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麽?”

徐然沒答話,抓起一早放在桌上的七彩項鏈,主動為許雅戴了上去,“搭配這個,更漂亮了。”

“嗯,”許雅聞到從徐然身上隱隱散發出的古龍水味道,雙眼冒出桃心,看任何事物都自帶了一層粉色濾鏡,她摩挲著垂落到腹部的彩虹項鏈,紅著臉點了點頭。

小劉望著許雅頸上的誇大項鏈,把她身上的小香套裝都襯出了濃濃的村土氣息,而許雅本人居然還衝老板道謝,簡直像被喂了迷魂藥一般辨不清是非,險些在對方離開之前撐不住跌到在地。

“徐然,真有你的!”望著不遠處走路帶飄的許雅,薑煙對徐然滿眼都是欽佩。徐然眼神裏卻沒了方才的篤定,自我輕嘲,“我也不過是仗著人家喜歡,才為所欲為。”

“不過看那個許雅盯著你時直勾勾快要流口水的模樣,她也不過是喜歡你的外表,不是真正的喜歡。”

“哦?”

薑煙自顧自解釋,“越是深沉的喜歡,越不會在言語表情中體現出來,而是發自內心的關心對方。”

徐然盯了她一會兒,才道:“這是你自打進我造型室後,最燦爛的一個笑!”

“是不是報複過討厭的人後,心情好一點了?”

“嗯,”薑煙想起許雅走之前的造型,像是個聖誕夜街邊掛滿彩燈的鬆柏,笑的幾度彎下了腰。

笑了好一會兒後,薑煙才直起腰,隻覺得大腦短暫缺氧,恢複過來後呼吸暢快了許多,連之前煩惱的事情都忘卻掉不少。

“我現在好多了,謝謝你!”薑煙極其真誠的道了謝,拎起包包笑著朝徐然揮了揮手,“我走啦,不打擾你工作。”

“拜拜!”徐然的手對著空氣揮舞半天,直到門外薑煙背影消失在轉角,才肯放下去。

“別看啦,再看人也不會回來!”

徐然凝著小劉臉上賊笑,疑惑,“你看出來了?”

......小劉滿臉黑線,“你表現的那麽明顯,就差沒在腦門上刻下‘我喜歡薑煙’這五個大字了。”

徐然有些悵惘:所有人都知道,就她一個人不知道......

“我覺著,那個薑煙不是傻就是太會偽裝,不然怎麽會不明白!”

“都不是,”徐然皺著眉頭否定,“她是太專注在另一個男人身上,才會注意不到我......”

薑煙再度找到V造型,是在七天之後。

她臉上沒了上次離開時的明媚笑容,眉眼間籠罩了一層愁雲。眸子裏仿佛有大霧,而掩藏在大霧後的便是一陣沒完沒了的大雨。

和她視線對上的瞬間,徐然心裏咯噔一下,手上的皮衣險些掉落在地。

“楚慕川剛剛給我發信息了,”薑煙話語毫無生氣,整個人都散發著絕望氣息,“他隻發了一句話——你不要再等我了。”

“你說......他是在開玩笑嗎?”

阿川從不開玩笑的,更何況是這種事情。

看到徐然朝向地麵不敢再和她對視的眼,薑煙心裏的那一點點希望徹底泯滅。她空洞的眼睛環顧四周,恰好停在小劉身上,把對方嚇得呼吸一滯,差點沒直直朝地上栽去。

過了一會兒,徐然才讓心情鎮定下來,“你有沒有聯係過他?”

“嗯,”薑煙想起剛剛收到短信的自己,慌亂不安的打電話過去,熟爛於心的號碼已成了空號。她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地滾滾流下,整個人無力地縮到了椅子裏,像隻被丟棄的小狗。

徐然覺著胃裏用東西在翻江倒海,心裏有種前所未有的悲傷,忍不住要和薑煙一起傷心難過。但又不想讓她多承受一點點傷感,硬生生忍了下來。

他隻能默默坐在薑煙一旁陪著她,一張張遞著紙巾,眉眼間的惆悵從她進門後就沒消散過。

他甚至在心裏咒罵,咒罵自己最好的朋友楚慕川。此時的徐然恨不得買張最快到美國的機票,隻為了去揍楚慕川一頓。

他怎麽能、怎麽能丟掉他想守護一輩子的女生,怎麽能擁有到這麽珍貴的人,卻不好好珍惜......

手機鈴聲,驚醒了兩個沉寂在哀傷情緒裏的人。

陸立的語氣聽起來很急切,“薑煙,我有重要事情要和你說。”

“除非是婚喪嫁娶,一個月內不要再聯係我!”

“是關於楚慕川的。”

......

“我馬上過去。”

薑煙二話不說站起身子,哭的太用力腦袋有些昏昏的,還是徐然扶了把才穩住。

“我和你一起!”

“你知道我要去哪兒?”

“去哪兒我都跟著,”徐然抓起桌上的手機和車鑰匙,眼神透著篤定。

薑煙解開了徐然攥緊她的手指,語氣比他還要固執,“這是我跟他的事情,我不希望有第三個人參與。”

一句話,讓徐然徹底沒了聲音。他望著女生漸行漸遠的纖瘦背影,再度歎了口氣。

也許,這就是宿命,讓他夾在這兩人中間,永遠做個無言的無關緊要的第三人。

小劉看麵前男人至暗的雙眸,不解,“老板,她男朋友說不回來了,你不是有機會了嗎,怎麽還悶悶不樂的?”

徐然唇角淡淡勾起,“她剛剛那樣子,是我這輩子都不願再看到的。”

哪怕這代價,是讓他完全沒了自己。

徐然重新抓起桌上手機和錢包、車鑰匙,動作流暢且急促,他望向小劉,飛快來了一句,“我要去美國一趟,這些天店裏的事情交給你。”

“啊?”小劉張大了嘴巴,頭一次以看沙雕的眼神看自家老板:你置之不理也就算了,居然還幫人小兩口複合,圖什麽?

徐然發自內心的笑,“我隻希望她快樂。”

......

“這是我剛收到的國際郵件,楚慕川要自費出第一本攝影集。”

“也是最後一本吧,”薑煙望著桌麵那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眸子一點點染上冰霜,仿佛那裏麵封鎖的是她所有青春歲月。

陸立不顧麵前女生利刃般的眼神,自顧自將信封裏的一張張照片鋪展到桌麵上,笑著的、委屈的、出糗的、蒙神的......薑煙從未看過,自己那麽多種模樣,她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眼淚落到塑封過的相片上,像是融化的蠟,滴滴滾燙。

她一張張翻看著楚慕川鏡頭下的自己,照片左下角有拍攝日期,由遠及近,已排好了序:第一天做他助理,她出了不少糗;第一次發現他偷拍自己,她鄙夷地朝他豎起中指;第一次去濟州島,藍天白雲大海邊的她累成了狗;第一次走上重要T台,她卻給自己留下了被網友群嘲的黑曆史......

那些經曆時都有點糟糕的境況,在他的鏡頭下,卻像是鍍上了一層柔和濾鏡,每一張都沐浴在燦烈陽光下,隻看一眼就會在心裏留下溫暖。

明明她最狼狽的一麵,在楚慕川眼裏都這麽美好,他又怎麽會舍得丟下她?

陸立等她哭完,才再度開口道:“他沒有給我攝影集的名字,不如你幫他取名吧!”

薑煙眼神惡狠狠的,似乎要把厚厚一遝照片盯出個洞來,“就叫《負心漢》。”

......

陸立無奈望了她一眼,忍不住歎口氣,“不用現在就想好,我給你一禮拜時間考慮。”

“而且,他說不再做攝影師,我也很難過。”

“不做了......”薑煙微微怔忡,嘴角帶著輕嘲:美國究竟有什麽,讓他甘願舍下一切?

“你隻是失去了一個得力下屬,我卻是失去了全世界。”

陸立張了張口,看她死灰色的臉,硬生生將快要擠出嗓子眼的辯駁咽了下去。

他唰啦啦抖落牛皮紙信封,將掉落下來的銀行卡啪嗒一下折成兩半,沉著臉道:“他出版攝影集和違反合同的賠償金,我都不會要。”

“就當是給他一份最後的禮物,這本攝影集由我承擔全部出版費。”

薑煙聽到後,眼神越發冰冷,“早這樣,當初他籌備新公司缺錢的時候,你為什麽還倒打一耙?”

如果楚慕川沒有被扣掉五十萬,他也許就不會去美國、更不會和她說分手......

陸立眉頭緊擰,視線朝向桌麵,“要是那時候,他肯低聲下氣懇求我一聲,我一定會心軟收回決定。可是他什麽都沒做,就隻是淡淡的說了聲好。”

薑煙紅著眼拍了下桌麵,把桌麵上陸立的兩個胳膊肘震得酸痛,“你明明知道,他那麽驕傲的人,絕不會說出求饒的話,為什麽還想著如果?”

為什麽要把局麵,推到這樣一個不可挽回的地步?楚慕川向來說什麽就是什麽,承諾了的事情,任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是啊,他向來說什麽就是什麽,那他說分手,也是經過慎重考慮,這輩子都不會再變了的結果?

“憑什麽!”

“我什麽事都沒做錯,你卻單方麵給我判了死刑!”

薑煙哭著喊著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看到桌上已簽了字的文件、定了型的玻璃杯、完美運行著的電腦,通通都給摔到了地上。

她以為這樣,就能推翻一切已成定局的事物,重頭再來。

可換來的結果,卻隻是劈裏啪啦一陣亂響,和滿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