所長之職,實際已基本不管事,翁此時已升遷為蔣介石的行政院秘書長,所以平時地質調査所的事都由總地質師丁文江負責。丁文江死於1月5日,死前他就地質調查所誰來接任的問題曾對好友翁文灝和胡適有過交代,丁推薦黃汲清,翁對此也十分讚成。因此黃汲清一回國,已是中央政府高官的翁文灝便找他談話。
德淦,丁先生突然去了,我在政府裏又騰不出身。地質調查所的擔子就交給你了!
年僅32歲的黃汲清一聽,忙驚惶地連聲推辭:不可不可,所裏有謝家榮、王恒升一批大才大智者,德淦我年輕才淺,實不敢擔此重任。先生還是請別人吧!
翁文灝語調深重地說如今日本人已經侵占我東三省和華北地區,中華民族處於危急之中,要重振我山河,離不開礦業發展,而在這個當口,先生走了,你我自當勇挑重任。再說,這不僅是我的意見,也是丁先生生前的遺願。他流著淚拿出丁文江給胡適與他的信件。
黃汲清聽到此處,早已泣不成聲。
我……我一定竭盡全力,將先生的未竟事業進行到底!黃汲清如此發誓。
黃汲清斷然沒有想到,由於他的這一發誓,30年後的一場革命風暴差點把他打人地獄。道理很簡單:造反派認為,這是黃汲清效忠國民黨政府的鐵證。而地質調查所實際上就是國民黨蔣介石的情報部門。黃被看中當這個情報部門的頭目,不言而喻,肯定對中國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如此3歲小孩也會明白地推斷,不打倒你黃汲清還打倒誰嘛!你黃汲清還有什麽資格沾發現大慶油田的光?這是後話。
輪到黃汲清出任總地質師和所長時1937年,翁文灝辭去所民之職,黃正式任所長中央地質調查所完成北京周口店猿人和焦作、山西大同等一大批礦山資源與考古的重大發現,成為躋身於國際科學界的知名地學研究機構。根據當時日寇侵華、我國民族工業遭受毀滅性打擊、外來援助被全麵封鎖的情況,黃汲清把在本土上尋找礦產資源作為地質調查所的工作重石油無疑是他夢寐以求的奮鬥目標。
他回國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浙江長興縣的油苗發現。長興油苗是在1934年一個煤山礦井中發現的。當時有位叫陸貫一的工程師對此進行粗略研究後,便在報紙上發表文章,說是中國發現了大油田。翁文灝聞訊後,高興得不得了,調來車輛前去考察,結果差點把命都送了一一中途他的轎車撞在樹上,造成頭部重傷。驚得好友丁文江忙不迭地在獨立評論上寫了篇悼念文章一我所知道的翁泳霓X翁的字為泳霓長興是否真有油,黃汲清對此極為關心。翁文灝與他談話過後沒幾日,他便約了盛莘夫、崔克信兩位地質學家專程前往。經過幾天調查研究,黃汲清他們得出的結論是,這是一個虛假的喜訊。因為像長興這樣的煤炭地層,不可能有大的或較多的石油儲藏。
長興石油雖然掃了國人的興,但黃汲清對西方人斷定的中國貧油之說則更加質疑,他認為中國的許多地質構造,特別是盆地構造,與美國的幾個油田十分接近。難道真是西方的月亮也比中國的圓嗎?黃汲清不信。
1937年,在34歲的黃汲清正式成為中國地質工作領導人的這一年,中國石油史上出現了一樁了不起的大事,那就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個重要油田一玉門油田的發現。在這個曾在抗日戰爭時期和共和國誕生初期為中華民族立過大功的油田上,今天高髙矗立著一座紀念碑。這個紀念碑上刻著人們熟悉的名字,他就是油田的發現者、地質學家孫健初先生。然而,我們大多數人還不知道,除了孫健初先生外,實現玉門油田的發現,還有一位起關鍵作用的功臣,他就是黃汲清大師。他當時是玉門油田發現與開發的組織者和領導者。
1937年,日本侵華戰爭已全麵開展,中華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緊急關頭。日本天皇的關東軍占領我東北地區,造成中國能源供應的極度緊缺。為了緩解這一大難題,曾任國民政府外交部長的顧維鈞先生以顧少川的名義,串連財界巨頭周作民,組織起一個中國煤油勘探公司,以求得一線希望。顧維鈞的公司雖然不乏財力,但缺少技術,於是就求助於中央地質調查所。所長黃汲清接到指令後,深感在中國大後方大規模開發石油資源,此事非同小可,即與政府實業部國煤救濟委員會委員、勘探隊長史悠明商議。
先生是專家,你以為我們的國上上是否真的找不著像樣的油田?史悠明問。
黃汲清搖搖頭,隨手鋪開一張地圖,說:據大地構造學理論,我認為中國的東北、華北、西北和西南地帶都有可能儲油。而目前東北、華北兩地已被日寇占領,無法開展工作。西南地區雖發現油氣苗頭,但地理偏僻,交通運輸不便。因此開展以陝、甘、青三省為重點的西北部的石油、天然氣普査勘探為當務之急。
那就幹吧!史悠明迫不及待地說,過去你和我想幹也幹不成,現在財神爺把錢撥了,時再釆呀!
黃、史商定,組織一寸以中國煤油坳探公司為一方、地質調查所為另一方的混合杏查勘探隊,立即著手西北油氣普査勘探工作。
這是中國石油史上第一次由中國人自己策劃並具規模的石油普査勘探,身為組織者與領導者的黃汲清傾注了巨大精力和熱忱。派誰去擔當技術負責人呢?對,應當讓孫健初去!黃汲清扳著手指將所裏的幾位大員輪番排了排隊,決定由在甘肅河西走廊及祁連山一帶做過地質工作的孫健初擔此重任。為了慎重起見,黃汲清要求孫健初等先組成一個西北地質礦產試探隊,免得把中國石油之希望這錘子紮在大戈壁灘上拔不出來讓世人笑話。他的這一戰術得到了翁文灝等人的讚同。
就這樣,孫健初帶著西北地質礦產試探隊一行數人從蘭州南行,順洮河西進,過黃河而至青海。歸途中經玉門老君廟,在這裏發現了幹油泉露頭。由於當時包括孫健初在內的試探隊員對石油地質科學均缺乏一定實戰經驗,以為此類幹油泉無多少價值,便草草作了希望不大的結論後東返。
當孫健初帶著遠征隊伍,垂頭喪氣地回來將以上情況向所裏匯報時,富有石油專業地質理論與實踐經驗的黃汲清聽後,高興地掄起拳頭,打在了孫健初的肩上:孫胖子,老君廟油田有望啊!
怎麽個有望?孫健初很不明白。
你不是說那兒是背斜構造嗎?
那又怎麽著?
嘿,那可是不一樣啊!黃汲清來情緒了,胖子你不知道,美國的大峽穀油田也是在背斜構造地帶。論構造,論油苗相差無異,我們的老君廟肯定也能打出工業油!
中,隻要有希望,我們再遠征一次也不虧!這位河南漢子孫健初,此刻也興奮了起來。
次年11月,孫健初再次帶上隊伍來到老君廟。此次他們吸取上次的教訓,放下鋪蓋,搭起帳篷,在此安營紮寨。經過6個月的冰天雪地裏的艱苦踏勘普查,全麵徹底地摸清了這一帶的生油層地質情況,剰下的就是打鑽見油了!當孫健初寫完甘肅玉門油田地質報告時,猛然發現自己仍是在紙上談兵,說找油找油,可連台鑽機都沒有呀!
這事也難住了黃汲清。地質調查所的家底他最清楚,論人才、論技術可稱世界一流,可論裝備卻是一個叫花子,窮得連最起碼的一台千米鑽機都沒有呀!他把玉門的踏勘結果和缺鑽機的情況一並報告了老上司、行政院秘書長兼經濟部長、資源委員會主任翁文灝,以求得幫助。
老蔣的家底你不是不知道,時下又臨全麵抗戰,哪來鑽機可行?
翁的話使黃汲清大失所望。對了,有一個地方有鑽機!黃汲清突然拍著腦袋,說道:聽說延安那邊也在打油井,他們那裏有鑽機,不妨借來用一下!
翁文灝點點頭,說:是聽說過。不過共產黨肯不肯借又是一回事!
黃汲清來了急脾氣試試總不妨嘛!再說,眼下不是國共合作嗎?玉門要是打出了油,對整個抗日是大貢獻呀!
那我去試一試。翁文灝說。
這件事後來真辦成了。翁文灝通過關係,找到了正在南京梅園村住的中共代表周恩來。周恩來將此事電告了延安方麵。經毛澤東同意,由林伯渠親自出麵從延長油礦調來兩台鑽機和幾名鑽井工人,連人帶鑽機一起長途跋涉到了老君廟。當時具體負責延長油礦鑽井的隊長就是後來成為共和國石油工業部部長、國務院副總理的康世恩。那時他還是個共產黨的連級幹部,也是共產黨曆史上的第一位石油幹部。中國石油業從無到有,經過了幾代人的不懈努力,已成為中國現代史的組成部分。
黃汲清作為一名舊時代過來的知識分子、科學家,他本對黨派之間的事無多大興趣,但玉門調鑽機的這件事,使他對共產黨有了第一次的深刻認識。當時他對部下同僚這麽說共產黨人胸懷坦**,以全局為重,很講義氣,我佩服!
45年後的1982年,當黃汲清在自己成為這個黨的一名成員時,還談起了這件令他終身難忘的事。
有了鑽機,玉門油田的鑽井工作馬上開始。第一口井在鑽到130米深時便見油層,日產石油20餘桶。孫健初將這一喜訊報到南京。黃汲清高興得立即複電:繼續布井,直至黑龍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