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七臉色微變,有些難堪。
北宮像是沒看到似的,望著行人,慢慢說道:“換成以前,看到顧以南和別的人女人,你早就衝過去了。你看你現在,口口聲聲說自己跟以前一樣,讓我們也像以前一樣對待你,嗬,你做著一個欺騙自己的夢,還想讓別人和你一起發瘋。”
“我也不是來找你談心的,你放心,你自己像受驚的鴕鳥一樣不把腦袋伸出來,我們是不會把你從土裏拔出來的。”
容七鼻子有些發酸,北宮看也沒看伸出手臂將她攬進懷裏,像哄小孩子似的:“我家容七,以前可從來沒有哭過。”
他眼眶微紅,深吸了口氣,道:“放心吧,顧以南不會知道你是誰。為了歡迎顧以南回來,祁墨讓所有人明天一起去聚聚,你去麽?”
容七推開他,抹了把臉,道:“我就不去了。小多明天出院,我得把孩子們安頓好。家裏還得清掃一下,驅驅蟲蛇什麽的。”
“行吧。”北宮起身,揉了揉她的頭:“容七,你記著,我們不是可憐你。等你什麽時候真正的走出心裏那道坎了,就會明白。”
就會明白,所有人都隻是太過擔心你。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來,容七的傲氣不容許她像別人那樣接受自己如今的無能,她強調自己沒有變,其實大家都知道,變了就是變了。
她再不能像以前一樣跑跑跳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能像以前那樣在朋友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她不承認自己是一個需要別人幫忙的弱者,也意味著,她的心裏,從未真正的接受過自己這副模樣。
她不曾接受,隻是因為太過明白自己跟以前的不同。所以才會把所有人的擔心,曲解為可憐與同情。
人的身體可以強大,表麵可以裝做無畏,隻有一顆心,變得脆弱了就是脆弱了,再強大的外表,也隻是偽裝。
北宮離開後,容七一個人在公園裏坐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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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醫院後的北宮,來到祁墨家,剛走進去,就聽到顧以南的笑聲,似乎聊得正歡。
白玨這一年一直在外,很少回來。這次顧以南回來,他居然也出現了。北宮意外的道:“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顧以南盯著他看了半晌,輕笑道:“北宮?”
北宮在一旁的單人沙發裏坐下,似笑非笑:“不是失憶了麽?”
顧以南道:“記得一些。剛才聽祁墨提了下,才想起一些關於你的事情。”
北宮笑:“那真是榮幸。”
沐清歡端著切好的果盤出來,聽到這話,打趣道:“你們以前關係很好的呢,北宮經常和你混在一起。”
顧以南揚眉,興致勃勃:“難怪我覺得看他順眼。”
北宮看著這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想起容七那張茫然的臉,無端的感到煩燥,點了根煙,透過煙霧望著顧以南:“不過我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不順眼。”
顧以南失笑,有些懷疑沐清歡的話,他真的跟這個以前關係很好?為什麽會感覺到強烈的敵意與排斥?
之後半個小時,北宮在一旁一個勁兒的吸煙,透過煙霧一瞬不瞬的盯著侃侃而談的顧以南,越是看越是氣,最後心裏那團火像滾動的雪球一般,越滾越大,越來越烈!
他將第七根煙摁熄在煙灰缸裏,謔然起身,驚了幾人。
祁墨睨了他一眼,沒作聲。
白玨喝著水裝作沒看到。
沐清歡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顧以南則一臉不解:“北宮,你怎麽……”
“我還有事,先走了。”北宮煩燥的抓了把頭發,轉身大步離去。
顧以南有些怔忡,祁墨淡淡道:“不用理他。”
沐清歡跟出去,在北宮上車之前追上他:“北宮,明天……容七會來嗎?”
“她說不來。”北宮吐出一口氣,朝屋子裏看了眼,嘲諷的勾了勾唇角,原本的優雅**然無存:“他記得這麽多人,怎麽就記不得容七?是不是容七變醜了……”
“北宮!”沐清歡臉色微沉,緩了口氣,道:“他找了容七三年多,半年前才回來。不論他會不會想起容七,至少我相信,他是愛著容七的。總有一天,他會想起容七的。”
北宮知道自己失言,甩了甩頭,煩燥不堪:“算了!我走了,再呆下去我怕我忍不住動手打他。”
“嗯。”
看著車子遠去,沐清歡輕輕歎息。
他們既想顧以南想起容七,又想保護容七如今那不堪一擊的自尊心,他們隻是糾結,當事中人,一個遺忘所愛,一個逃避現實。
他們這些人,又能如何呢?
如果告訴顧以南容七是他找了幾年的人,他就會像以前一樣喜歡她嗎?如果這樣做,容七就會感激他們,會接受顧以南嗎?
她有些明白容七的想法,四年前她完好無缺的時候沒有接受,現在,她才來接受,終是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越是在意,越是在意這些在旁人看來無所謂的事情。
況且,容七是那麽一個敢作敢當的人,她若真不想跟顧以南有牽扯,所有的外力,都隻會把她推向他們所預期的相反的方向。
所有人都懂,所以所有人都裝作沒有容七這個人。
容七若能自己走出來,他們不用說半個字,她會自己把人追回來。
她轉身走回去,正好看到顧以南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問祁墨:“照片上這個人,你認識麽?”
祁墨盯著那照片,沒點頭也沒搖頭:“你哪兒來的?”
顧以南聳了聳肩:“今天早上翻書的時候掉出來的,實在想不起這是誰,就想看看你們認不認識。”
白玨說:“這個人不在了。”
祁墨抬眸望他,沐清歡瞪著他。
白玨難得的笑了笑:“你自己家裏的東西你自己都不認識,我們怎麽可能認識。”
顧以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苦笑道:“我確實記不起來了,想扔吧,又覺得不該扔。”
沐清歡拿了塊西瓜吃著,含糊道:“留著吧,說不定哪天就想起來了呢。”
顧以南一想也是,便將照片放回口袋裏。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讓沐清歡不禁揚了揚嘴角。
就算忘記了人,然而有些事情,已成為本能。