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那你就把它撿起來。”轉身望著他聽到這句話後怒意一閃而逝的臉,緩緩道:“如果你能把它撿起來,我就放過司落,你也不用再留在這裏。”

說完不再看他,擦身而去。

她料定了祁墨不會下去,這種明擺著羞辱折磨的事情,他一忍再忍,她偏不信他會做。如果真的做了,那他對司落,算是受到無藥可救的地步了。

正想著,就聽到身後撲嗵一聲,冰裂的聲音和落水聲,夾雜著小孩子的驚叫聲,齊齊湧進她耳裏。

沐清歡猛地轉身,僵著身子望著水裏的人,眼角淚水倏然落下,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雙眼死死的盯著半個身子浸在水裏的祁墨,突然就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又哭了,她把祁墨當成玩物,其實她才是那個玩物,被自己玩弄,可笑的自以為掌控著一切,其實不過是虛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一溪薄冰被他打碎,寒冷水冒著絲絲白煙,將他的身體裹住。水草在水裏搖曳,如同頭發一樣密集,一個小小的戒指,也許落進了水草之中,也許已經陷進了汙泥之中……找起來談何容易。

她本來就是在激他,他卻認認真真的下水去找。

他的臉色越來越白,連嘴唇都凍的發紫,牙齒更是打顫,但他強咬著牙,在深及腿根的水裏摸索著。

沐清歡眼淚流的越來越凶,她卻仿佛察覺不到一樣,隻是怔怔的望著他,眼中的光芒散去,變成了一汪死寂。

“祁墨,你知道我不會殺你是不是?!”她陡然大吼,那扭曲的神情嚇得小孩子一哄而散。

她全然不顧,一聲聲的嘶吼,像是要把這麽長時間以來壓抑在心裏的情緒全都發泄出來:“我告訴你祁墨,就算是我死,我也會拉著你陪葬!你想跟司落重逢?哈!妄想!”

“我會讓她生不如死,讓你眾叛親離,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吼完發現祁墨的身體僵直在水中,她暢快的大笑,瘋了一般。

“沐清歡,你怎麽這麽蠢?”祁墨手都凍僵了,他緩緩直起身,回身望著岸上哭的眼睛發紅的女人,朝她攤開手掌,一枚黑色的戒指安靜的躺在掌心裏。

他從水裏走上岸,一步一步走向她:“我們之間,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蘇潺也好,司落也好,都值得我留在這裏。沐清歡,我是為了你。”

“撒謊!!”沐清歡悚然倒退,心裏有什麽東西坍塌,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那些絕望,那些痛苦,都是麵前這個人帶給她的,她永遠不會忘記,他選擇司落時,那決絕的背影。

她的拳頭攥得青筋都浮了出來:“你不要再騙我了!說的再好聽,你還不是選擇了司落!我就是太相信你,太相信你……”

祁墨上前一步,倏然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像冰一樣冷,早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溫度,他渾身濕透,連吐出的氣息都像是冷的:“那天,我接住你了。”

沐清歡呼吸一顫,就聽他溫聲道:“隻是你不記得了。”

“不會的,你騙我!”沐清歡猛地推開他,踉蹌著後退數步,轉身便跑!

怎麽可能!不是那樣的!他選擇了司落,拋棄了她。她因此而被當成實驗品,受盡了折磨,所以她才會那麽恨他,恨他不該招惹她,不該讓她信任又將她推入深淵……

她幾次摔倒在地,祁墨慌忙跟上來,她卻像見了鬼似的踉蹌著逃跑。

“沐清歡!”她的失控令祁墨沒來由的恐慌,他一聲怒吼,吼得自己耳朵都震疼了,沐清歡卻是宛如未聞。他急忙追上去,可是追出沒幾步,眼前卻是一黑,那浸骨的寒冷襲上來,本就被溪水泡得麻木了的四肢針紮一般的疼!

舊傷新病加在一起,他高大的身軀轟然倒下,雪花四濺,瞬間又將他淹沒。

他艱難的抬起頭,漸漸漆黑的視線裏,是沐清歡狼狽逃離的身影。

他無奈的想,真是蠢得……無可救藥啊……

幾分鍾過去,一雙沾滿了白雪的鞋子停在他身旁。

沐清歡紅著眼,雙拳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眼看著他的臉色一分一分慘白下去最後變得青白,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最終彎下腰,將扶了起來。

下一刻,祁墨的雙臂便纏了上來,那凍得青紫的唇揚起一絲淺淺地弧度,近乎囈語般呢喃:“跟我回家好麽?”

沐清歡當然沒有回答他,他也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便徹底暈了過去。

“受了寒,不過我已經讓冷易煎了藥,等會喂他喝下,等燒退了,人就會醒過來的,不用擔心。”老中醫雖然年紀大了,精神卻好的很,身子骨也硬朗。聽聞祁墨舊傷沒好又下了水之後,也不管沐清歡危險膛危險,老人固執勁兒一上來,把她找來的人全推出去了,非要親自負責祁墨。

祁墨一直高燒不退,那臉上燒得通紅,雙唇卻是幹裂不堪,無意識的嚅動著,似乎在說著什麽。沐清歡刻意不看他,聽了老中醫的話乖巧的點了點頭,老中醫摸著那一把羊胡子,欣慰的道:“我就知道嘛,你不是個壞孩子。好好照顧病人哪,等他發了汗,記得給他擦擦身體。”

他又交待了幾句便和冷易走了,熬好的藥就溫在小爐子上。滿屋子都是中藥味兒。沐清歡本打算起身送送他,手卻被祁墨死死握住——從她把他扶回來躺在**後,他就一直抓著她的手不放。

掰都掰不開。

房間裏就隻剩下兩人之後,沐清歡臉上那麵具似的冷漠才卸下。她坐在床畔,複雜的望著他,一根一根的掰開他的手。不料祁墨又纏了上來,死死握住不鬆開。

“你放開!”她低喝了一聲,才想起他根本聽不到。想甩手離開,但那手的溫度像火一樣燃燒著她,一直燒進心底。

她咬了咬牙,狠狠道:“我是為了折磨你才不讓你死的!”

像是這樣才能說服自己,她掰開他的手,去端了藥來,把他扶起來給喂藥。祁墨大抵是燒糊塗了,連吞咽都不知道,藥水從嘴角溢了出來。

“你到底喝不喝?!”沐清歡喝了一聲,隨即怔了怔。自己到底是為什麽要對著一個沒知覺的人大怒大叫,先不說聽不聽得到,首先她自己的行為就像個神經病。

祁墨完全沒反應,但是身體的溫度燙的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