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這雙仍然閃著光的眼,這麽一個瘦消憔悴呆滯木然的人,怎麽會是他認識的沐清歡?
怒意不斷的凝聚,祁墨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下令殺人,看著麵前將自己縮成一團,呆滯的望著自己,似乎在極力辨認的沐清歡,他緩緩蹲下身,光芒也隨著他的動作在他身後浮動。
他伸手將她的臉轉向自己,輕聲地道:“是我,祁墨。”
沐清歡眼神閃了閃,蠕動著嘴唇,眼睛緩緩眨了一下……
祁墨身上獨有的冷香刺入鼻端,沐清歡突然想到自己思索的那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也許,除了簡瑜,還有一個祁墨,在關心她有沒有消失。
她望著祁墨,顫抖地扯出一個笑,聲音因為長久的痛呼失去了原本的清脆,變得沙啞刺耳:“祁墨,謝謝你。”謝謝你還記得來找我,謝謝你沒有像別人那樣丟棄我,謝謝你……這麽溫暖……
當身體落入祁墨懷裏時,一行淚不禁滑落眼角。就算再怎麽痛再怎麽難過,她都沒有在秦琛在傅醫生麵前流過一滴淚,可是此刻,她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埋在這個冷漠的男人懷裏,哭的肆無忌憚。
祁墨抱著她顫抖的身體,縱容的任她埋自己自己頸間,有什麽東西浸濕了胸前的衣服,溫溫的,像是能滲透毛孔,一直流進他的胸膛裏。
他的聲音輕的像柳絮:“抱歉,沒有留下秦琛給你報仇。”
“祁墨,謝謝你能來。”沐清歡的聲音,輕地像輕絲,仿佛隨時都是斷掉一般,她哽咽道:“我們……回去吧?”
“……好。”
祁恒一直站在門口,如果說剛才沐清歡的模樣讓他震驚的話,那麽祁墨的反應,足以令他驚悚。
他居然……從祁墨的臉上,看到了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溫柔與憐惜。
就算是對祁東,他也隻有縱容與保護,他想不到,也從來沒想過,此時這樣細膩的感情,會在祁墨臉上看見……
他本想接過沐清歡,因為從他來到祁墨身邊開始,就算是祁東小時候受了傷,這種事情也都是他代勞
可他的手才伸到半空,祁墨已經抱著沐清歡與他擦身而過,眼底從始至終都隻有懷裏的那個人。
祁恒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想著,但願這個沐清歡,對少爺來說與眾不同的同時,不要讓少爺傷心才好。
他甚至想,就算是七重門的人又有什麽關係,如果少爺喜歡,隻要少爺想要,他就一定會得到。
從小到大,不論何事,何人,何物,一慣如此。
沐清歡沉沉地在祁墨懷中睡去,緊繃了太久的神經,在這一刻……在祁墨溫暖的懷裏得到了舒緩。
祁墨沒有叫醒她,就這樣抱著她鑽入車裏,看了眼車窗外的那幢冷冰冰的別墅,對祁恒打了個眼色,祁恒了然。
祁墨與沐清歡離開不久,身後的滔天火光照亮了夜空,倒映在後視鏡裏,擋住了祁墨冷冽的俊臉。
而另一邊,秦琛望著那衝天而起的火光,對著司機大吼:“停車!給我停下!”
傅醫生抓住他:“秦先生,你要幹什麽?”
“清歡……沐清歡還在裏麵……”
“祁墨就是來找她的,怎麽可能把她燒死在裏麵。”傅醫生看著失去冷靜的秦琛,心中不屑,明明想讓複活自己的心上人,但卻又這麽三心二意,簡直讓人火大。
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拉住秦琛平靜道:“唐小姐必須要馬上轉移,難道你想祁墨追上來毀掉她嗎?想想吧,沐清歡現在是祁墨的妻子,他看到自己的妻子被弄成那樣,以他的身份,會善罷甘休嗎?”
秦琛一想到沐清歡是祁墨的妻子,整個人像霜打過的茄子一般,渾身都沒了力氣。
是啊,沐清歡已經和自己離婚了……
秦琛下意識的看向後麵那輛裝著唐雲暖的車,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沒有一絲寬慰。以前不管他對沐清歡做什麽,至少他每次看到暖暖的時候,覺得一切都值得,哪怕被厭惡,被憎恨,那些都是他必須做的。
暖暖變成這個樣子,本來就是沐清歡的錯不是嗎……可是為什麽現在,他卻無法再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
傅醫生以為他還想回頭,恨聲道:“秦先生,恕我直言,以你現在的身份,根本不是祁墨的對手,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秦琛當然清楚自己與祁墨的差距,他到現在都還記得,祁墨當初把那紙離婚協議送到自己麵前逼迫自己簽字時,當時那一刻的無能為力。
傅醫生又說:“沐清歡現在的狀態是整個試藥過程中最關健的時候,祁墨不會扔下她,所以現在是我們離開的最好時機,如果你現在回去,就是自投羅網,就算你可以不怕,但是唐小姐呢?秦先生,別為了一個已經成為過去的人,讓唐小姐陷入危險之中。”
秦琛疲倦的靠進椅背裏:“我知道輕重。”
車子在道路上疾弛,窗外漆黑的夜色裏,遠處燈光寥寥。秦琛怔怔的望著窗外,心是前所未有的疲累。
祁墨直接乘坐直升機將沐清歡帶回南城。
回到南城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早已經有祁墨私人的醫護團隊等候在別墅外,祁墨將沐清歡一抱下來,便給她做了一個全身檢查。
在檢查的時候,祁墨就在客廳裏,燈光從頭頂泄下,在他臉部打下一片陰影。聽著沐清歡的痛苦難耐的聲音,他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不自覺的緊握。
除此之外,他整個人像一尊雕像一般,沒有一點情緒表露,一動不動,連眼睛都很少眨動。
牆上的鍾一秒一秒的走著,秒針走動的聲音那樣清楚,時間仿佛一下子變成難過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祁墨覺得過了很久很久,他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麽漫長過,當醫生出來的時候,他下意識抬了抬眼,掃過牆上的鍾。
原來也不過一個小時而已。
他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什麽時候開始,自己變得像現在這麽失去方寸與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