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沒有開燈,獨自一人坐在臥室裏,手裏拿著那個放著與沐清歡惟一一張合照的相框。他輕輕的撫著相框冰冷的玻璃表麵,那溫度一直涼到心底。

沐清歡就像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一樣,楓蕘也藏了起來。他本想傾盡所有將人逼出來,可是現在,明顯他的人裏,出現了內奸。

七重門的人向來無孔不入,他的人裏多少有對方的人。而對方的人裏,自然也有他的人。

隻是雙方一直都處在平衡狀態,直到現在,這種平衡被打破。那就是,核心人物,出了叛徒。

黑暗中,他瞳孔猛然一縮,倏然起身時,無意中撞到一旁的水杯,嘭地一聲,玻璃渣四散,水珠四濺!

嘩!

沐清歡被一盆水澆醒,意識有些模糊,她勉強睜開眼睛,眼前隱隱綽綽卻始終也看不清是誰。

她知道,不久之後,身體又將經曆一場萬蟻噬骨般的痛楚。

過去了多久了?一天?一個月?還是一年?

她不記得了。

從那天醒來後,每一天她都在這樣的痛苦中度過。沒有自由,沒有光明,痛苦與非常痛苦之間徘徊,她連痛都快麻木了。

“這個人女人體質太變態了,居然還沒死!”她聽到有人這樣說,那聲音明明就在身邊,可她卻感覺像是在很遠的地方響起,一聲一聲,讓她想起海邊的浪花,一層層的壓過來。

她腦子裏翁翁的響,努力的睜開眼,看到兩個人站在自己麵前。

那兩人正說著話,突然見麵前人睜開了眼,先是驚異,隨即恐懼的倒退了兩步!他們在這裏這麽久,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死寂一片。

不像往常那些人的眼睛充滿絕望與痛苦,也不如那些一樣充滿了哀求與乞憐,她就這樣靜靜的望著兩人,雖然焦距不在他們臉上,可卻無端的令人發寒。

片刻後,她閉上眼,神色變得痛苦而扭曲。

其中一人鬆了口氣,道:“什麽嘛,嚇我一跳。寧博士說她不同尋常,我還以為她會變成怪物襲擊我們呢哈哈哈哈……”

兩人大笑著。

“看來寧博士手下的人,都很多嘴。”突然出現的聲音,令兩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一看到來人,兩人恭敬的喚了聲:“秦先生。”

秦琛不理會兩人,來到沐清歡麵前。此時她躺在透明的玻璃器皿裏,神色痛苦,卻四肢不能動,她緊抿著唇,縱然嘴角出血,她也沒有露出半點聲音。

他心裏微微刺痛,可是這一切,是他無法阻止的,也不會阻止。

他說:“清歡,誰讓你選擇了祁墨呢。”他隔著玻璃描摹著她的臉,“這一切都是祁墨害的,如果他沒有放棄你,你又怎麽會落到這種地步?”

“你當初那麽決絕的從我身邊離開,你以為祁墨是真的愛你。還不是錯了?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身份,祁墨又怎麽會跟你結婚?如果不是要斷了你所有的退路,他怎麽會除掉我,又害得唐家家破人亡?你會這麽痛苦,都是因為他啊……”

不是這樣的!

心底裏有個聲音怒吼,可是卻沒有多少的說服力。疼痛如附骨之蛆一般在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意識如同海上的一塊浮木,飄了飄啊,也許在下一個浪花打來,會令那最後的一點理智與意識化為齏粉。

不是的,她對自己說。不是這樣的……

“祁墨他們都說你死了,給你立了一個衣冠塚,就有半月墓場。那裏的落葉都堆積了很高,沒有人去看過。也沒有人記得你,祁墨和司落相親相愛,蘇潺又回到了他們身邊,他們都活得好好的,隻有你,在這裏遭受這樣的折磨,他們卻每天相處融融相親相愛……”

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

沐清歡陡然尖叫一聲,把秦琛嚇了一跳。她死死的盯住秦琛,那眼中恨意是那麽的濃烈,仿佛要將他吃了一樣。

下一刻,她陡然一口血吐出來,覆蓋住了玻璃罩,隨即暈了過去。

秦琛嘴角揚起一抹不知是喜是悲的笑,像是自語自語一般喃喃道:“清歡,你還要堅持到什麽時候……”

眼看著絲絲鮮血從她的毛孔裏溢出來,秦琛麵色大變:“這是怎麽回事!”

相比之下,旁邊的兩人平靜許多,他們早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狀況,但見秦琛的臉色,他們不敢表示出不屑,急聲道:“身體承受不住藥性,爆體現像。哎,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過寧博士說她體質異於常人,應該不會死的。”

話剛說完就被秦琛提住了領子,他冷冷道:“這是楓先生的人,如果她死了,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那兩人這才變臉,匆忙叫人來,進行急救。

沐清歡發覺自己正在一片溫暖的水裏,溫熱的水流在身體旁走過,撩著她的衣角與皮膚。似乎有陽光從頭頂照射下來,落在她臉,暖洋洋地。

可是突然,狂風倏起,她的身體瞬間跌入刀海火海中一般,猶如千萬針刺!

她想叫出聲,聲音全卡在喉嚨裏,叫不出聲,無法掙紮。

“我想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沐清歡,我喜歡你。”

有人聲在她耳邊流動,她想伸手抓住,握住了什麽,她艱難的睜開眼,看向那手,那人……

祁墨……

他衝她淺笑,卻是陡然之間,狠狠將她一推!

如同墜崖一般,她的身體急劇下落。她自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視線裏他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最後眼前都變成了那一幕幕電影膠卷一般的影像,浮光掠影般自身體兩側劃過。

身體如同撕裂一般,她嘶聲尖叫!

為什麽,為什麽她那麽努力真誠的對待別人,卻永遠換不來別人的在意?唐家是那樣,秦琛是那樣,祁墨也是那樣。她就像一個傻子一樣,圍著這些人打轉,把一切都交托出去,可是最後換來的是什麽?

是唐家的利用與欺負,是秦琛的利用與傷害,是祁墨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與失望,是再也承受不起的欺騙與痛苦……那麽,她到底算什麽?

算什麽?

算什麽!

是招之則來呼之則去的工具嗎?是高興的時候摸摸頭不喜歡的時候把刀來捅的寵物嗎?是以為她不會疼嗎?

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如果真心付出換不來別人的在意,那麽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去成全別人?!

那些利用我的、傷害我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