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瑜為了轉移祁煊的注意力,帶著他去了一直想去的海邊。腥鹹的海風吹拂著,海浪前赴後繼的撲往沙灘上,祁煊興奮不已。

簡瑜站在一旁看著,不住搖頭。

這孩子也不知道隨了誰,總是安安靜靜的。以往沐清歡沒醒過來的時候,他抱著書能一動不動的陪在父母不遠的地方坐上一整天不說一句話。

前兩天她看到他在院子裏跑來跑去吃驚的不得了,後來才知道,沐清歡在的地方,他總是很活潑。

現在沐清歡不在身邊,他即使興奮,也隻是眼睛亮一些,臉上笑容深一些。他握緊簡瑜的手,問道:“小幹媽,我媽媽看過海嗎?”

“當然看過。”簡瑜輕笑:“你媽媽可喜歡了,以前我們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在海邊喝酒大叫,那樣就什麽煩惱也沒有了。”

祁煊靦腆的笑著:“為什麽喝酒大叫煩惱就會消失呢?”

“把不開心的都喊出來了,當然就會開心啊。因為大海會把你的不開心都帶走哦,剩下的就隻有開心了。”

“就像許願那樣嗎?”祁煊天真的問。

“是呢。”簡瑜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他連忙閃躲,她歡喜的一把將他抱起來親了幾口:“小子長大了又是個帥哥,但一定不會像你老爸那麽麵癱,嗯……也不能像你祁東叔叔那麽花心……”

祁煊眼睛亮亮的:“我長大了要變成小堯叔叔那樣的人!”

簡瑜嚇得不輕,差點把楓蕘的惡行說出來,隨即想起大家告訴孩子的祁堯,是一個溫暖而溫柔的人。隨即便寬了心,她一直覺得楓蕘那個人執念太深,甚至於病態了,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那種才真正的讓人覺得恐怖。

吹了太久的風身上有些涼了,簡瑜怕祁煊身體受不住,便抱著他往停車處走。邊走邊道:“小煊要記得,不管經曆了多少事情,痛苦的悲傷的,或者是讓你怨恨的,都要像你媽媽那樣,始終抱著寬容的心,不放棄心中的光明。總有一天,幸福會回到身邊。”

祁煊似懂非懂。

簡瑜將他放進車裏,剛打開駕駛座的車門,身體猛然一震,怔怔的望著不遠處椰子樹下立著的一道纖瘦的身影。

那人剪了一頭利落的短發,戴著一個遮了大半張臉的墨鏡,披肩裹住剩下的小半張臉,身形在風裏像一株柳條,像隨時都會被吹走一般。

祁煊等了一會兒,見簡瑜一直站在車旁望著某一個地方發呆,便也跑下了車,站在她身邊循著她的視線望去,便見到一個杵著白色拐杖的女人。

祁煊好奇的問:“小幹媽,那是誰?你認識嗎?”

“認識,當然認識。”簡瑜濕了眼眶,咬牙切齒的道:“她以前把我們拋棄了,現在才回來。”

祁煊道:“那你會原諒她嗎?”

“小煊覺得我要不要原諒她?”簡瑜淚眼朦朧的望著一瘸一拐朝二人走過來的人,搭在車門上的手緊握成拳。

祁煊盯著越來越近的陌生女人,雖然他看不清她的臉,他卻覺得親熱,他說:“她都回來了,小幹媽就原諒她好了。”

“為什麽?我不想原諒她。”

“可你剛剛還告訴我要像媽媽一樣抱著寬容的心,你已經忘記了嗎?”祁煊好笑的道:“原來小幹媽自己都做不到呀!”

直到那人走到麵前來,站定在一米開外,簡瑜甚至將她臉上可怖的疤痕看得分明,她顫聲道:“好啊,那就聽小煊的。我們原諒她的不辭而別。”

女人摘下墨鏡,露出了一張疤痕斑駁的臉,惟有一雙眼睛,漆黑靈動一如往昔,隻是眸光轉瞬間,偶然劃過一絲滄桑。

她說:“死女人,我回來了。”

簡瑜泣不成聲。

她一邊哭一邊對祁煊說道:“她是你容七幹媽,你還記得嗎?我跟你提過的。”

祁煊眼也不眨的望著這個人,並沒有因為她那可怖的容顏而害怕,他走過去握住容七沒有杵拐仗的手,笑得一臉歡喜:“容七幹媽你好,我是祁煊。”

“你好,小不點。”容七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濕了眼眶。

容七回來了。

對沐清歡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隻不過她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第二天了,祁墨抱著她下樓時,當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她心髒嘭嘭嘭跳的飛快。

客廳裏,一個短頭發的女人背對著她,與簡瑜相談甚歡,時不時的逗弄一下祁煊,笑聲一如既往的張揚。

簡瑜看到出現在樓梯口的她,微愣了瞬間過後,帶著曖昧的笑陰陽怪氣的道:“呦,新娘子終於肯露麵了?我還以為我們要等個幾天呢。”

沐清歡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道背影,她被祁墨抱到客廳時,容七也正好轉過頭來。

那是一張什麽樣的容顏……沐清歡無法用言語形容這張臉的樣子,有些地方皮膚白嫩的宛如嬰兒肌,有些地方卻幹枯的像老樹根,惟有一雙眼睛,明亮而有神。

見了她,容七嘖嘖歎道:“聽說你康複了,我特地回來看看,沒想到還是這麽一副鬼樣子,連我都不如呢。至少我還有條腿能走……”

看到沐清歡往下掉淚,她終是說不下去,裝出來的灑脫**然無存。她無奈的道:“我說你們倆啊,能不能不到見了我就哭?我還活著好嗎?”

沐清歡緊抿著唇,無法相信麵前這個手邊放著拐仗麵目全非的人,竟會是那個總像貓兒一般上竄下跳灑脫張揚的容七。

她認識的容七,是她見過的最幹淨的人。她仗義,熱情,恩怨分明不耍心機,不懼任何人,不怕任何事。她的願望是偷盡所有價值連城的寶貝,然後收藏起來一個人欣賞。

她隨心所欲的活著,曾是沐清歡最羨慕的人。

如今,卻變成了這樣。

祁墨將她放在容七身邊,她小心翼翼的摸著容七的臉,指腹下的皮膚仿佛能將人灼傷,她雙手捧著容七的臉,明明想笑,卻不知道怎麽哭的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