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光頭在一起的時候,我再沒有過任何的非分之想,我害怕她成了第二個小丫頭,抽煙喝酒打架。
說起小丫頭,大亮挺痛苦挺無奈的,十五歲時暗戀班上一小男生,表白遭拒後,變本加厲地報複小男生,坐在小男生身後用煙頭把小男生的校服燙的大窟窿小眼睛的,還仗著自己的繪畫天賦,大大小小畫了一堆烏龜粘在小男生後背上。
更過分的是,放學的時候,堵在小男生回家的必經之路上,讓小男生必須給她說對不起,不說就不放他走。小男生為了擺脫她的糾纏一口氣說了三聲對不起。她又找茬說說的不夠真誠,不是發自肺腑的。
為此小男生的父親找過她一次,好言相勸,可謂苦口婆心。小丫頭根本聽不進去,著了魔,說小男生的父親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等她愛上他的時候再找她談話不遲。真讓人受不了,什麽邏輯。
小男生的父親隻好找學校,老師找她談話,她瞪著眼說瞎話,說小男生的父親耍流氓,說的有鼻子有眼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
隻上到初二後半學期,小丫頭就被學校開除了,原因是她把小男生堵在男廁所拿刀子逼著他,問他是不是個爺們兒。逼著小男生脫褲子,要驗名正身,看看他到底長沒長家夥,嚇的小男生一動不敢動,苦苦哀求她放過他。可她說放過他也行,必須做她男朋友。
那天如果不是學校的老師及時趕到,真不知道後麵會發生發生什麽事。小丫頭在和大亮敘述的時候還幸災樂禍的笑,“要不是老師拉著,我真把丫的騸了。”說的大亮渾身不自在。
更讓大亮不自在的是,小丫頭說她剛上中專不到兩個月就和給學校送麵包的師傅睡了。小丫頭說的眉飛色舞的,“那老家夥長根三寸釘,不到三分鍾就射了。”還大大咧咧地道:“我都沒覺得疼。”
我真不明白,小丫頭和大亮說這些做什麽,她究竟想幹什麽。
小丫頭後來的敘述越發讓大亮覺得毛骨悚然,小丫頭說:“老家夥玩膩我了,想甩。”說著小丫頭停頓了一下,又道:“想想老娘也真夠賤的,主動送上門兒給他**,他竟然不懂得珍惜,他無情甭怪我無義。”
按著小丫頭的敘述,後來她用刀子捅了老家夥五刀,邊捅還邊說:“讓你老牛吃嫩草,讓你老牛吃嫩草。”
我覺得小丫頭真是瘋了,換了我也得躲著她。
小丫頭找不到大亮,找我和光頭,讓我給大亮捎話說她錯了,真不知道她哪裏錯了。
大亮躲著不見她,她就賴在我們車上不走,光頭拿她也沒辦法。再說光頭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那有心思管她的閑事。愛的如火如荼的光頭,整天晚上讓我陪他喝悶酒。小丫頭安慰他說:“哥哥,我把我同學介紹給你吧。”光頭舌頭都大了,“小小孩子懂什麽。”小丫頭不服氣,“人家都十六了。”
我替光頭找過幾次戴眼鏡的女生,她說:“沒感覺,真的沒感覺。”我搶白她道:“那開始怎麽有感覺。”她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想想光頭眼淚汪汪的樣子,我就心疼,“我把心都掏給她了,我把心都掏給她了。”我心思:就算你把肝子掏出來又如何,你愛她,她不愛你。
大亮不想見小丫頭,小丫頭追著見他。光頭做夢都想見戴眼鏡的女生,她卻躲著不見。
大亮一直躲在他家,門都不敢出,生怕跟我們一起跑小二路的小丫頭瞅見。真不知道他能躲多久,躲也不是辦法,總得麵對。
是他的眼屎爹出賣了他,不好好修他的自行車,瞎操心,竟然在我開車路過他的修理攤的時候問大亮是不是和我們鬧別扭了。他眼屎再說也是長輩,我不能一閃而過吧,那多不禮貌,不看僧麵看佛麵,他可是我的好哥們兒大亮的爹啊。
光頭緊喊慢喊,我已經停車,小丫頭多機靈,瞬間就看出那是大亮的爹,跳下車主動介紹自己是大亮的女朋友。他爹不了解實情,拿眼瞟了一眼小丫頭,麵無表情地說:“那你去家找他吧。”
大亮是藏也沒處藏,躲也沒處躲。
我說:“其實小丫頭挺好的,你好好對她。”
他歎息道:“我知道她挺好的,可——”“可什麽可,你快別瞎折騰了。”
大亮流淚了,“兔子,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我以為她讓小丫頭追的六神無主了,就給他出主意說:“那你也不能急水下江說不理就不理她啊,得讓她慢慢適應,惹急了那丫頭什麽事兒都做的出來。”我可不是危言聳聽。
“你不懂,你不懂。”他說。
我說:“就算她和別人有過,可那畢竟在認識你之前。”
他這才講出實情,他擦了擦眼淚說:“你還記得我們最早聊的好友嗎?”“哪個?”我怎麽知道哪個,最早我們聊的好友多了,誰想聊誰聊,今兒你聊,明兒他聊,一替一會兒聊,所以經常前言不搭後語,前一分鍾還聊天氣呢,後一分鍾可能就改聊愛情了,誰知道,反正最早我們仨就一個號,打字也慢。
後來才每人申請了一個號,把自己認為聊的不錯的好友分別加了開始單獨聊的。再後來誰加了聊的火熱的好友,我們就搶著往自己的號上加,天南地北地亂聊一通,一會兒一個身份,搞的對方都弄不清我們究竟是哪個在聊。
小綿羊最早就是光頭的好友,被我和大亮搶了聊的比他都熱乎,一度幾乎把光頭打入冷宮。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大亮什麽好了,他口口聲聲和我說愛上朵兒了。
朵兒就是光頭愛的死去活來的那個戴眼鏡的女生。我給了他一拳,“瘋了,瘋了,你他媽的瘋了。”
從開始聊天,我們仨的態度是一致明確的,玩玩不當真,聊天就是為了見麵的,見麵就是為了睡覺的,沒有任何的罪惡感。
如果那天不是小丫頭問我愛不愛她,我相信我早和她睡了,她那一問我遲疑了。
我不知道光頭有沒有睡過小丫頭,但我陪光頭喝悶酒的那天夜裏,他們倆是睡在一起的。
我們的生活是從什麽時候悄悄發生變化的,我真沒覺察到,是從大亮開始躲小丫頭,還是朵兒開始躲光頭。
光頭不死心,車也不跑,一趟趟地找朵兒,朵兒躲著不見她。
其實他不知道,朵兒始終和大亮在一起,他們瞞著光頭又租了間房過起了甜蜜的同居生活,我知道,卻無法張嘴對光頭講。不是因為大亮囑咐過我,先別給光頭講,是我不知道講了會怎麽樣。
光頭以為隻要守在樓梯口,就一定能見到他愛的如火如荼的朵兒,特別是周末,他就不信她不下樓。某些時候守株待兔,株是死的,兔子是活的。就在光頭望眼欲穿地等待的時候,朵兒早從一樓衛生間的窗戶跑了。
他們倆瘋了,我不能瘋,盡管眼瞅著小綿羊再有兩個月就畢業,她不見我,我也無能為力,就算我們麵對麵,她不說,我也不知道她是小綿羊,兩學校的女生加起來一千多,使出渾身解數我也分辯不出一千多女生裏,哪個是她。
每次我留言,她都說:“急什麽,見的時候自然會見。”
我能不急嘛,我急的嗓子都冒煙了。
由於我人單勢孤,生意一落千丈。
我爹依然每天早出晚歸收破爛,在街上碰到我話都沒一句。他不搭理我,我也懶的搭理他。在我爹眼裏,我就是死狗扶不上牆的東西。
大亮的眼屎爹卻很關心大亮,每次路過他的修理攤都問我,“大亮呢?”我有氣無力地回答道:“搞對象。”他爹的火不打一處來,“屁大的東西,就知道搞對象。”
好像在他爹看來搞對象就是不務正業或者歪門邪道,可不搞對象能幹什麽呢,我也想搞,小綿羊不給我機會啊。我逗他,“大爺,等著抱孫子吧。”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等著喝西北風吧。”
確實也是,大亮自己的屁股還拿瓦蓋,不跑車很快就囊中羞澀,再養上朵兒,要吃要喝,跑車那點積蓄不出兩月就光。
我娘回來找過我兩次,讓我跟她走,繼續回學校讀書,我都沒理她,第二次她哭了,說對不起我。我說:“沒別的事兒,我還跑車呢。”
小丫頭找不到大亮,整天形影不離地跟著我。我說:“你白天可以跟著我,晚上必須回宿舍。”
光頭也問過我,“大亮死哪兒去了,兔子。”我白他一眼,“我又不是他的保鏢,我怎麽知道他跑哪兒去了。”
小丫頭在車上很聽話,從不多嘴,每看見出校門的學生都嘴長長地吆喝:“二路,二路。”
可能是上次小丫頭在車上和女生打架的緣故,不少女生看她在車上都不願意坐我們的車,有個女生都坐上我們的車了,又被她同學叫了下去,上了另外一輛車。
小丫頭追著和那女生要錢,說坐了就得掏錢。女生說:“你沒走,我憑什麽給你錢。”小丫頭可能也是心情不好的緣故,說:“那你上車,馬上就走。”司機覺得小丫頭搶他的生意,就說:“你這小丫頭怎麽這樣。”
倆人就吵了起來,司機動手打了小丫頭,圍了一堆看熱鬧的學生。我正窩著一肚子氣,跳下車一個鎖喉就把司機摔到了車門上,指著他的眼窩罵,“你他媽的是不是不想混了。”司機壓根就沒把我放在眼裏,起來就和我扭打在了一起。
我雖然長的人高馬大,可和中年男人比起來力氣虛,幾個來回就吃了虧。我讓小丫頭趕緊去把光頭找來。光頭跑著就來了,從座椅底抽出鎬把照著司機的腦袋就是一下。
警察趕來的時候,司機捂著腦袋開車早跑了。警察問:“剛才誰打架了?”我和光頭都茫然地搖搖頭說:“沒人打架。”
警察走了還不到十分鍾,挨打的司機拉了滿滿一車人衝了上來,沒等我和光頭反應過來就被打趴了。那幫人揚長而去後,小丫頭才抱起我被鮮血染紅的腦袋哭喊:“兔子,兔子哥哥,你不能死啊。”我擦了把臉上的血硬撐著說:“我沒事,快去看看光頭。”
我的腦袋縫了六針,光頭縫了七針。
縫針的時候,小丫頭不住地問:“兔子哥哥,疼不疼?”我搖頭,“不疼。”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大亮嚇了一跳,“怎麽了,怎麽了?”我說:“讓人砍了。”說著看了一眼朵兒道:“光頭也被砍了。”
大亮認識那司機,說他們家就在學校西麵住。
無論如何我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光頭更咽不下。大亮要一個人去找司機,我不放心,說:“一起去。”
臨出門,朵兒來了句,要不要報警。大亮說:“報什麽警。”
朵兒要跟著一起去,大亮沒同意。我不知道他是怕光頭知道他和朵兒在一起,還是怕再打起來朵兒吃虧。
小丫頭執意要跟著我們一起去,大亮無所謂的態度,激怒了光頭,“你他媽的,讓她一小丫頭跟著去做什麽。”大亮說:“是她要去的,我又沒拉她。”
讓我不理解的是,小丫頭見到大亮的那一刻,淡定的出奇。
打人的司機不在,隻有老婆孩子,我們不和她們一般見識,大亮說:“告訴你男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回去的路上,小丫頭終於發作了,怒視著大亮道:“老娘懷了你的孩子,你知不知道。”大亮不吭聲。小丫頭推他,“你耳朵聾了。”說著幅度誇張地拍肚子。大亮還不吭聲,兩眼瞪著前麵一輛慢騰騰的轎車道:“開了開不了,開不了下來老子開。”他真沉的住氣。
小丫頭沉不住氣了,哭著抱住大亮說:“我懷孕了。”
“打了。”大亮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
當時我都想揍他。小丫頭卻低聲下氣地道:“我害怕,你陪我。”“沒時間。”
光頭裹著紗布的腦袋始終沒扭一下,雙手牢牢地抱著方向盤,好像車上發生的一切和他無關。
我如果是小丫頭,我非跳車,一頭撞死在馬路牙子上。她不是我,所以不會跳車,她止住哭聲,一把推開大亮,“你信不信我告你強奸?”大亮的臉騰就拉了下來,讓光頭停車他要開。
我們誰也沒想到的是,大亮會把車開到派出所門口,刻不容緩地攆小丫頭下車,“去,告去。”小丫頭一時沒愣過神來,淚眼婆娑地看著大亮叫了聲,“大亮。”又叫了聲,“大亮。”接著徹底失控了,“大亮,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我錯了。”哭的我都想掉淚。光頭依然沒有言語。
大亮堅持要一個人跑車,我不放心,“讓丫頭和你一起跑吧。”“不用。”
我知道他不會一個人跑車的,有朵兒。
小丫頭不回學校,堅持要留下來照顧我和光頭。躺在**看著光頭腦袋上的紗布,我囁嚅了多次想告訴他,朵兒和大亮在一起,卻都閉了嘴。光頭在出租屋僅僅躺了半天,就要去學校找朵兒,我怕他看見朵兒和大亮在車上,沒讓他去。同時我也怕他再次失望,明明朵兒不在學校,就算他等到地老天荒又能怎樣。
就像我和小綿羊,我再急,她不急。
小丫頭特別的乖巧懂事,我一會指揮她,“丫頭,給哥倒杯水。”他不但給我倒一杯,還會問光頭,“哥哥,你喝不喝?”光頭搖頭。我一會又指揮她,“丫頭,給哥剝個橘子。”她一邊給我剝橘子,一邊問光頭,“哥哥,你吃不吃?”光頭依然搖頭。
有些課,丫頭不得不上,剩下我和光頭的時候,話更少了。我說:“別想她了。”他卻直起身問我口袋裏有沒有錢。我問他做什麽?他緩了半天才說:“我想帶丫頭把孩子打了。”“你可憐她。”
他沉默了很久才吭聲,“那天,就我倆喝酒的那天,她和我睡過。”
“之前呢?”我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光頭咧嘴,笑,“也睡過。”
又一陣沉默後,光頭驀地問我,“你呢?”我搖頭。光頭笑的莫名其妙。我實話實說,“她問我愛不愛她。”
光頭長出一口氣道:“她也問我,我說愛。”
“真愛?”
光頭搖頭。我把身上的錢都掏給了他,說:“別去小診所。”他“嗯”了一聲。
說到朵兒,他說:“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抱著我疼的都哭了。”
丫頭打胎的第二天,我爹和大亮他爹把我和光頭堵在了出租屋裏。我爹急吼吼的,“跟老子回去。”我不看他一眼,“我還跑車呢。”“再跑命都沒了。”他瞪眼問我,“你回不回去?”“不回去。”
我真沒想到我爹會當著丫頭的麵劈頭蓋臉的打了我一頓,本來傷痕累累的我,等於雪上加霜。
大亮的眼屎爹堵著門口,問我要大亮。我爹我都不怕,我還能怕他,我說:“大爺,哪兒涼快你去哪兒待著去。”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知道我們打架的,大亮的爹攔不住車,就糾結著我爹找我。他打我我也不回去,有種他打死我。
整個過程光頭始終一言沒發,仿佛都是他惹的禍。丫頭躺著沒動,嘴上卻不住地叫:“叔叔,你別打兔子哥哥。”
丫頭真是傷了元氣,不然就她那性格非和我爹吵起來。她自身都泥菩薩過河了,我爹他們沒進來之前還抱著肚子要把大亮千刀萬剮呢。
我爹他們走後,丫頭問我疼不疼,我說不疼。她說:“你爹真狠。”
整天憋在出租屋裏,能把人憋傻,倆傷員照顧一個病號。丫頭什麽都不吃,光頭刺激她,“你不吃不喝,哪兒來的力氣千刀萬剮大亮。”“哥哥,我吃不下。”
我說:“丫頭,你得吃得喝,養的白白胖胖的才有人喜歡有人愛。”
光頭嚷嚷道:“出去走走,出去走走。”我說:“那誰照顧丫頭。”我是怕他去學校找朵兒,再在校門口碰見了。光頭說:“你照顧。”我撒謊說:“那我先去個廁所。”光頭信以為真了。
出門我直奔網吧,登陸網絡,全是小綿羊的留言,問我怎麽了,怎麽好幾天不理她。我問她,“你在麽?”她說:“在。”我急忙說:“你在哪裏,我去找你。”她反問我,“你在哪裏?”我如實回答,“我在學校門口的網吧。”
她說:“你起身讓我看一下。”我說:“你起身讓我看一下。”
我看見朵兒的那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愣怔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大大亮呢?”“跑車。”
“怎麽是你?”顯然她和我一樣都被驚到了。
重新坐下後,朵兒發給我一行字:我想和你談談。我說:“談吧。”我以為她會和我談光頭談大亮,她卻問我,“你愛我嗎?”我猶豫著不知道怎麽回答,說愛吧,她和光頭大亮還糾纏不清,說不愛吧又違心。我隻好問她,“你愛我嗎?”
她的回答是這樣的,“不愛我怎麽會和你聊這麽久。”是啊,我們聊了快兩年了。
對於朵兒我是好奇的,既然她口口聲聲說愛我,怎麽會和光頭大亮糾纏在一起,我忍不住問她,“那你和他們怎麽回事?”“我不知道哪個是你,他們都說是你。”我歎息的同時,想起了她的另外一個戴眼睛的同學。
“我答應過你,哪怕畢業也會見你。”
我說:“我們出去走走吧,網吧裏太吵了。”她同意了。
出網吧門的時候,她說:“碰見大亮怎麽辦?”我說:“沒事,你跟我走。”
繞過網吧的山牆,是一條通往學校後山的小路,路被堵了多次,多次被破壞,後來幹脆留了門。出了我家,穿過馬路和一片居民區,爬山走小路到學校也就十幾分鍾,走大路則要三十多分鍾。剛輟學那段時間,我們圖方便經常走。
我家在西,大亮租的房子在東,看來朵兒每次都是從後山偷偷溜走的,所以大亮就算從天黑坐到天明都不會等到她。
小路兩邊是春天栽的鬆樹,可能缺少雨水的緣故,下麵一層葉子已經幹枯。相比落盡果的大葉杏樹,一點生機都沒有。秋天一到,樹葉經霜後,風吹幾周就掉光了,我真擔心來年開春的時候,那些矮鬆能不能活過來。
跟在朵兒身後,心情莫名其妙的,說不上低落,也說不上興奮。穿過一片蒿草,山下就是大亮所租房子的那片居民區。朵兒甚至停下來指給我看,“那間,就是房頂堆木頭的那間。”順著她的手指,我仔細尋找,發現房頂堆木頭的房子很多,就問:“哪間?”朵兒說:“你真笨,走吧,走吧,下山就看見了。”
果然下到山腳,就看見了那間房,房頂確實堆了不少木頭。朵兒又指指房頂的那堆木頭說:“看見了吧。”我點頭,她已經在開房門的鎖。
屋內的布局和陳設我早了然於胸,走進去卻感到無所適從,尤其是看見床頭晾著她的**和胸罩,慌忙背過了身,才發現她就在我身後,如果不是我躲閃及時,非碰到她的鼻子。
後麵發生的事,我不想隱瞞也隱瞞不了,更多的時候我想選擇遺忘,卻總記得朵兒最後一刻說的那句話,“輕點,疼。”然後緊緊抱著我哭了。
事後,我說:“你打算怎麽辦?”她摸著我腦袋上的紗布說:“我也不知道。”我說:“你得和光頭談談。”
她卻說:“你把我弄疼了。”說著又哭了。
“疼?”我充滿疑惑地道:“那你和光頭大亮——怎麽還疼。”
“我都沒讓他們碰過。”朵兒說著哭的更傷心了,果然她的身下有紅。就著她的哭聲,我再一次衝鋒上陣,整個過程她都喊疼,喊的我畏首畏尾的,一度停止了動作。
整個過程雖然極度的不和諧,我的內心卻是幸福的。
我回去的時候,光頭正喂丫頭喝八寶粥呢,像模像樣的,我一進門就和他打哈哈,“表現的不錯。”
他頭都不抬,“跑網吧了吧。”
我覺得也沒什麽可隱瞞的,承認了。
“怎麽樣,還不見你?”
“不見。”
“累。”
我不知道光頭在說我還是在說他自己,總之我回去不多久,他就出去了,邊出門邊說晚上給我們帶飯回來。
我知道他又去找朵兒了,也知道朵兒根本不在宿舍。他願意找,我不能攔著,那是他的自由,再說我不讓他去找,總得給他個充分的理由,我總不能告訴他說:“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朵兒愛的是我。”
光頭走後,丫頭躺著躺著哭了,“哥哥,我還想他怎麽辦。”
“那就想他的壞。”說完,我歎息一聲倒在了床邊。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開開燈,丫頭依偎在我懷裏睡的正香,肉嘟嘟的小臉紅撲撲的。端詳著丫頭,我突然想,壞了,光頭是不是找著朵兒了。
事不宜遲,我搖醒丫頭,讓她那裏都不要去,在出租屋等著,我去去就回來。丫頭以為我又要去找那司機打架,抓著我不讓我走,說她一個人害怕。我向她保證不是去打架,她才放我走。
樓梯口沒有光頭,坡上坡下的網吧也沒有,我的腦袋還纏著紗布,本來就腫,突然間覺得更腫了。
車在門口停著,說明大亮在出租屋,亮著燈,窗簾卻拉的嚴嚴實實。
我喊了聲大亮,半天屋裏沒回音。我又喊了聲光頭,還是沒動靜。隻好砸門,門開著沒插。
我當時看到情景是這樣的,朵兒蜷曲在**啜泣,大亮坐在床頭抽煙,光頭靠門口的牆佇著,頭上的紗布在牆皮的對照下,黑了整整一圈。大亮頭頂的那盞燈,線長,耷拉著。
“你們都他媽的怎麽了?”我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你走,沒你什麽事。”這是光頭說的。
“怎麽沒有我什麽事兒,還等你買飯呢。”
大亮抽了最後一口煙,說:“朵兒,你決定吧。”說完像是給朵兒思考時間似的轉身就走,我後腳跟了出去。
路上,大亮沉默著沒說一句話,賭氣似的走的飛快。我緊跟在他身後,說:“畢竟她是光頭的女人。”大亮這才切切地道:“兔子,你是不知道,我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抱著我疼的都哭了。”
我真想告訴大亮我才是朵兒的第一個男人,她不但抱著我疼的哭了,還見了紅。我卻改口道:“光頭可是帶她玩了兩個多月。”“她碰都沒讓他碰。”
我再不好說什麽了,隻問他,“你去哪裏?”“家。”
我知道大亮說的家,並非我們的出租屋,他說的家是真正的家,哪怕家裏隻有他的眼屎爹。
我返回去的時候,光頭依然佇在門口,朵兒已經停止了啜泣,一動不動地抱著腦袋,真讓我心疼。
我說:“餓了,去吃點東西吧。”
朵兒沒動,光頭像大亮那般轉身就走,回頭又給了朵兒一句,“朵兒,你決定吧。”
我倆在街上的露天燒烤吃的串兒,喝的啤酒。
一瓶酒下肚,光頭才說:“你他媽的早知道。”
我點頭又搖頭。
有些事既然沒辦法藏著掖著,爽性就攤開。
光頭喝多了,一進出租屋的門就莫名其妙地笑,笑的丫頭也跟著笑。笑過之後他一把抓了丫頭的手,“妹子,妹子,哥苦啊。”我擔心他說出大亮和朵兒在一起,就說:“丫頭,別理他,喝多了。”他把手一擺,“我不多,不多。”說著又笑。丫頭又跟著傻嗬嗬地笑。
我隻好強行把他摁到**,說:“別折騰了,丫頭還沒吃飯呢。”
幸虧光頭沒再折騰,嘟囔了半天睡了。
丫頭問我,“怎麽了?”我無奈地搖搖頭,“和你一樣都有病。”丫頭嘴硬不承認,我說:“沒病,天下男人女人又沒死絕,幹嘛一棵樹上吊死。”丫頭小小的年紀,竟然說我不懂。懶的和她理論,我說:“你懂,你懂的吃飽了不餓。”
那段時間,丫頭怕掛科補考,暫時回到了學校。朵兒即將畢業離校,莫名的情緒籠罩著我們。大亮賭氣再沒回出租屋,光頭麵對大亮時依然選擇沉默。我背著他們偷偷溜過幾次和朵兒約會。每次我們都十分珍惜短暫的在一起的機會,分秒必爭地抱著彼此不舍分離。
有次我一邊穿衣服,一邊說:“這樣躲著也不是辦法,總得麵對。”朵兒說:“你讓我怎麽麵對,他們都是你的兄弟。”
朵兒說的沒錯,他們都是我的兄弟。
我們又去找了一次那司機,三人各懷心事,根本無心戀戰,草草的要了幾個醫藥費就收場了。
我娘把我從車上揪下來的那天,毫無征兆。我伸著脖子喊的正歡,“二路,二路。”就被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我娘揪住半截衣袖,“賈春,你給我下來。”
眾目睽睽之下,我娘還算給我留麵子,沒叫我兔子。光天化日的被一個女人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我說:“你誰啊,我不認識你。”顯然我娘給我氣到了,嘴唇哆嗦著,“賈春,你少廢話,給我下來。”
學生們越圍越多,我想驅散他們,“看什麽看,看什麽看,沒見過倆口子打架啊。”
可能我娘從抓住我的那一刻就沒想著再撒手,我越是激她,她越抓著不放。光頭明白我娘為什麽抓著我不放,讓我下車,我偏不下。大亮也想讓我先下車,不然拉拉扯扯的也不是辦法。
情急之下,我給我娘來了個金蟬脫殼,前腳下車,後腳我就把半截袖脫了,光著脊梁就抄學校後山的小道跑了,我娘穿著高根鞋在後麵追,這次她是真氣瘋了,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潑婦似的喊:“兔子,你給老娘站住。”
我是第二天上午得知我娘崴腳的,是光頭和大亮把她背下山送到醫院的。光頭讓我去看看我娘,我說管我屁事兒。
大亮和光頭都不知道,我撒腿就跑去和朵兒約會了,簡直是天賜良機。
那晚我和朵兒幾乎一宿沒睡,海子有首詩寫的好,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遊世界。我是談情,**,親吻朵兒。
我知道我娘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得時刻提防著再被她逮到。我娘讓我跟她走,回學校繼續讀書考大學。
連光頭都說:“你快跟你娘走吧。”大亮幫腔,“跑車能有什麽出息。”
無數次我鼓足勇氣想和光頭大亮談談,每次看見光頭不拿正眼瞧大亮,我心裏都沒底,畢竟是光頭先和朵兒見的麵,哪怕朵兒愛的是我。
朵兒在我的勸說下,終於走出了出租屋,雕塑一樣坐在後排話也不說。惆悵啊,若是再加上丫頭,我們還怎麽拉客,隻好我留守在學校門口攬客,光頭大亮負責拉客。鬱悶的是隻要我下車,朵兒就跟著下車。腿在她身上長著,由不得我。
吃飯的時候,朵兒刻意坐在光頭對麵,我和大亮中間。光頭和大亮倆人吃飯就吃飯,腦袋一低,多餘的話都沒有。
有句名言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我擔心光頭和大亮遲早會爆發,會因為朵兒發生摩擦,繼爾爭吵,大打出手。
那場暴雨過後,傻子都能看出來,朵兒的情感天平向我不斷地傾斜。眼瞅著她就要畢業離校,我不想節外生枝,勸她和我私奔。她說:“我會處理好的。”
她所謂的處理好,就是當著光頭和大亮的麵毫無掩飾地和我親昵。尤其是那場洪水退後,光頭大亮和我三人都濕成了落湯雞,她卻直接撲到了我的麵前,用飯館裏的餐巾紙替我擦頭和臉。擦擦也就罷了,她還摸我臉。大亮是第一個看見的,他怔怔地盯著我看。
光頭發現後,先是不出聲地笑,然後實在忍無可忍了,說:“你們倆他媽的怎麽回事?”
朵兒毫不顧及光頭和大亮的感受,重重地親了我一口,然後一字一句地道:“我和兔子好了。”扭頭又看看我說:“是吧,兔子。”
“兔子,你他媽的。”這是光頭說的。
“你他媽的,兔子。”這是大亮說的。
大亮和朵兒好,丫頭是不知情的。她一直以為大亮躲她,是因為她曾經那些汙七八糟的往事。
我們三個鑽在出租屋談判的那天,丫頭正好考完最後一門課程,整個談判的過程,都被門外的她偷聽到了。
雨過天晴後,我想起了我家門前的那條臭水溝,我爹大亮他爹,還有光頭他爹肯定一人抓著把鐵鍁,攪拌溝底的垃圾,那些亂七八糟的生活垃圾順著水流打著漩兒就被衝跑了。每次大雨後,他們仨都不約而同地每個拎一把鐵鍁去清理人們傾倒在溝底的垃圾。
小時候,他們清理的時候,我們仨跟著起哄。我爹擔心我一不小心掉下溝被水衝走,揚起鐵鍁嚇唬我。光頭和大亮往水裏丟磚頭,光頭他家門前的磚頭是他爹和他娘一塊一塊撿回來的,心疼的不行。光頭他爹說:“再給老子扔,老子把你們扔進去。”
可惜他說他的,光頭和大亮扔他們的,水大的時候,那些磚頭來不及沉底兒,就被水衝跑了,氣的光頭她娘揪著光頭的耳朵就把他扯回了家。
每當想起這些,我的內心都是溫暖的。
開始聊天見網友時,我覺得我們連網友都是可以分享的,惟獨朵兒不能分享。
光頭說的也在理,“總得講究個先來後到吧,是我先約見的她。”
“可她不愛你,你們在一起兩個多月,她都沒讓你碰。”大亮嘴角帶著不屑的笑。光頭急了,“你胡說,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疼的都抱著我哭了。”
“你才胡說,我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當時她疼的抱著我動都不讓我動。”
我突然感覺哪裏出了問題,或者不對勁。她明明和光頭在白天黑夜地在一起兩個多月,怎麽會沒讓光頭碰呢,就算她不讓光頭碰,光頭就能乖乖地不碰麽?之後她又偷偷的和大亮租房同居了那麽些日子,孤男寡女日日夜夜在一起,怎麽能沒讓大亮碰呢。
以我對大亮和光頭多年的了解,他們絕對不會說瞎話,碰了就是碰了,沒碰就是沒碰。當初丫頭逼大亮說懷孕的時候,光頭主動對我承認和丫頭睡過,帶她去醫院打的胎。
我的腦袋嗡的一下,瞬間斷定是朵兒撒了謊。
不等我發言,丫頭就衝進了屋,“大亮,你他媽的不是人。”說著操起我們切西瓜的水果刀朝大亮捅去,那天如果不是光頭眼疾手快,估計大亮的小命早嗚呼了
為了和丫頭奪刀,光頭傷了四跟手指。
我抱著丫頭讓大亮快跑,他卻不跑,不但不跑還抑揚頓挫地道:“你就算捅死我,我也不和你好。”
丫頭撕心裂肺地開始嚎,大亮看都沒看她一眼走了。
大亮走後,丫頭住了嘴。一邊幫光頭包紮手,一邊埋怨光頭,“他搶你女朋友,你還救他做什麽。”
光頭說:“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傷我兄弟。”
我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我們是光屁股長大的兄弟。
我得去找朵兒,有些事必須向她問問清楚。
朵兒說:“你愛信不信,不信拉倒。”
我說:“你騙誰呢,你和光頭在一起兩個多月,你能不讓他碰?你和大亮同居那些日子,他能不碰你?”
朵兒的眼角有了淚,“兔子,你給我滾。”
我說:“你究竟安的什麽心?”
“滾!!!”
我還是跟我娘走了,我走後,光頭就賣掉了車。
第二年,如我娘的願,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學。
大三那年的夏天,丫頭去北京實習,我倆在天安門廣場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前坐了大半夜。丫頭長高了,苗條了,隻是臉還肉嘟嘟的讓人憐。我捏她的臉,她說:“討厭,討厭,你討厭。”
她說實習是學校安排的,運氣好的話就留在實習醫院上班了。我說:“那你努力,爭取留在北京和哥哥做伴。”
她卻死活不叫我哥哥,說:“你才比我大幾歲。”
我們誰都沒提起光頭和大亮。
大學畢業那年秋天,我回了趟老家,才知道光頭和大亮都當兵了。我爹依然騎著他那輛破三輪車滿大街吆喝著收破爛,大亮的眼屎爹依然在街口修理自行車,光頭的爹不喝酒不說話,喝了酒就更不說話了。
飯是光頭他娘做的,我們五個人代表三個家庭,第一次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大亮的爹不喝酒話多,喝了話更多。我爹還是老樣子,不喝酒那樣,喝酒還那樣。
破天荒的,他竟然問我,“你娘還好吧?”
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說好吧,怕我爹受不了,說不好吧,我娘挺好的。還是我爹替我回答了,“比跟著你爹強。”
其實這也是我想說的話。
光頭和大亮複員那年,路過北京聯係到了我,我們三個坐在我單位對麵的那家飯店,喝了不少酒。
喝著喝著就說起了丫頭,我說:“丫頭在醫院上班,每個周末都能見著。”大亮歎息道:“其實小丫頭挺可愛的,可惜我就是不愛她。”“你他媽的真不是東西,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卻說不愛了。”我始終為大亮對丫頭的絕情耿耿於懷。大亮卻氣呼呼地道:“屁,我碰都沒碰過她。”
“那她怎麽會懷孕?”我不信大亮的話。
“我怎麽知道,她神經,不然我怎麽敢把她拉到派出所門口,我傻啊。”
我這才突然明白,光頭為什麽向我要錢,主動承認睡過丫頭,原來丫頭肚子裏的孩子原本就是他的,我指著光頭說:“你小子,不講究啊。”
光頭這才說:“走到半道,她就說是嚇唬大亮的,壓根她就沒懷孕,處女怎麽懷孕。”
聽的我更糊塗了,“你沒睡過丫頭?”“睡個屁,我那有機會,那天晚上咱兩都喝的死豬似的。”
光頭又告訴我們,原來丫頭講的那些汙七八糟的曾經都是嚇唬大亮的。
是光頭先提起的朵兒,他問我,“還有聯係嗎?”
我半杯啤酒一飲而盡,緩了口氣兒搖頭,“那之後再沒聯係過。”遂又問:“你們呢?”他們也都搖頭。
大亮提議再幹一杯,我積極響應,光頭說:“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多了。”不過還是在我和大亮杯子見底後,頭一仰“咕咚“一口幹了。
幹杯之後,大亮拿眼瞟光頭,瞟的光頭直犯疑惑,“看什麽看,沒見過。”
“你真碰過朵兒,她真抱著你疼哭了?”大亮突然兩眼眯縫著問光頭。
光頭學著大亮的樣子,也眯縫起眼睛反問他,“你碰過?她真的抱的你緊緊的疼哭了?”
然後停頓了有那麽五六秒鍾,大亮先不好意思地樂了,“沒碰過。”光頭也樂了,“我也沒碰過。”
之後他們倆又把目光一齊轉向我,異口同聲地問:“兔子,你碰過?”
我搖頭,“我也沒碰過。”
然後我們三人都“哈哈”地笑了。
第二年冬天,我和丫頭在豐台區民政局領了結婚證。夜裏丫頭抱著我抖成了一團,“輕點,輕點,疼!疼!疼!”然後緊緊地抱著我“撲哧”笑了,“嚇死我了,我真以為第一次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