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天上成團的烏雲仿佛隨時都會壓下來一般。
顧以南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非常詭異的地方,四周的景物在不斷的崩塌,他站在空闊的地方,天地廣闊,卻是一片凋零之色。
前方有一人,模糊的像是水墨畫,長發靈蛇般在身後舞動,明明觸手可及的一人,等他伸出手去,那人又到了十幾米外,不急不緩的前行著。
“喂!”顧以南叫了一聲,那人停下來。
他狐疑的上前去,那人的距離隨著他靠近而遠去,他一連叫了幾聲,那人終於緩緩轉過身來……
一雙陰冷的眼,一張醜陋的臉,咧開的嘴裏,一口尖牙帶著血,刹那間朝他撲過來!
“嗬!”
顧以南被嚇醒,整個人從**彈跳起來,腦門上大顆大顆的冷汗往下淌,流進胸膛裏,濕透了睡衣。
怎麽會夢見白天的那個女人的臉?
他開了燈去倒了杯水喝下,心跳難平。
現在哪怕睜著眼,他的眼前也全是那張醜陋的臉,那獠牙與那雙陰冷的眼,像長在他腦子裏一般揮之不去。
牆上的鍾已經指向五點,窗外的天空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窗子上映著他的身影,臉色微白。
他再無睡意,便索性拿了本書來看,翻著翻著,書頁中夾著的一張照片落下來。
他一愣,彎腰將照片撿起。照片上,是一個女人的背影。
逆光中,女人的短發微揚起,她在奔跑。明明是靜止的一張照片,卻給人一種她隨即會逃之夭夭的感覺。顧以南心頭一抽,有種想把女人的身體扳過來一看究竟的衝動。
他的手撫上照片表麵,冰冷的觸感令他回神。再抬起頭來時一看,窗外曙光已至。
原本他對著一張照片發怔了大半個小時,這是一直以來從來沒有過的。
他摸了摸後腦,那裏有一塊早已經長合了的疤。他不記得這疤是怎麽留下的,醒來時在顧家,他老爸得知他失憶後,似乎還有些高興。
他對過去的事情,記得不是很清楚,隻依稀記得自己跟祁墨那一群人做過一些瘋狂的事情,斷斷續續的,像一盤有了劃的光碟,隻剩下一點點內容。
他在**躺了半年,出院後第一次遇見喬語,便被她深深吸引。那雙眼睛,一刹那便勾住了他的魂,令他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次來南城,也是想從祁墨那裏,問清楚一些過去的事情。一個人要是連自己的過去都不清楚,總覺得生命不再完整。
他洗浴換衣後便出了門,車子駛過醫院,經過一家早餐店時,一道瘦消的身影映入他眼簾。那人手裏拎著打包好的早餐,一瘸一拐的走在人行道上。
顧以南猛地刹車,後麵的嘭的一聲追上來,造成了不大不小的車禍。整條路上頓時亂了,等到他從車裏下來,再看去時,那身影已經消失在拐角。
顧以南自嘲的嗤了一聲,自己這是怎麽了,不就是一個夢麽,怎麽會如此失控?
容七聽到響聲卻沒有回頭,她低頭給小易發信息,聽他說起北宮伯伯如何如何沒有人性,總想把他們拉入夥幹壞事什麽什麽的……不禁感到好笑。
其實北宮真的算得上一個好哥哥,十幾歲跟著他開始,都是他在照顧自己,她一直給他惹麻煩他也沒嫌棄。
隻是她不希望小易走上他們這群人的老路,那一群苦命的孩子,做著普通人就好了,那些黑暗的東西,讓給別人就好。
回到醫院,小多已經醒來。腿還有些腫,但已無大礙。
“小多,快吃早餐咯!”容七開心的走進去,小多一看到她頓時喜笑顏開:“院長!原來你去買早餐了呀,我以為你回去了呢!小易哥哥呢?他怎麽沒來?”
“小易啊,他……”
“我在這兒!”容七剛開口,身後就傳來小易的聲音,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小易身後一串小不點,最後跟著北宮。
北宮朝容七揮手:“嗨,妹子,這麽久沒見,你又美了不少。”
容七翻了個白眼,嗤了聲:“你就裝吧,不打擊我你活不下去是吧?”她轉身小易:“你們吃早餐沒有?”
小易及一眾十三個孩子,一致點頭。小易說:“北宮伯伯帶我們吃了好多好吃的,小圓肚子都吃撐了你看!”他撩起身邊一個小胖墩的衣服,把圓滾滾的肚子露出來給她看,以證明他所言不虛。
小胖墩咧著嘴傻笑,典型的受欺負的料。
容七把小易的手拍下去,沒好氣道:“別撩他衣服,感冒了怎麽辦?”見北宮對自己使眼色,她又說:“小易,你在這兒先照顧著小多,帶好弟弟妹妹,我跟你北宮伯伯有話要說。”
“好的。”
公園裏,容七找了個凳子坐下來,清涼的晨風吹的人心情愉悅,容七單手搭在椅背上,無視行人對她的注意,笑問北宮:“有什麽事不能在病房裏說?”
北宮在她身邊坐下,擔憂的望著她:“顧以南……”
“你知道當初我這醒來之後發現自己這副樣子為什麽要離開你們嗎?”容七自顧自說:“就是怕你們用這種讓我很苦惱的眼神看著我,搞得好像我很缺愛似的。我不是半身不遂,還能自食其力。再不濟,我這輩子就算坐吃山空,我以往賺來的錢,也足夠我吃到死為止。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麽要用這種眼神麵對我,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可憐的人。但其實,我除了比以前醜一點,一隻腿沒有別人靈活外,我不覺得我有什麽可憐之處。”
她笑笑:“北宮,你以前會擔心我,但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把我當成一碰就碎的玻璃。”
北宮搖了搖頭,說:“不是把你當成一碰就碎的玻璃,容七,以前我不擔心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有自保的本事,不管是對自己的身體還是自己的心靈。你現在充其量隻能算一隻紙老虎,看起來強大,其實一捅就破。你一再強調自己不可憐,不想被同情,但是你捫心自問,你如果內心夠強大,像以前一樣,我們會擔心你嗎?”
“有時候,你應該站在一個客觀一點的角度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像自己以為的那樣刀槍不入。你看不明白的,我們要比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