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現代藝術家可以既出世,又入世;既能極度自製,又能百無禁忌;既像苦行僧一樣反對物質主義和實用主義,又有可能賺大錢然後過醉生夢死的糜爛生活;既有詩意情懷,還接世俗地氣;既有遊戲者的單純心態,又有生意人的肮髒詭計……

這幫家夥的言行總是能給我特多啟發,他們讓我明白了,做一個無憂無懼的遊戲者,這是自由人生的不二法門。

這些年我讀了很多現代藝術家的自傳,或者是那種書中有很多現代藝術家小傳的藝術評論集,我發現看這類書比看所謂的成功學書籍要勵誌一萬倍。因為那些獲得巨大成功的現代藝術家十有八九都有“糾纏如毒蛇,執著如怨鬼”般的意誌力,為了獲得成功他們會不擇手段。他們不僅是藝術大師,也是社交大師,同時還是營銷大師。藝術對於他們來說,是一件哪怕死也要做的事,他們為了搞藝術,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在所不惜。

簡而言之,這些現代藝術家不是人,他們是超人。

例如前一段時間我讀了日本藝術家村上隆寫的《藝術創業論》,在這本書裏,村上隆說米開朗基羅之所以可以埋首於創作,成為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藝術家之一,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抱到了最粗的大腿,他攀附到了權力的中心。還有安迪·沃霍爾,他之所以能取得巨大的成功,不斷主動結交名人朋友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當然,藝術家抱大腿並不完全是出於功利的目的,同樣也是因為和跟自己不同階層的人打交道,可以不斷接觸各種不同的價值觀,不斷接觸更新鮮的刺激,進而不斷想出全新的想法,同時也可以讓自己可以不斷進化,不斷成長。

在《藝術創業論》裏,村上隆回憶自己當初為了搞藝術,直到36歲時,都還過著這樣一種極度貧窮的生活:為了避免餓死,他會去超市後門,撿那種因為過期而被丟棄的便當來吃。村上隆說選擇這樣一種生活,需要極大的膽識,因為大部分的人到了36歲都已經在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正常人過著怎樣一種生活呢?讓我來幫你描繪一下吧:拚命追求物質上的安全感,追求舒適和安逸,隻和跟自己同一階層的人打交道,大腦裏塞滿了各種狹隘平庸的想法。

對於一個野心勃勃的青年藝術家來說,這種正常人的生活無異於慢性自殺。所以他們寧願忍受極度貧窮的生活,默默地奮鬥,很不要臉地到處抱大腿,也不願意追求那種隻求死於安樂的正常人生活。這也是很多青年藝術家可以跳過中間階層、從社會最底層直接進入上流社會的最重要原因。

青年藝術家們的這種奮鬥方式,對於那些正在其他領域裏默默奮鬥、想要完成自我實現進而進入上流社會的下流社會青年同樣具有啟示意義。

除了《藝術創業論》,我最近還讀了一本名為《前衛之癢》的藝術評論集,作者是獨立學者劉檸。接下來簡單說說這本書裏讓我印象深刻的幾個現代藝術家的故事。

李·米勒,劉檸說她是“最美的被攝體”,說她無論是作為超現實主義藝術家,還是作為戰地攝影記者,抑或是作為活躍於上流社會的交際花,她都是重量級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她作為戰地攝影記者拍攝了大量照片,其中很多都是藝術傑作。為了拍出好作品,她跟隨盟軍奔赴到交戰最激烈的最前線,麵對“堆積如山的斷肢殘體”,麵對不計其數的死屍和瀕死者,麵對“地獄般的惡臭和絕望的呻吟”,她從未背過臉去,而是很冷靜地按下快門。

瑪拉·德蘭姆皮卡,這位歐洲著名女畫家塔在成名後過著這樣一種生活: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濃施粉黛的畫家身著高貴的夜禮服不知疲倦地周旋於各式各樣的沙龍和派對,淩晨回家,一直工作到上午,然後昏昏睡去。

小澤征爾,這位全球知名的指揮家在年輕時曾做過這樣一件事:騎著一輛老式摩托車幾乎闖遍了整個歐洲,見識了幾乎全部的歐洲古典音樂大師。小澤征爾說:“我的人生就是要看看一個生於中國、長在日本的人能夠在多大程度上理解西方音樂的一個實驗。”

安藤忠雄,這位全球知名的建築大師年輕時苦練拳擊,竟然練到了職業拳擊手的水平,進而到泰國曼穀參加職業拳擊比賽。後來,安藤忠雄對建築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決定獻身建築學。隨後他開始獨自一人在歐洲、亞洲、非洲旅行,全力了解世界各地的建築藝術。當他旅行到印度恒河畔的貝納勒斯聖地,這樣一個場景幾乎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觀:“在恒河中沐浴的人們身邊,火化的遺骸順水流過。這樣讓我領悟到,自己的存在多麽渺小……人終歸有一死,我要拚命按自己的方式去活……”回到日本後,安藤忠雄買來大學的教科書,把睡眠時間壓縮到四小時,玩命苦讀。憑借這樣一種如魔鬼般的意誌,僅有相當於中國職高學曆的安藤忠雄最終成為世界建築大師中絕無僅有的自學成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