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潺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夢中又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房子裏,耳邊是那些哭泣尖叫,無助與怒罵。她身邊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最後隻剩下傷痕累累的她一個。

她知道,那些人都已經不在了。永遠不會回來了。

直到有一天,她滿身是傷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時候,一個漂亮的女孩兒來到她麵前。那一刻,她覺得那個孩子美的像天使,站在昏暗而血腥的屋子裏,眨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你好,我叫司落。”

後來又有人來,她的哥哥,祁墨,祁堯,白玨……一個又一個。她和他們在那樣令人生不如死的環境裏,依然看到他們臉上的笑容和希望。

祁墨總是最安靜的那個,他總是抱著那個叫小堯的孩子,望著窗外,縱然一身都是傷,也從來沒有聽到他吭過一聲。可是大家都很敬畏他,他身上有那種天生的令人臣服的氣質。

連那時候最調皮的墨帆,也都最愛跟他說話。不管祁墨有沒有回應他,他總是跟著他。祁墨告訴他們,不要著急,他會把他們救出去。

那是他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雖然隻是那麽小的年紀,但所有人都相信他。

在此之前,他從來都隻是跟小堯說話。直到後來,蘇潺又看到那個小女孩,漂亮的眉目令人喜愛。可是墨帆跟她合不來,總是吵架。但墨帆總不是她的對手。

連墨帆隻敢默默的坐在祁墨身邊,那個女孩卻像話癆一樣,逮著祁墨就說話。也不知道是祁墨煩了她,還是她的堅持終於有了回報,祁墨開始與她說話,縱然說的不多,卻好過從前。

漸漸地,日子一長,他們知道,那個女孩名叫司落,是另外的黑屋裏的孩子。隻是她卻總是被錯扔到這裏,一來二去,大家都漸漸熟悉了。

時間久了,祁墨從沉默到說話,墨帆從活潑變得陰鬱,司落不再被扔進來,小堯總是昏睡不醒,白玨一天比一天瘦小……

那時候的他們,抱著那點微末的希望彼此安慰,夜裏,總能聽見小孩子慘不忍聞的哭嚎尖叫。身邊的人也一個比一個少。

蘇潺不記得有多少次,墨帆擋在她麵前,被那些看不清臉的大人們帶走,回來的時候,表情一次比一次冷。每每她哭泣的時候,墨帆總是揉著她的頭,笑著說:“別哭,我不疼。”

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過哥哥笑過了。

直到,那一夜,隨著一聲巨響,他們的父母來了,來了很多很厲害,她卻不認識的人。很多人都害怕的瑟瑟發抖,隻有祁墨,冷靜的帶著他們,殺光了那些看守他們的人,逃了出去。

祁家的人將他們帶出去,但是蘇潺從此之後,再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

那一個晚上,關押他們的那個地方,化為了灰燼。可是最終,小堯沒有被救出來,很多人都看到他葬身在火海之中了。隻有祁墨一個人不信,可即使不信,從此之後,他們的身邊,再也沒有一個孩子,用溫柔的笑容,在他們遭受祁墨的冷淡之後替他們解圍。

救護司落與其他孩子的那一隊人,卻如消聲匿跡一般……

——沐清歡看著漸漸沉睡過去的蘇潺,神情有些恍惚。

她終於知道,發生在當年的事情了。

也終於知道,為什麽七重門要那樣對付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了。

她站在走廊的燈光下,腦海裏全是剛才蘇潺的那些回憶。即使不曾親身經曆過,也能感受到,當初的他們,是多麽的絕望。可是她無法明白,為什麽經曆過那種痛苦的他們,會那麽無情的把她逼到跟他們同樣的地步?

她望著蘇潺,沒有同情與可憐,隻是可恨與怨仇。

在此之前,她跟蘇潺可說是從無交集,可是這個人,卻處處想要她死。

如果說,她的仇恨裏有祁墨,那麽也一定有蘇潺。

**

蘇潺悠悠醒來時,是在一個黑暗的地方。這個地方,與夢裏所見,記憶所漸漸遺忘的那一處一模一樣。

就像一隻手,陡然撕開了掩蓋她痛苦的膜!

這是……

不等她回神,突然身後有人打開了門,她猛地回頭一看,是兩個男人,臉上帶著那奇怪的麵具遮住了容顏,什麽話也沒說,就把她提了起來。

而蘇潺竟發現,自己沒有半點反抗的力氣。一切就像重歸了那個夢裏,任何她喊叫怒罵,都無濟於事。

直到被綁在一張椅子上,有人拿刀割破她的血管,割了很多處,沒有讓她死,但生不如死。血液漸漸流失的感覺,加上心底那壓抑了多年的恐懼,令她陡然間失聲尖叫了起來!

四周漸漸暗了下來,那兩人轉身離去,鎖上了房門。安靜的詭異的房間,甚至能聽見她自己身體城血液流動的聲音。她睜大眼睛,一瞬間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自己一時被衝昏了頭,從司落那裏得到消息後,就魯莽的帶著人去堵截人,萬萬沒想到,對方會是沐清歡。

當初自己怎麽對沐清歡的,她記得很清楚。回想起那晚沐清歡的樣子,她就渾身發寒。那個人……變得太令人害怕了!

而現在,沐清歡用曾經她對她做過的方式,來回報她。

她慢慢的不喊也不叫了,可是心底裏對沐清歡的恨意,猶若翻江倒海一般。

不知不覺,她便暈了過去。再醒來時,仍是這個房間,隻是她的身體上,腦袋上,插滿了管子。

稍微一動,便如萬蟻噬心。

有人站在身邊,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卻看到他在旁邊的儀器上按了什麽,她的意識仿佛瞬間失去,那種被撕扯的痛苦,一如當年!

“告訴我,你媽媽在哪裏?”她聽見有個男人這樣問。

這個問題,她已經被問過很多次了,她也回答了很多次:“不知道。”

痛苦如同萬千綿針潛在血液裏,稍一刺激,便令她生不如死。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救……命……”她發出微弱的聲音,瀕臨死亡一般。

沐清歡就站在她身邊,與蘇潺意識中所看到的不同的是,她身上沒有任何東西,隻是被綁在椅子上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