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憤似的拿起筷子,夾了幾口菜,冷易趕緊給他盛來了一碗飯。祁墨也沒看一眼,隻顧著吃。
所有人都被他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給嚇倒了,知道他吃的是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吃的是仇人的骨頭,那一身殺氣逼得幾米之內的人全都打了個寒戰。
他身邊的其他人都起身到了另一桌,很快別人也都跟著移開,整張桌子就隻剩下冷易和他二人。沉默在桌上漫延開來,冷易看看沐清歡,又看看祁墨,終是捧著飯趕到別桌。
祁墨吃著吃著,臉色突然一變,啪地一聲筷子被他狠狠拍在桌上!
沐清歡也驚了驚,不知道他又發得什麽瘋,轉頭去看,隻見他拉著一根又黑又長的頭發絲兒,這頭在指間,那頭在嘴裏,就這麽被他一寸一寸扯了出來。
他的臉色也隨著那一寸一寸出來的頭發絲兒,變得墨黑。
沐清歡看到那半米長的頭發絲,也吃不下去了。
祁墨的臉已經可以用調色盤來形容了,氣氛冷凝的可怕,所有人都望著這邊,沐清歡緩緩捂住嘴,強忍著反胃的衝動。冷易比較有眼色,趕緊端來一杯水遞給祁墨:“沒事沒事,估計是炒菜的大媽不小心落進去的,嗽嗽口就行了。”
祁墨猛地推開他,一路衝出去數十米遠,開始大吐特吐,沐清歡幹嘔了一下,從冷易的裏接過水一口喝完,那反胃的感覺這才消失。
那邊祁墨還在吐。
沐清歡腦海裏又出現剛才他把頭發絲從嘴裏拉出來的一幕,身體狠狠哆嗦了一下。
她匆忙起身,在口袋裏掏了幾掏,最後隻掏出兩千多塊錢,給了冷易:“身上沒帶多少錢,這些你替我交給劉老頭,祝他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說罷沒管其它人驚訝的表情,大步離去。
離開前看了祁墨一眼,那黑紅青白交替的臉色著實取悅了她,連帶著心情都好了些,一路哼著歌回到住處。
祁墨這一整天腦海裏頭都是那根頭發絲兒,晚上做夢的時候,夢見鋪天蓋地的黑色頭發把他裹住,第一次被這樣的噩夢驚醒。
第二天,他早早去了沐清歡那裏,昨天沐清歡讓冷易教了他生火燒水等事情,沐清歡剛起床,祁墨就端著水進來了。那低眉順眼的樣子,實打實的一副‘侍候她’的態度。
沐清歡剛把手伸進水裏,下一刻就揮翻了水盆。
祁墨一愣,就聽她道:“太燙。”
祁墨又打了一盆過來,照樣揮翻:“太涼。”
祁墨接著又打了一盆過來,沐清歡見他一張沒什麽表情的臉,不嫌棄了。
中午劉老頭來送些菜,都是昨天酒席上沒吃完的,村裏人有什麽喜事,遇到沒吃完的菜,都會給鄰居分一點。昨天沐清歡一出手就隨了兩千八的現金,對村裏人來說,這可是一份大人情。是以,天一亮劉老頭就親自過來了。
祁墨腦海裏那黑長的頭發絲又湧了上來,盯著那幾大腕剩菜,再看劉老頭那熱情的褶子臉,他默了默,將到了齒間的拒絕給吞了回去。
沐清歡笑著招呼客人,見祁黑佇著沒動,眼波流轉間,剛才還帶笑的眼睨向他時倏然轉冷:“泡茶。”
祁墨垂著眸,當真去泡茶了。
如果祁恒在這裏看到他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少爺,如今卻是卷起袖子端茶送水,任勞任怨,不知道會有多驚訝多心疼。但是又有什麽辦法,祁大少他這是鐵了心要留下來,他那較真的性子,既然應了,這麽點委屈又算什麽。
沐清歡在別人麵前倒沒有刁難他,等到劉老頭一走,她轉身就看到祁墨把那些菜給倒了。
沐清歡:“……你幹什麽?”
“倒菜。”
“我知道你倒菜,我是問你為什麽要倒菜。”沐清歡口氣不是很好,其實那些菜她也不會吃,但就是見不得他舒坦:“撿起來。”
祁墨默然片刻,真的彎腰用筷子把倒掉的菜又夾回了碗裏。沐清歡眼神閃了閃,轉身離去。
這一幕正好讓正往這邊走的冷易撞見,他抹著淚同情起祁墨來。
在他眼裏,沐清歡就是奴隸主,祁墨就是那備受壓迫的奴隸,淒慘不已。
看著那雙修長的手做這種事情,連他都看不過,連忙跑過去,從他手裏拿過碗筷,熱心的道:“我來幫你弄吧,這些也不能吃了,等會兒我拿去喂狗。”
祁墨起身,半晌,道:“謝謝。”
聽到他這麽溫和的對自己道謝,還沒從昨天對他形象改以過來的冷易當場愣住。下意識的道:“不、不客氣。”
後者已經離去。
此後的一段時間,祁墨果真什麽都依著她,沐清歡嫌茶冷了燙了,他立即換。吃過了飯讓洗碗就洗碗,讓掃地掃地,雖然打碎的碗在門外堆成了一堆,掃的地沒一個角落掃到過,但他的態度是誠懇的,絲毫怨言都沒有。
沐清歡起初還折騰折騰他,後來見他沒什麽反應,便就作罷。
沒事幹的時候,她就會去山裏四處走走,在哪兒走累了就坐哪兒歇歇。隻有這樣,她才會心靜些。偶爾疲倦的睡過去,等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住處。
這天,她照常吃了飯出去散步,這一走走的有些遠了,正要回頭,無意間看到了一截豔紅。上前去看,走過一處矮丘,一片梅花樹海便映處眼簾。
風過,花落,猶如一場密集的雨,撲簌簌飛揚飄落。
祁墨跟上來時,看到這美麗的花海,不由失神駐足在旁,望著那花海裏折花輕嗅的人兒,不敢上前,生怕驚擾了這副美景和她臉上那自在愉悅的笑容。
有雪花自天幕灑下,像是被誰揉碎了的棉花,鋪天蓋地。那極致的白,和那一片嬌研的紅,形成了鮮明對比,卻又是這樣的美,花雪交雜,隨風輕漾。
祁墨靜靜地立著,心頭猶有春風拂過,眼中心中,都隻有那緩緩行走在花海裏的那個身影。
她的喜悅,她的笑,每一次揚眸,每一絲淺笑,都如同一副副畫卷,深深印進了他心底深處。些許花瓣落在她的發上,又飄飄然滑落,她不知想到了什麽,倏然一笑,光彩勝過這漫天飛花。
祁墨的心狠狠的被撞擊了一下,自此,心跳再不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