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一矮的兩個女人,矮的薑煙認識,是讓她和楚慕川曾麵臨分手的路茵茵。高的那個是陌生的中年婦人,但一雙眼睛,像是結了堅冰的山川,比楚慕川的還要魄寒。

就在和她眼睛對上的那瞬間,薑煙猜到了女人的身份,踉踉蹌蹌地從病**走下。

“欸,”楚慕川微蹙著眉,看她跌跌撞撞的險些栽倒,勾起唇角,腹誹,“總這麽毛毛躁躁的,是不是故意想讓我心疼?”

“阿川,”女人一聲呼喚,令楚慕川僵了僵身子,過了會兒才蹙著眉頭轉身。

“你怎麽來了?”

路茵茵見楚慕川視線始終停在蔣阿姨身上,對一旁的她完全視若空氣,心中鬱鬱不平,原地不住跺腳。

蔣麗對此也視若無睹,見兒子朝她們身後望去,眼神帶著些許困惑,解釋,“你爸爸還在美國,我是來看你、們的。”

“你一定就是阿川女朋友了,是模特嗎?”

薑煙看對方臉上的笑,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潑辣狠厲,反而說得上是溫和,心裏有些許訝異,過了會兒才木木地點了點頭。

楚慕川終於望向了一旁的路茵茵,卻是帶著憤怒,“是你告訴她我在這兒,你居然還監視我的行動!”

“阿川!”蔣麗厲聲指責,“茵茵初來乍到,在S市就你一個認識的朋友,你不多照顧照顧也就罷了,還這麽凶她!”

“你為什麽讓她住在我家,我給你鑰匙不是讓你這麽用的!”楚慕川眉頭皺成川字,指著她們的手指尖都染著怒火。

“楚慕川,”薑煙拽了拽他的衣袖,才勉強讓對方止住了怒意。卻也被他剛剛的怒吼聲嚇到心悸,印象中,這絕對是楚慕川說話聲音最大的一次。

蔣麗卻是絲毫受影響,像是,仍舊麵帶笑意,“姑娘長得很大方,性格也好,我一看就喜歡。”

薑煙沒想到能這麽被誇,心裏懸著的一塊石頭漸漸落了下去。

“阿川,這是我給你們買的果籃,給放桌上吧!”

楚慕川邁開腳步走近,雖然臉色仍冷冰冰的,卻總算是順從了。

蔣麗旋即便道,“順便拿幾個蘋果出去洗了吧!”

“讓她去!”楚慕川手指指向路茵茵,“這兒就她一個外人,要支走人也是支走她才對!”

路茵茵咬緊唇,眼睛裏隱隱有淚花兒蹦出。但這樣可憐兮兮的模樣,屋內的其餘三人都鐵石心腸到心內無絲毫波瀾。

“怎麽,怕我傷害她?”蔣麗眉頭一揚,話語聲中透著鎮定自若,“如果你不能二十四小時守在她身邊,那我有的是方法可以單獨找她聊天。”

“......十分鍾!”楚慕川沉下臉,轉頭不看蔣麗,默默用眼神對薑煙鼓勵,仿佛無聲在說:我相信你戰鬥力一定能抵抗住她,皺著眉頭將還在啜泣的路茵茵無情推出了門,隨後自己也走了出去。

薑煙望著麵前慈眉善目對著她笑的女人,除了眼神裏仿佛天生自帶的那抹魄寒,還是不能夠將她和楚慕川口中那個蛇蠍心腸般的媽媽聯係到一起。

蔣麗把薑煙扶到了病**,像個貼心的大姐一樣握著她的手,“和茵茵一樣叫我蔣阿姨就好。”

“蔣阿姨,”被這麽侍候著的薑煙,完全沒了先前構想好了的:如果對方厲聲相斥就更加蠻橫進行討伐的心思,隻是木木點頭,讓對方完全占據主導權。

蔣麗觀察到女生舒展開的眉頭,語氣越發自在從容,“茵茵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彼此都知根知底的,所以當阿川說他交了別的女朋友時,我第一反應是反對。”

“但今天見到你,看我家兒子那麽在乎你,和他因為你的一顰一笑臉色就完全變了一個人的模樣,我也改變了想法。”

薑煙心中一動,想笑著說謝謝,訴說她和楚慕川的深厚感情,卻在看到對方雖像微笑卻帶著顧慮的臉色,再度亂了思緒。

“可......”蔣麗低下頭,漸漸紅了眼圈兒,苦澀笑了笑,“孩子,如果是一個月前,他爸沒出事時,我不會阻撓你們。”

“但現在......自從他爸出事後,集團上上下下的員工都變成了豺狼虎豹,就等他爸死亡通知單下來,搶奪我們經營了半輩子的公司。”

蔣麗抹了把眼睛,但淚水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路茵茵父母那邊已經給出明確保證,如果阿川和茵茵訂婚,就會幫我保住公司。”

“我一個女流之輩麵對底下那麽多豺狼虎豹,隻有這一個解決辦法了啊,所以小薑,就算是為了救我一命,請你和阿川分開吧。”

“我為什麽要救你的命?”

蔣麗錯愕抬頭,看女生嘴角的冷笑,慌了慌神,“要是沒了茵茵這個籌碼,公司就完了啊!”

薑煙仍是不解,“阿姨,您現在最該想的,不是要先保住您丈夫的命嗎,怎麽開始擔心他死後的事情了?”

“病危通知書都下來了,我還能抱什麽希望?而且我給他安排了最好的醫生護士二十四小時看管!”

“這我就不懂了,”薑煙攤開手,盯著她開始發慌的雙眼,像是捕捉到什麽有趣的事情,倏地一笑,“如果是楚慕川生了重病,我會二十四小時守在病房外,寸步不離。所以我理解不了你在丈夫下了病危通知書之後就開始顧慮他死後的事,甚至在他有生命危險時坐飛機到另一個國家。”

“我......”

薑煙在女人辯解之前,率先開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把所有的親情、感情,都視作得益的工具?”

沒聽到她的想法之前,薑煙還覺著,蔣阿姨是個不錯的人,一定是楚慕川和她之間有什麽誤會。如今......當她親眼看到對方麵無表情地說兒子的婚姻就是能讓她獲利的唯一工具時,薑煙險些氣到把不遠處一桌子涼掉了的菜全都倒在對方臉上,讓她趁早醒悟過來。

“我一個人,能靠的隻有兒子,難道還有別的解決辦法?”

“當然!”薑煙攥緊她的手都在顫抖,“你可以自己主持大局,也可以放棄它交到合適的人手上。”

“放棄?”蔣麗仿佛聽到什麽不可置信的笑話,無奈搖了搖頭,“你不明白,那是我們經營了半輩子的公司。”

“那是你們!不是楚慕川!楚慕川現在有自己的事業,而且做的很成功。你為什麽要像吸血鬼一樣,非要逼迫他走另一條不喜歡的路?”

蔣麗被她搖的頭暈乎乎的,倉皇站起身,一句話沒說便逃了出去。

薑煙望著那道的雖看似蒼老可憐卻暗藏芒刺的背影,無奈搖了搖頭。

今天蔣麗拿感情要挾她,薑煙沒上當,是因為她們倆今天是第一次見,彼此還是陌生人,可楚慕川跟蔣麗一起生活幾十年,還是血濃於水的母子,真的能逃過蔣麗的這招嗎?

誰說中年女人一定要咄咄逼人才駭人的,這種以情相逼的才最可怕!

隔壁,不肯就這麽跟著蔣麗回去的路茵茵,還在緊緊攥著對方雙手,淚眼巴巴地望著她,“蔣阿姨你怎麽能這樣,不是說好幫我奪回楚哥哥的嗎?”

“茵茵,你一上來就這麽死纏爛打的,阿川不被嚇跑才怪!”蔣麗心裏歎口氣,想這個路茵茵要是有薑煙一半聰明,事情也不會這麽難辦了,她拍了拍對方的手,“放心,軟的不行,那就和她硬對,隻是個小女生,憑你我兩家的勢力,還擔心鬥不過?”

路茵茵還是有些不放心,“可楚哥哥看起來並不喜歡我,這樣就算以後結了婚,是不是也不會幸福?”

“感情都是慢慢培養的,這樣,我這幾天留在這兒,幫你創造增進感情的機會!”

“真的嗎?”路茵茵如同得到中場勝利,臉上登時笑出了花。

手機鈴聲響起,蔣麗接通電話,隻是用了幾句簡單的英文應答,路茵茵看她沒什麽表情的樣子,料想是處理工作上的事,也不敢再說話。

“阿姨,我接下來該怎麽做?”等蔣麗掛斷電話,路茵茵迫不及待開口問。

蔣麗還沉浸於剛剛聽到的事情中,表情凝滯了一會兒,才接著道:“你這樣......”

那旁,楚慕川還在津津有味聽著薑煙如何對抗他媽媽的英勇事跡,卻在接了一通電話後瞬間變了臉色。

他爸爸去世了,臨終前一直在呼喚他的名字,還在醫生的手臂上顫顫巍巍寫下了他的電話號碼。

薑煙看楚慕川掛掉電話後迅速變通紅的眼睛,和僵直的身體,緊張地拉住進來查房的護士,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淚水像滾燙溢出熱油大顆大顆滑落下去。

護士看兩人情狀,以為是小情侶間吵架鬧自殘,忙得揪住男人的袖子,死死攥緊了他。

“滾開!”楚慕川一下將人甩開好遠,不顧一切地衝出了門。

楚慕川聽到不遠處房門內傳來的刺耳吵鬧聲,驀地停住了腳步,“蔣阿姨,這樣真的行嗎?我裝病讓他看我,萬一被識破怎麽辦?”

“那就在他進門後就往水裏倒東西,拖住他一天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